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的是慈航静斋没有对无上皇权的欲望吗?
非也非也!
其实慈航静斋的斋主性情各不相同,但总是会有出现聪明过人又野心勃勃者,只是因为慈航静斋的身份地位不同于争夺天下的各方势力。
作为女子,还是得依靠笼络一些少年天才来稳固地位的圣地,但凡她们真的流露出对权力的贪婪,必然就是会被各方势力联手剿杀。
甚至连原本的地位都保障不了,反倒是落入他人之手成为权力场上的玩物。
不过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从父权社会出现后,女子的才能和天赋就一直处于被不择手段打压的境地。
前有被扭曲《女诫》《女则》来强迫和驯化女子三从四德,后有缠足弃婴塔和贞节牌坊,学堂之上无罗裙,弃婴塔里无男婴。
一首《菜人哀》就足以说明一切。
桃夭一名其实就是被凡人赠与的,于是转世投胎变成人之后,她下意识就用了这个名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本来就是对一名女子最好的祝祷,可斗转星移人心易变,一切皆是面目全非。
她曾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里的遗憾惋惜,也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急汪伦送我情的好友依依惜别,更是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的思国思家之情。
数不尽的家国遗憾,看不完的悲欢离合,难以忘记的人间喜乐,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桃夭对这片神州大地有了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感情。
大抵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家国情怀,桃夭对像宋缺这样心怀天下又坚守汉人正统的正人君子是非常有好感的。
毫不夸张的说,宋缺就像是身强体壮的苏梦枕。
一把天刀,一把红袖刀。
若是他们能认识,必然也是惺惺相惜的对手和朋友。
·
岭南之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因为宋阀在岭南的统治地位十分稳固,再加上深得民心,于是当石之轩成功逃入岭南地区后,他顿时就亲身体会到何为民风淳朴。
又一次失去自我意识后再转醒,石之轩第一个动作就是摸自己的脸,确定脸上的情况未变,这才安心翻看脑子里的记忆。
然后就发现有问题了。
原来这一次“自己”没有到处闯祸,是因为被这儿热情好客到不像话的乡民给拉去干农活了,最后的奖励就是
一顿热饭热菜,以及预感到他要醒过来而临别前被塞的两三个馒头。
感觉“自己”似乎被当成傻子的石之轩:“……”
——算了,既然“自己”都没有发疯到伤害那些总是带着淳朴笑容的乡民,那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去找麻烦。
经验告诉石之轩,一旦他开始找“自己”麻烦,那“自己”就会立刻反过来找他麻烦。
甚至为了报复他,一向不懂羞耻为何物的“自己”说不定都可以卖身勾栏院。
到时候后悔发疯的人决定只有他一个。
被“自己”祸害多了的石之轩已经学会和解,并逐渐开始想方设法跟另一个自己和谐共处。
虽然一般情况下他的真实面目很少有人知情,也就是到天刀宋缺和散人宋道奇,以及梵清惠那样的地步才会有机会在见过他的真容而没有被杀。
石之轩想着下一步的计划,拿着被一乡民塞到手里的馒头,犹豫一会儿还是下嘴尝试着咬了一口,然后就被这灰扑扑的馒头的坚硬口感震惊到。
这玩意确定是能给人吃的吗?
因为自己会时不时失去意识,为了逃命,石之轩自然是不能再穿自己那些色泽艳丽的衣裳。
此时的邪王身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头发也弄得乱一些,连脸都易容起来,看着就是一副平平无奇又毫不起眼的普通人模样。
就算是碧秀心死而复生,估计都认不出这是她的丈夫。
大概是因为石之轩这风尘仆仆又不修边幅的样子跟岭南本地乡民差别有点明显,再配上另一个自己心思单纯天真善良又憨憨呆呆(?)的模样,于是就被心软的乡民给指了条生路,连走时都塞了两个关键时刻能救命的馒头。
只是这个馒头的口感跟石之轩印象中软乎乎的馒头实在是太过不符,导致根本不能兴趣下口。
虽然吃不了,但石之轩犹豫一会儿,还是没有把这个馒头丢掉,而是塞到怀里,打算待会儿见到个乞丐就给送出去。
总不能浪费人家的一份好意。
石之轩原本是琢磨着就来岭南宋阀这边躲一阵子,待事情平息了再去慈航静斋寻个说法——什么叫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发妻给杀死?梵清惠那个女人完全就是颠倒黑白凭空污蔑含血喷人!
