艾莉卡并不意外布鲁斯的拒绝。

    事实上,她不得不承认骤然多出来的半个月的记忆确实对她有些许影响，那些来自小艾莉卡的对布鲁斯和达米安的爱意像蜂蜜一样粘稠，扒在她的脑袋里，让她觉得头昏脑胀。

    艾莉卡暂时不想去接收那些反馈,她并不认为遇到了布鲁斯和达米安的小艾莉卡与她是同一个人,这种强制性的情感侵入只让她感到无比烦躁。

    于是她强行忽略那些恼人的玩意，只接收了像是电视节目一样的记忆,从中提取出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

    从那些记忆中间接更加了解了布鲁斯和达米安的性格的艾莉卡并不意外布鲁斯的拒绝,她挑了挑眉。

    【我们可以再深入讨论这件事,您觉得呢,父亲？】她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您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要求我遵从您的想法,您知道的,您也做不到这个。】

    【交易,是现在唯一能够让我们都满意的方法,不是吗？您也不希望我做出一些您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吧？】

    布鲁斯紧抿着嘴唇,目光与艾莉卡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上。

    ……

    一个半覆面的、只露出眼睛往上部分的金属面具。

    这是艾莉卡从梦境中苏醒的第一天收到的来自迪克的礼物,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来自整个蝙蝠家的礼物。

    由黑色和红色为主色调的金属面具看上去非常赛博朋克，使用的是具有防护功能的特殊合金材料,看上去十分厚重，实则戴上之后并不会觉得很重,除去过滤毒气、通讯等一系列的基础功能之外。

    它最重要的功能是，能够识别佩戴者的唇形和面部肌肉走向实时发声。

    制作这款面具的发起人是迪克，最初实际上也是由他完成设计的，但是他的设计图稿一发到蝙蝠家族的群聊里之后就平等地被每个人嫌弃,于是最终担任设计师的人其实是杰森。

    他本身就有过把自己的全包头头罩换成半覆面的面具的想法，自己私底下也有设计过，只是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为了不让迪克那张设计图纸变成实物，他大方地拿出了自己还没有用的设计稿。

    只是杰森设计的面具炫酷是确实炫酷，远程参与了这个项目的女孩们却觉得有些不适合艾莉卡，于是她们负责了这个设计稿的优化和修改。

    在他们之后，提姆和芭芭拉负责了关于唇形识别和肌肉运动识别的编程，与此同时，阿尔弗雷德帮助他们把需要的零件都切割打磨了出来。

    最后这个项目转了一圈，回到迪克手上的时候就只剩下了组装。

    临走前收到了这份礼物的艾莉卡非常意外，虽然说起来好像有点可怜，但是这确实是她十多年的人生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她忍不住抬头看面前笑得欢快，仿佛昨晚的那场拉扯紧张的交易根本不存在的迪克。

    【这是送给十一岁的我的礼物？】她带着自己都不太明白的酸意问道。

    这个

    面具明显不是短时间里能够做出来的，艾莉卡也并不认为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会让这个家喜欢并且自发地为她做一份这样的礼物——这一点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那么就只有可能，这个面具是在她还处于梦境中的时候做的。

    【还是说，这是你们的同情？】艾莉卡难得地有些生气。

    她从不是为这种事情而生气的人，同情和怜悯在她看来向来是好利用的工具，昨天晚上她可没少利用这一点让布鲁斯略微退步，但是此刻，她竟然觉得有些生气。

    “都不是，艾莉。”迪克半蹲下来，让艾莉卡不必仰着头看自己，他试探着把手放在了艾莉卡头顶，温声道，“我不知道这样说你会不会生气，但是艾莉，我们先认识的是你，而不是十一岁的你，这个家里没有谁会弄混这个。”

    “我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去学习如何跟家人相处，但也许我可以先做一个榜样？”他指了指面具，“家人之间就是应该互相关心和帮助的，我很抱歉我们还没能找到治好你的嗓子的办法，但是至少，有这个面具在，你也可以轻松地跟自己的其他属下交流了，不是吗？”

    艾莉卡后退半步，嘴唇翕动，快速地说了句什么，把面具装回盒子里，抱着盒子绕过了他。

    直到女孩出了门，坐上门口的车，迪克才终于辨认出那句过快的唇语。

    【也许你是对的，我可以试试，只是试试。】

    ……

    新上任没多久的老大突然消失，本身就还没有完全稳固下来的流星街在这个月里呈现出比往常更加混乱的状态。

    黑面具、企鹅人、罗马人……这些在哥谭地下世界沾有一席之地的黑bang老大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阻绝了哥谭南北，包含了数个码头的宝地。

