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费疑舟约定好晚上一起吃生日餐后,殷酥酥的心情忽然变得格外的轻盈而愉悦。彼此告别,各自乘车,从机场到片场的路上,她唇角始终挂着一抹轻淡柔婉的笑。

    她是美人,不笑时清丽如出水的栀子,笑时又艳若四月的桃李,这副傻笑的表情在脸上一挂就是数分钟,让驾驶席的陈志生都有些稀奇。

    他十八岁考上军校,毕业之后又直接进入空降旅猎鹰任职,服役数年,身边都是些糙里流气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儿,就没怎么见过女孩子。加上他性格本身偏冷,遇事冷静,待人疏冷,环境加个性双重因素使然,他极不擅长与异性接触。

    给殷酥酥当助理的这几天,算是陈志生这么些年来和女孩儿打交道最多的日子。

    他守礼有节,通常不会主动观察哪个姑娘家,他军旅生涯培养出的敏锐观察力已经深入骨髓,加上殷酥酥这副喜滋滋又欣欣然的神态,着实让他想忽略都难。

    就,怎么形容呢。

    比捡到中了五千万的彩票还开心。

    陈志生从后视镜里看了殷酥酥一眼,觉得古怪,不由自主又瞥了她第二眼。

    迈巴赫内悄静无声。

    猎鹰退役的军中大佬,浑身气场强大,存在感也不容忽视。后座的殷酥酥本来还傻笑得挺开心,但在陈志生同志往她飘来第二眼时,她便有所察觉,连带着嘴角的弧度都微微僵住。

    “怎么了阿生?”殷酥酥不解地眨了下眼,“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陈志生收回视线,随意而散漫地道:“没有脏东西。只是觉得你今天好像心情很美丽。”

    “有吗?”殷酥酥微感诧异。

    “从上车开始,你脸上就一直挂着笑,跟捡到钱了一样。”

    “……”殷酥酥闻言怔了下,没应声,只是双手并用飞快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取出补妆镜,翻开,定睛一瞧。

    果然,陈志生同志所言非虚——镜子里的脸双眸水润盈盈含情,嘴角和眉眼都弯弯的,标准的仨月牙。

    乐得跟傻子似的。

    看见自己的表情神态,殷酥酥迷茫了,举着补妆镜的手缓慢垂低,接着便皱起眉,纳起闷儿来。

    不是。

    大早上的什么事这么开心?她这是在傻乎乎地乐什么?

    昨晚澳门港的海上烟花是挺美挺绚烂,她也十分感动,但这都过了好几个钟头了,总不可能还在为这事儿感动兴奋吧?

    迈巴赫一路平稳行驶,车窗外的街景行人急速倒退,连成片片模糊的光影。

    殷酥酥望着窗外,微锁眉头深沉地思考着,在车辆行驶至十字路口停下时,她看着远处半空中的红绿灯指示牌,心底蓦然升起一个诡异的猜测。

    难道,她是在开心费疑舟推迟前往欧洲的时间,专程多留一天陪她过生日?

    殷酥酥眸光突地一跳,手掌覆住额头,有刹那恍惚。

    前一秒时他说今晚要飞欧洲,她怅然若失,后一秒听他将出发时间延到明早,要留下陪她过生日,她便喜不自胜,发自内心地开心,开心到可以忽略掉他坏心眼的戏弄。

    从何时开始,那个男人竟已可以牵动她心情,左右她情绪,又是从何时开始,她竟变得如此在意。

    怔然几秒后,殷酥酥回过神,朝前排的陈志生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说:“可能因为今天是我生日,所以心情好吧。”

    “今天是你的生日?”陈志生略有些讶异,旋即也弯了弯唇,由衷道,“那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殷酥酥笑。

    紧接着,手机又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是家庭群里的。

    妈妈:【生日快乐酥酥!】

    爸爸:【生日快乐女儿。】

    后面还跟着一笔2000元的转账,是爸爸发的。

    殷酥酥心里一暖,回了个“谢谢爸妈”,没有收那笔转账。

    *

    赶到片场,时间尚早,趁着严格的经纪人梁姐今天不在,许小芙专程在家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纸皮烧麦,带给殷酥酥。

    “酥酥,你千万吃快点。”

    把纸皮烧麦交给殷酥酥后,许小芙紧张不已,生怕自己助纣为虐的行径被梁姐抓包,边东张西望边压低嗓子道:“梁姐说了,《凡渡》那边预计下个月底就要开机,姜老要求特别高,你一定要维持好体型很体重,争取第一次合作就给姜老留下好印象!”