他承认自己往日做事为人确实有点不着调和容易得罪人,但这也不是梵清惠那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污蔑他的理由。
大概是为了对上邪王的称号,石之轩这个人确实就是从骨子里都带
着一丝丝邪性,言行举止里都有一种对世间所有人和事都不屑一顾的狂妄和蔑视。
不过这也不代表石之轩是那种会将才为他生下一个女儿的发妻活生生弄死的无耻之徒!
尤其是他娇妻爱女在怀,为何要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可不知是不是道听途说久了,还是因为精神状况不太好,反正在躲躲藏藏的这些时日里,石之轩原本坚定自己没有杀死妻子碧秀心的念头也开始慢慢变了。
——若不是你留下不死印法的卷宗给碧秀心看,那碧秀心也不会为了研读不死印法而气血亏空不幸早逝。
——不!不是这样子!我只是把领悟出来的新武功秘籍给秀心看几眼,我没料到秀心会为了研读不死印法而被害死!我是无辜的!
——说谎!你在说谎!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但碧秀心就是因为你而死!碧秀心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现在她死了,你就应当跟着她一同赴黄泉!
……
仿佛是两个人在脑子里吵个不停,石之轩的大脑可算是从来没消停过。
一个觉得自己是真的错手杀死爱妻,一个则是根本不在意碧秀心的死,甚至还各种唆使石之轩自杀,正好给自己腾位置。
石之轩在察觉到这个情况后没多久,就十分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病了。
而且还是从未听闻过的病,就是单纯某一日在大脑里多出一个“自己”。
若总是在睡着之后出现,那见多识广的邪王还能把这归为梦魇等魂魄游离之症,但自己却是有时正走着路吃着饭,甚至和人打斗,都会猝不及防的发生失去意识的情况。
好在另一个自己虽然有点疯也有点傻,但至少还懂得还手。
杀人手段是简单粗暴残忍了些,不过自己没事就好。
可也正因为“自己”杀那些想要靠追杀他而名扬天下的手段过于残忍,那自诩为正道之首的梵清惠和宁道奇对石之轩的追杀就更是寸步不让。
最后不堪其扰的邪王只得妥协,选择易容混入无数平民百姓之中。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十分管用。
至少给梵清惠他们十个脑子,也料想不到邪王居然还精通易容术。
自古以来,天下与魔门都非常忌惮的绝顶高手,而石之轩就是天生的大才。
他少年时就曾假扮大隋重臣裴矩潜入隋宫,亦身兼长安高僧大德圣僧之身份。
甚至无人能看出石之轩的伪装,于是原本为无数人忌惮的邪王
,就大摇大摆的使用另一身份出仕为官,还为大隋经略西域,在几年之间连横合纵,将强大的草原帝国突厥一分为二,改变了自魏晋以来中原的弱势局面。
甚至在这一阶段,石之轩领悟出了不死印法,若非后面对慈航静斋的碧秀心一见钟情,并马不停蹄的娶妻生子,怕是现在不死印法都可以直接发扬光大,使其进入到了另一种武学高度,甚至最后倾覆隋朝的统治都不是一句空话。
或许是因为碧秀心看出不死印法的恐怖之处,于是立场为隋朝千秋万代的碧秀心立刻就开始昼夜不休的研读,甚至最后死于不死印法,也不愿放下作为慈航静斋弟子的责任。
而这一切悲剧的根源,就是在于夫妻二人之间的志向与理想不同。
最后碧秀心死了,石之轩也被迫离开隐居之地,开始居无定所的后半生。
最了解石之轩的人也许不是他自己,碧秀心看出隐藏在丈夫皮囊之下熊熊燃烧的野心,要为万民和门派利益牺牲一切,这就是碧秀心十几年来的思想。
于是她用自己的死,将邪王石之轩彻底推向无数武林中人的对立面。
毕竟石之轩人称邪王,还身兼魔门中花间派和补天道的掌门,若是能把石之轩给压制下去,那所谓的魔教也就是一盘散沙。
碧秀心的这种决心,大概只有梵清惠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年她不愿嫁给天刀宋缺,也是因为忧心这个事情——一旦宋阀再兴争霸天下的念头,那作为宋阀的阀主夫人,必然就是要第一个死,为隋帝和天下人征讨宋阀撕开一个口子。
可梵清惠不想死!
于是在上一任斋主临死前,梵清惠就已经成功从天刀宋缺那边脱身,并带着无上的功绩打败其余师妹,夺下了慈航静斋的斋主之位。
按照梵清惠的预料,她师妹怎么也能活个十几年,结果也就是几年工夫,居然就已然命丧黄泉!