    好在艾莉卡此前大刀阔斧的整改到底让这片区域的大多数势力对她产生了畏惧，就算本身势力暂且不够稳固，靠着还未消散的余威，弗纳尔暂时还能够在各种势力的争夺中保证明面上的流星街势力的统治地位。

    星星赌场，一楼。

    原本这家赌场并没有一楼的存在，但是得益于一个月前艾莉卡对流星街内各个不服从自己的势力的搜刮，星星赌场的名下很快就积攒了大笔资金，弗纳尔可不会放着这些钱在银行里浪费，很快就把这笔资金运作到流星街内的各种行业里，赌场的一楼完全就是顺带扩建的。

    他承认这有一部分借鉴了蝙蝠侠。

    哥谭和韦恩是密不可分的，韦恩家族世世代代矗立在哥谭，他们的根系遍布哥谭的每一个角落，小到一个小小的便利店，大到哥谭最繁华的商场，你很难找到一个没有韦恩影子的产业。

    可以说，哥谭就等于韦恩，韦恩就等于哥谭。

    在晚上，蝙蝠侠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战甲，开着改装费用加上本体相当于不知道几辆劳斯莱斯的蝙蝠车，用着光是原材料就贵得离谱的蝙蝠镖打击罪犯，但凡有点什么大事，一晚上花费出去的金钱都可能养活不知道多少个家庭。

    在

    白天，

    那些在蝙蝠侠手上吃了亏的罪犯却还是得在韦恩家的菜市场、商场、酒吧、医院等等场所里消费。

    这叫什么？这就叫资金循环啊！你以为蝙蝠侠亏了吗？他这就是在用罪犯的钱打击罪犯！四舍五入就是罪犯自己花钱找打！

    妙啊！弗纳尔觉得布鲁斯·韦恩不愧是一个狡猾的商人，

    这很值得他学习！

    唯一可惜的是，在韦恩已经在流星街扎根了的情况下，弗纳尔想要做这些还是非常困难，实现资金可再生循环还是有些困难。

    思忆此，弗纳尔一边在心底又骂了一边布鲁斯的狡猾，一边幽幽地叹了口气。

    “哎呀~您看起来有些烦恼，克罗先生。”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红裙女人捂嘴轻笑，杏色的眼眸转动间，流露出似有似无的诱惑，“唉——看来是我让您烦心了。”她失落地垂下眸子。

    “怎么会呢，坎贝拉小姐。”弗纳尔漫不经心地笑了下，眉眼间涌现出真切的烦恼，“我只是在想我那任性又霸道的小小姐，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玩了，丢下一堆烂摊子给我。”

    他揪了揪这段时间有些长长了的深灰色卷发，眼睛里满是有些可爱的哀怨：“我都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没办法，小孩子总是喜欢玩闹的。”坎贝拉状似安慰地说着，紧接着又若有所指，“只是，小小姐许久不曾出现，或许……”

    青年的嘴角还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意，祖母绿色的眼睛遥遥地看过来，却不似他脸上的笑意那样柔和，冰凉的宛如毒蛇吐信的悚然让坎贝拉下意识地咽下了接下来的话语。

    “嗯哼？坎贝拉小姐不继续说吗？”他缓声询问，好像是真的疑惑坎贝拉怎么突然止声。

    坎贝拉干笑两声，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可能、可能小小姐只是回家去了，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然而，她这临时硬改的话语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弗纳尔的雷点，让他的表情立刻阴沉下去，连虚假的笑容都没再摆出来。

    “小姐不会说话的话，还是少开口为好。”他掀起眼皮盯着她。

    坎贝拉连连点头，狼狈地拎起手提包，僵硬地笑着跟他道别，匆匆离开了。

    Dammit！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心底怒骂弗纳尔那个疯子。

    那个傻叉蠢货居然完全没有要趁哑女不在的时候篡位的意思！他到底是脑袋进了多少水？！

    坐上了自己来时的车子，坎贝拉才总算摆脱了刚刚那被弗纳尔盯着的好像要被拧断脖子的恐惧，她阴沉着脸，低头拿着手机打字，点缀着闪烁碎钻的指甲好像要扎进屏幕里。

    那边不知道回复了什么，她看完了消息，神情逐渐安定下来，一抹得意的色彩从她眼底划过。

    不过是个卑贱的平民，等到……她迟早要挖出那双敢冒犯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