    “知道知道。我吃完这两个烧麦,回家就健身两小时。”殷酥酥脸上笑盈盈的,跟许小芙打完包票便张开嘴,吧唧,猛咬了口烧麦。

    芝士馅儿的烧麦,热乎乎,糯滋滋,咬一口还会拉丝,堪称人间美味。

    殷酥酥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缓慢咀嚼,只觉前一晚没睡好的疲倦仿佛都随着这口烧麦消失无踪。

    纸皮烧麦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太好吃了,太治愈了。

    边儿上,许小芙见殷酥酥吃得这么满足,心里好笑之余有点心酸。

    上镜胖三倍,现实中看着刚合适的身材,在镜头里就会显得稍胖,所以有出镜需求的明星艺人,个个都会在身材管理上狠下功夫。有条件的团队会给自家艺人配专门的营养师,殷酥酥是小明星,团队也是小作坊,平时就是梁静充当监督角色。

    许小芙给殷酥酥当助理也有大半年了,印象中,她几乎没怎么见过殷酥酥□□碳水,像烧麦这种高热量早餐,殷酥酥很少碰,只有实在嘴馋了才会吃上两个。

    算了。

    许小芙看着殷酥酥嚼着烧麦圆鼓鼓的腮帮,在心里宠溺地想,就纵容她一次吧,谁让今天是她生日呢。

    “那你一定要记得运动。”许小芙正色叮嘱。

    “知道了。”殷酥酥满不在意地摆了下手,“你怎么也跟梁姐一样,越来越有唐僧潜质了。”

    许小芙听出老板嫌自己啰嗦唠叨,乖乖闭上了嘴。她陪殷酥酥在休

    息室坐了会儿,有点无聊,正喝着豆浆玩手机,忽然听见敲门声。

    砰砰,有人在外头敲响了房门。

    “糟糕,该不会是梁姐吧!”许小芙一下慌了神,飞快从殷酥酥手里抢过烧麦就要扔进垃圾桶。

    千钧一发之际,被殷酥酥给截住。

    梁姐昨天说了她十点左右才来。?”殷酥酥满脸黑线,将烧麦夺回来咬了口,无语兮兮地道,“而且,梁姐进休息室什么时候敲过门呀?”

    许小芙是个标准的娃娃脸,白皮肤圆脑袋,瞧着格外呆萌。她没回过神,挠着脑门儿小声问:“不是梁姐,这么早谁会来你的独立休息室?”

    殷酥酥默,好想撬开这个小丫头的脑袋,看看都装了些什么。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尽量和风细雨地说:“难道我今天是自己飞来的吗?”

    “哦对!”许小芙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我忘了我们团队现在多一个人了!”

    边念叨着,边脚下飞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一道身影站门外,穿件深棕色卫衣,没帽子没衣带,最简单也最经典的款式,肩宽而腰窄,脚上踩着双男士矮帮靴,长腿笔直。整个人的身形是干净利落的一条线。

    看见陈志生冷峻淡漠的脸,许小芙心里莫名一阵慌,脸微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地说:“门又没锁,你直接进来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敲门。”

    陈志生语气凉淡而随意:“你们都是姑娘家,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闻言,许小芙眼睫眨了两下,微呆。心里忽然想:这人虽然看起来自带杀气不像个善茬儿,但好像,还挺有教养也挺有绅士风度的。

    “好吧。”许小芙侧身让开了点,说,“我们现在没什么不方便,你进来吧。”

    陈志生迈开长腿入内,接着便往自己的行军椅上大马金刀一坐,拿出手机,低眸回消息。

    许小芙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捧住豆浆杯呲溜吸了口,有些犹豫。

    数秒钟,她终于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把手边的另一个早餐袋拎起,然后指尖微动,轻轻拽了下旁边。

    这头,陈志生刚回复完前队长厉腾的微信消息,便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拉扯力从左边胳膊传来,带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弱弱地拽了拽,又拽了拽。

    目光落过去。

    看见一只素白纤细的手,皮肤细白,没做美甲也没染色,每粒指甲盖都修剪得整整齐齐,靠近指根位置还有一湾浅浅的白色小月牙。

    半秒后,陈志生视线抬高,看向小女孩儿秀气素净又隐约泛红的脸蛋,很轻地挑了下眉,用表情说:有事?