梵清惠感到愤怒的同时,也理智到残忍的意识到,杀死邪王石之轩的良机到了。
于是她在收到师妹碧秀心的“死亡真相”之后,立刻用上春秋笔法来给所有她认识或师妹认识的武林豪杰青年才俊写信。
当然给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人写信这件事就是门下弟子负责,梵清惠作为尊贵的斋主,自然就是只需要写两封信。
一封是给散人宁道奇,另一封是给天刀宋缺的。
碧秀心被邪王所杀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师,于是隋帝杨坚很快就赶赴而来,要一招将这个心腹大
患解决掉。
慈航静斋位于帝踏峰,山路上有个两边刻著‘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石牌匾,跟刻有著名为‘七重门’的七道木门,门上有莲花纹饰的门环,最後是一道枣红色的正门。
当隋帝于虎跳峡前陆路换水路,最后沿长江东上,来到慈航静斋后,便又在女弟子的带领下去往主殿慈航殿去见斋主梵清惠。
对比起那些被慈航静斋女子的美貌所蒙蔽迷惑的江湖人士,杨坚从小到大就见惯了美色,而且他除了有心爱的发妻独孤皇后外,还有后宫美人无数,对于梵清惠已经剃度的美貌那就是完全不动容。
更别说他们之间也就是一场单纯的政治交易——他给佛门无上的光荣,慈航静斋保大隋统治不倒。
虽然汉明帝的大汉的亡了,但杨坚显然不觉得自己的大隋会如同大汉一样轻易亡国。
尤其是各种事情都进展顺利,除了岭南宋阀和魔教八宗让杨坚耿耿于怀。
“你来了……”
梵清惠放下手中的木鱼槌,停止今日的念经诵佛,随即睁眼看向正值盛年的隋帝。
杨坚的目光从梵清惠的一身海青之裳上略过,有点遗憾当年梵清惠没有嫁给天刀为妻,否则此时就可以一次性解决两个心腹大患了。
梵清惠虽然落发为尼,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张娇俏的脸在僧袍下都不显得晦暗,反倒是更衬托出她的遗世独立和清冷孤傲。
没有和天刀宋缺结合,究其原因也在此。
两个同样孤傲不凡之人,从来都不会迁就他人,于是隔阂就日益渐生。
杨坚过来就是想要确定邪王石之轩的死亡,而梵清惠也没有藏私的打算,直言道:“我已经给宋阀主和宁道长都各自送了急信,有天刀和散人的联合出手,邪王必死无疑。”
杨坚听到这个情况,顿时就是放下心来。
只是从不知专一为何物的隋帝有有些担忧,万一多年不见,那宋缺和宁道奇已经不在对梵清惠言听计从,岂不是要让邪王逃之夭夭?
梵清惠对此但笑不语,只是简单说了自己逢年过节都会与那二人互通有无并赠礼的习惯。
杨坚这下子懂了,这是鱼儿从未脱钩过。
“那朕便静候梵斋主的佳音。”
近来朝中也无什么大事发生,最多就是太子被他关禁闭之后,他剩下的那些儿子就不断跳出来丢人现眼。
但儿子有向上的心思,作为父亲还是很欣慰的,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也算过的安宁。
毕竟太子是一块宝,也不代表他的其他儿子就是一根草。
不忙碌的情况下,杨坚决定要等一等回信。
大概也只有确定天刀和散人都会出来为慈航静斋办事,他才会真正安心返回京师。
但这一次胜卷在握的梵清惠显然是要失望了,因为只有散人宁道奇马不停蹄的赶往慈航静斋,甚至人还比回信要抵达得快一些。
而原本应该也到了的天刀宋缺,却是迟迟不见身影。
再等个一两日,才收到一封致歉的回信,说是宋阀事务繁多,无暇赶来。
这封信里连一句梵清惠的只言片语都未提到过,甚至以往通信时都会有的以诗寄愁思的内容也没了,整封信看下来,就跟不熟的陌生人在客气一般。
感到惊讶的梵清惠没能压下自己面上的情绪,不过在隋帝和宁道奇疑惑看过来时,她还是云淡风轻的解释说宋阀主有要事在身无暇离开岭南。
杨坚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梵清惠却是神色不变,气质清冷雅致的从蒲团上站起来,随即很是淡然道:“也罢也罢,既然宋阀主事务繁重,那便由贫尼与宁道长走一趟,为天下人除去为非作歹之人。”
宁道奇还没有高兴完自己终于有一件事做的比天刀宋缺好,就又听到自己可以跟清惠一同去追杀邪王石之轩的事情,简直高兴得都快要端不住仙风道骨的仪态。
隋帝的眼神不着痕迹的在宁道奇身上转一圈,心里很是不解——这也没见功力退步,怎么天刀宋缺就不来了呢?