    “我那个,嗯……”许小芙用力打扫了一下喉咙,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表情和语气,说,“今天给酥酥买早餐,多买了一些,你要是没吃早饭的话,给你吧。”

    末了,她又不太自在地嘀咕补充一句:“吃了的话,当我没说。”

    陈志生盯着她看了会儿,道:“我出门

    之前就吃过了。”

    “……哦。”得到这个回答,小姑娘明显有些失望,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丝的失落。拽住他衣袖的指松开、垂落,早餐袋也收了回去。

    陈志深很淡地笑了下,“不过我也可以再吃一份。”

    许小芙微滞,蓦地抬眸看他,狐疑道:“你都吃过了,还吃什么?”

    “饭量比较大,饿得也快。”陈志生说着,随手从她手里把早餐袋拿过来,取出一只烧麦,耷拉着眼皮直接放进嘴里,鼓起一边腮帮拒绝,语气透着种漫不经心又若有似无的倦懒,“谢了。”

    一颗喜悦的种子悄悄播进心底,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许小芙看见陈志生吃了自己买的烧麦,心中莫名便觉得开心。她抿嘴很矜持地笑了下,回了句“不客气”,把脸蛋转向别处。

    余光却还是忍不住,往他的方向偷瞄。

    他不算是精致挂的秀气长相,没有冷白的肤色,没有细腻的肤质,和养尊处优的名流公子哥截然相反,这种好看,是种爽朗散漫带着几分痞气,散发着高原与旷野、蓝天与鹰气质的好看。

    下颌线清晰而硬朗,咀嚼食物时嘴唇是闭合状态,每个咀嚼的动作,都会引发下颌线轻动,不能用优雅或儒雅来形容,只让人觉得,是种骨子里透出的性.感。

    充满了野性。

    许小芙偷看得有些出神。陈志生嚼完一个烧麦,吞咽下去,又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喝了一口,刚咽下,似察觉到什么,他侧过头来。

    两道视线穿过晨光和清新的空气,毫无征兆地相遇。

    彗星撞地球。

    嗖一下,许小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脑袋转向了别处,捋捋头发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跟殷酥酥聊起天。

    陈志生又拿出一颗烧麦,放进嘴里,边吃边瞧着女孩儿红扑扑又圆乎乎的侧脸,饱满的后脑勺,和那只比脸还红的小耳朵。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勾起嘴角挑起一个笑,视线收回来。

    吃完小同事友情赠送的早餐,陈志生拿纸巾擦了把手,将空了的早餐袋扔进垃圾桶,走出休息室接电话去了。

    轻轻一声砰,门被他礼貌地反手带上。

    许小芙一面假意和殷酥酥鬼扯吹牛,一边竖起耳朵,细心留意陈志生的动静。等他出去,她紧绷着的神经才稍微放松,暗自呼出一口气。

    心跳噗通噗通,半天平复不过来。

    拍着心口往窗外张望一眼。

    太阳已经完全露脸,挂在东边的天空,明晃晃朝下洒着灿然金光。陈志生人在背光的树影下,右手举着手机在耳边,眉眼微垂,神色冷淡而漠然。

    正瞧着,耳畔冷不丁响起一嗓子,幽幽问她:“你在看什么?”

    “……”许小芙被吓了一大跳,捂住差点儿停摆的小心脏回过头,对上酥酥姐邪恶的笑容和阴森森的眼神。

    “看太阳啊。”许小芙干咳一声,“你看今天天气多好。”

    “呸。”殷

    酥酥抬手,轻轻揪了把她的小脸蛋,“小丫头片子,都开始学会跟我鬼扯淡了。你是在看太阳吗,你明明在看陈志生!”

    被当场戳穿,许小芙顿时窘迫地红了脸,无所适从道:“我、我看他几眼又怎么了,长那么帅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殷酥酥凑近她些许,眯起眼睛道:“以前说人家长得凶神恶煞,现在发现人家帅了,打脸吗?”

    许小芙一本正经:“毕竟人的审美都是变化的。”

    两个姑娘胡七八糟瞎聊一阵。

    揶揄完自我打脸的小芙,殷酥酥喝了口温热水,忽然又想起自己早上那件烦心事来。

    她心里乱糟糟的又找不到人倾诉,盯着眼前的许小芙同志看了会儿,一分钟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故弄玄虚道:“小芙,我跟你聊件事情,你说说你的看法,怎么样?”