只是多想无益,宋缺不愿意来,也没人会想不开直接冲到岭南那边去质问一言九鼎的天刀。
于是已经在慈航静斋停留好几日,见识过慈航静斋丛林里藏着各样典籍的藏典塔和後山和赏雨亭,以及规模巨大的茶园、石窟,杨坚终于还是踏上返回京师的行程。
毕竟再不回去,他的皇后独孤伽罗就该担心了。
·
邪王石之轩都到了岭南,梵清惠和宁道奇才刚刚起身赶路——那些被梵清惠最先派出去的弟子和武林豪杰,谁也没指望过他们能杀死邪王。
但只要他们源源不断的跟在邪王身后,那梵清惠就不会失去石之轩的踪迹。
得知石之轩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岭南后,梵清惠顿时就想到了宋缺的不对劲,于是抱着顺便过去查看情况的念头,梵清惠宁道奇二人也踏入的岭南宋阀的统治区域。
当梵清惠和宁
道奇也赶到岭南时,再次失去意识还被欺负的邪王石之轩就都已经被捡了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宋阀的事务确实挺多的,至少宋缺作为一阀之主,显然是不可能一整天正事不干就碰着桃夭外出游玩。
于是很多时候都是桃夭一个人带着乌泱泱的护卫和丫鬟婆子出行,只要幕篱遮掩住容颜,然后坐在马车里往返,倒是也挺方便的。
此时距离桃夭的娘亲去世已经过去大半年,但因为在守丧期间,华服美食都要注意不碰,丝竹管弦也不能听不能玩,桃夭也不精通绣活,与人下棋也下厌烦,便只得时不时出门散散心赏赏美景。
孟婆子是桃夭的奶娘,一心就是把自家小姐当成心肝宝贝来疼惜,哪里舍得看见桃夭闷闷不乐?
况且她过来前也是被老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切事情都以小姐意愿为先,最好就是多分散一下小姐的注意力,减少沉溺于丧母的悲痛之中。
于是平日里宋阀有专门的善堂做善事,为百姓施粥发粮,或者有道观寺庙香火节日时,孟婆子就会让自家小姐多出去走走。
就算是看看风景放放纸鸢也很是不错,总不能一直待在院子里不动弹。
桃夭是无所谓做什么的,她每七日都会给生母的牌位上香。
冯家并没有信佛的传统,正好桃夭也没兴趣抄佛经,于是就单单是上香和跟牌位说说自己的近况。
而梵清惠的信就是在这种时候给送了过来。
原本这封信是不可能到宋缺手里的,只是宋智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就是想要让自己兄长能多些空闲陪伴冯家小姐。
结果就是这么一忙起来,没截下来这封信,反倒是直接给送到了他兄长的书房处。
是的,为了那一年就来一两封的信件和别有心计的赠礼,他兄长还专门在阀里设置一个职位,就是为了递信和送信。
当宋智听到慈航静斋那边给他兄长送来一封信过来时,那就是整一个头大如牛。
——你说那梵清惠都落发为尼,不问红尘了,还来撩拨他兄长做什么?搁这儿熬鹰驯犬啊?!
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的宋智赶紧就去找了冯家小姐——可别说什么隐瞒不隐瞒的事情,这件事但凡没有冯家小姐出面,他兄长估计又得昏头去给梵清惠效犬马之劳了。
届时等他兄长醒悟过来,冯家小姐说不定都嫁作他人妇。
而且这种事情是能隐瞒的吗?宋阀上上下下多少人多少双眼,纸是包不住火的,万一哪天从别
人口中得知真相,怕是就要成为冯家小姐心中的一根刺。
主战派的宋智,他的毕生理想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让宋家君临天下,所以不管做什么,他的目的都只有这一个。
至于已经拖过一次后腿的亲兄长,宋智只能捏着鼻子选择原谅。
不然能怎么办?他又打不过兄长!
只要能让宋阀打下天下,问鼎中原,那就是让宋智做什么都成。
于是桃夭就有幸见识过一个一边哭唧唧一边骂人一边告状的大男子汉。
“还请嫂嫂救救我兄长!否则兄长他怕是又要走上歧路!”