    许小芙点头,很真诚地点头:“酥酥你说。”

    “嗯,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殷酥酥开始胡编乱造,正色道,“她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她和她男朋友呢,其实没有感情,两个人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开始处对象,相当于应付家里,约定好,到了特定时间就分手说再见。”

    许小芙认真地听:“然后呢?”

    殷酥酥继续:“但是最近,我这个朋友啊,她对她男朋友的心态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什么变化?”许小芙睁大了眼睛。

    “呃……”殷酥酥思考了下,迟疑地说,“她男朋友对她其实挺好的。给她各种送礼物,送资源,她过生日,还给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海上烟花秀。然后,我这朋友就发现,她对这个男朋友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

    许小芙要被她磨叽死了,催促道:“那到底是什么变化,你说半天说清楚啊。”

    于是殷酥酥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格外严肃地说:“简单来说,就是她看到他男朋友喝醉,她会担心,怕他身体出问题。她男朋友要出远门去出差,她也腻腻歪歪地觉得舍不得,然后他男朋友推迟出差陪她过生日,她能一个傻乐几十分钟。”

    说完,殷酥酥顿了下,脑袋往许小芙靠近些许:“你说,这说明什么?”

    许小芙静默几秒,而后深沉地叹了口气,抬手往她肩上一拍,道:“能说明什么?当然是说明,你坠入爱河了。”

    殷酥酥:“……”

    殷酥酥一阵慌乱,结巴道:“怎么扯我身上了?”

    “你以为我是二百五吗,听不出你在无中生友。”许小芙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停了下,忽然又变得愁容满面,“酥酥,怎么办啊,你喜欢上了费疑舟,现在你们还是夫妻,当然没关系。可是你们只是合约婚姻,早晚会分开的呀,万一真的被梁姐说中……”

    之后的话,小芙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殷酥酥知道她想说什么。

    想说,这场合约婚姻,早晚会结束。

    梁姐也再三提醒过她,费疑舟这样的男人,生来便拥有一切,宠她对她好,也只是因为

    一时的新鲜感,她跟他不可能有真正的未来。

    她的心,如果真的丢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注定伤痕累累。

    殷酥酥低眸,齿尖咬了咬唇瓣,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接着便有一道女声传入,是化妆师,笑着说道:“酥酥姐,我们收拾好了,可以过来化妆了。”

    *

    九月一号是殷酥酥的生日,为此,好友梁静和许小芙提前一周便打好了商量做好了策划,准备给殷酥酥一个惊喜。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_[(”

    “阿静,你别这样,再给我一个机会!”

    “滚!”

    ——

    随着最后一句台词落地,殷酥酥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也宣告收工。她和演对手戏的男主演老师保持着定格动作站了会儿,等待着导演喊“咔”。

    不料,静待须臾,头顶的白炽灯仍旧没有亮起。

    殷酥酥狐疑,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往回看看时,一个三层生日大蛋糕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生日快乐!”剧组全体都出现在她身后,齐刷刷扯着嗓子喊。

    殷酥酥愕然捂住嘴,回过头,被眼前的场景感动到眼眶湿润。

    梁静捧着蛋糕站在人群最前方,左右是手持花束的陈志生和许小芙,身后是举着荧光棒和仙女棒的同事,每个人脸上笑容满面,洋溢着诚挚的祝福。

    “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跟所有的快乐sayhihi!”大家伙异口同声地唱着,整个现场欢声笑语。

    歌曲结束,殷酥酥双手合十闭上眼,对着蜡烛许下了新一年的生日愿望。

    庆完生吃完蛋糕,有几个平时和殷酥酥玩得好的年轻小演员开始起哄,要寿星请客出去唱K。

    殷酥酥没有拒绝,爽快地让他们找地方,之后便握住梁静的手,把她悄悄拉到一边。

    殷酥酥脸上还带着戏妆,小声说:“姐,待会儿我往你微信上转点前,今晚就你带着大家去玩吧。”

    “又不是我过生日,我带什么呀。”梁静很费解,“你急着上哪儿去?”

    殷酥酥说:“回家。”

    梁静:?

    殷酥酥朝她笑了下,柔声:“费疑舟还在等我,我要回去找他了。”

    梁静:“……”

    殷酥酥说完,便直接忽略了梁静惊讶又不可思议的眼神,抱了她一下,转身走了。

    眼见好友换好衣服,连妆都没卸就要忙不迭地回家“找老公”,梁静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都懵了。

    *

    迈巴赫从片场驶出,一路往南部新区方向行驶。

    殷酥酥上车二十分钟后,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看眼来电显示,见是梁静,于是滑开接听。

    “喂姐。”殷酥酥笑着喊了声。

    “剧组想来的我都领到KTV了,玩儿得都挺嗨。”梁静是走出包间到洗手间打的电话,但背景仍有几分嘈

    杂。她说完,做了个深呼吸,停顿好几秒才挤出下一句,“我刚才听小芙说,你对那位动真格了?”