宋智哭的就是一个感情充沛,甚至在一把鼻涕一把泪中还暗戳戳把梵清惠踩到忘恩负义的地步,还把当年的事情一一说出,就想着他的嫂嫂能天降神兵,把他那失了智的兄长救回来。
刚刚才知道宋缺还对那梵清惠有过救命之恩的桃夭:“……”
宋智不说的话,她还以为是梵清惠对宋缺有过救命之恩,不然为何自己师妹一死就立刻写信让宋缺出手相助?
桃夭表示自己见过挟恩以报之人,但还真没见过这般反客为主之人。
当然桃夭也不可能看着自己未来的夫君就跟个傻子一样被别人使唤来使唤去——她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外人先做了?
于是桃夭拎着手帕就去书房找了宋缺。
果不其然,三言两语之下,宋缺便说出要去相助梵清惠,杀石之轩为碧秀心报仇的打算,
桃夭是真的感到头疼,到底是多么缺心眼,才能如此天真单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简直跟冤大头一样!
而且还从来不吃一堑长一智,天刀的智商不会是都点在了习武天赋上了吧?
就跟那位兵仙韩信一样,行兵打仗能力一万分,加上政治能力就是负一万分。
桃夭的嘴角弯了下来,眼泪那就是说来就来。
几句话下来,顿时就吓得宋缺赶忙承诺不会离开宋阀,更不会再对梵清惠言听计从。
桃夭得了这个答复之后,才在天刀一声又一声的耐心认错中止了眼泪。
随后为了彻底解决这个事情,桃夭就又问起那邪王为何会如此丧心病狂杀死发妻。
“我听闻那邪王的妻子碧秀心才为他诞下一孩儿,居然连孩儿都不顾及就杀死她的生母,难不成那邪王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宋缺对石之轩的观感其实一直都很不错,甚至还有惺惺相惜之意,但
那都是在知道石之轩杀妻之前的感觉。
便是当年梵清惠与他说邪王因为贪图美色而强占了碧秀心,还让碧秀心嫁给他做妻子时,宋缺也只是在人品对石之轩感到不适。
至于武功成就上,那就是高手之间的欣赏。
桃夭这可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是说当初梵清惠告诉你,那碧秀心是被石之轩给奸.污,所以才只得嫁给邪王做妻子,并为其生儿育女?”
桃夭:“可这不是梵清惠的片面之词吗?你难道还从来没有向那邪王问询过?而且自己师妹被辱的事情,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他人,还是告诉你一个男人的吗?”
“还有慈航静斋可是武林之首,碧秀心更是梵清惠这个斋主的同门师妹,重点还是感情非常好,听到师妹死亡的消息立刻就大张旗鼓要为师妹报仇。”
“但你不觉得整件事很不对劲吗?若是梵斋主真的很重视自己的师妹,那她当上斋主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就号召武林豪杰去拯救自己的师妹?不说旁人,就单是有阀主你和散人宁道长联手,难道还打不赢一个邪王吗?”
“结果梵斋主却是这么多年什么都不曾做过,直到碧秀心孩子生了,人也死了,这才站出来义正言辞的号令群雄追杀邪王。难不成宋阀主你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里面有太多的不对劲?”
根本没有想太多的宋缺:“……”
当被问到这个关键点时,宋缺也愣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从这方面来考虑碧秀心被辱一事。
“如果碧秀心当真被石之轩所辱,那更早时候梵清惠就应该要有行动了。可如果碧秀心并不是被石之轩所辱,那这二人的结合就是两情相悦,但这种情况下,石之轩为何要突然杀死妻子?而且还是在妻子为自己诞下一女儿的情况下!”
“虎毒不食子,就算石之轩真的不喜欢碧秀心,那为了自己年幼的女儿想一想,都不可能这时候就杀母留子。”
“话再说回来,即便是退一万步讲,假若碧秀心是不幸被辱的无辜女子,那邪王又因而在这时候杀妻?他杀妻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是个蠢人,那做什么事情都应当有目的才对。杀死碧秀心这件事情上,有给邪王带来任何好处吗?”
宋缺被心爱之人的这一番连珠带炮质问给弄得头昏脑涨,他是宁愿多练几个时辰的天刀,都不想思考这样复杂的事情。
大概这也是梵清惠会把碧秀心被邪王侮辱一事告知宋缺的原因——嘴严实力强还不爱多想。
宋缺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