    殷酥酥沉静片刻,回答:“对。”

    “……”KTV这边,梁静直接被她这坦然又简洁的回答给气笑了。梁静低声爆了句粗口,沿着洗手间的走廊来回踱步,努力稳定情绪,不让自己的言辞过于激烈,“殷酥酥,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你怎么就记不住?怎么就听不进去!”

    “你的话我都记得很清楚。”殷酥酥很平静地说,“但是人如果能管住自己的心,就不是人了。”

    梁静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是心疼,恼道:“他用了哪些手段?海上烟花?推迟出差?天呐,我的宝,你二十好几了,不是个小孩子,在圈里这么些年,你看哪个富家子弟会对女明星用真情?你赌不起也玩不起。”

    殷酥酥说:“我知道。我已经想清楚了。”

    梁静怄得音量都拔高几度:“你想清楚什么了?”

    “最多也就是一场注定分手的恋爱,没什么不能谈。”殷酥酥轻描淡写,“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心动,不想错过。”

    梁静:“你……”

    “好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对我好。但是你也说了,我是个二十几岁的大人了,可以为自己做选择,也可以为自己的决定承担所有后果。”殷酥酥嘟起嘴,对着梁静隔空送去个飞吻,“就这样,挂了。”

    一声清脆又响亮的“啵”从听筒内传入,梁静无语,只能摇头叹了口气。

    *

    南新费宅,二楼的棋室。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冷月是唯一光源。

    费疑舟神色淡淡地坐在棋桌前,从棋盅内捻起一枚白子,落定,而后思考片刻,又捻起一枚黑子,落定。

    半晌不破,黑白双子形成胶着之势。

    他捻着棋子静默须臾,正要布下一个局,听见庭前院中传来一阵动静,约莫是有车回来了。

    费疑舟将棋子收回棋盅,棋局维持原样,起身从棋室离去。

    走步梯下到一楼,刚踏出大门,眼前人影晃动,一阵携带着晚间轻寒与几丝甜香的风便扑面而来。

    殷酥酥步子走得急,没注意到门口站个人,直冲冲迎上去,冷不丁就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额头撞到他胸前,发出闷闷一声“嘭”。

    “……”殷酥酥吃痛,揉着脑袋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了声。

    “回到自己家里,做事又不用赶时间。”费疑舟伸手护住她腰身,眉微蹙,低眸在她撞红的额头审度了会儿,语气里不闻责备,只有微不可察的心疼,“为什么走得这样急?”

    “今天剧组帮我庆生,大家吃蛋糕唱生日歌,耽误了一些时间。”殷酥酥脸微热,仰着晶亮的眸望他,由衷诚挚道,“你都推迟出发时间陪我过生日了,我想着快点回来,能多跟你待一会儿。”

    他闻言,指尖轻轻碰了她微红的额角,漫不经心地问:“这是责任心

    理,还是答谢心理?”

    殷酥酥默了默,小声嘟囔:“哪有这么复杂。只是单纯的,想跟你多待一会儿的心理。”

    费疑舟细微而绅士地勾起唇角,牵起她的手,引她进门。

    晚餐是家里的私厨做的中式菜肴,有鲁菜粤菜还有少量川菜,种类繁多,很丰盛,但都遵循了她一贯的进食原则,少油少盐少碳水。

    吃完饭,殷酥酥摸了摸微撑的肚皮,望着餐桌对面的他,有点紧张地说:“晚餐已经这么丰盛了,你应该没有再准备蛋糕了吧?”

    “备了的。”费疑舟朝她莞尔,“不过,如果你吃不下,也可以放着。”

    “那就放着吧。”殷酥酥朝他抱歉地笑了笑,“我刚才在剧组已经吃过蛋糕了,现在回来又吃了这么菜,实在吃不下。”

    费疑舟道:“那要不要去外面散散步?”

    殷酥酥眨了眨眼,“就在这个院子里吗?”

    费疑舟浅笑,“自从我们结婚,你我都忙,一直没机会带你好好参观。今晚正好可以补上。”

    “好呀。”殷酥酥点头。

    九月的第一天,周围是青绿泛黄的草地,一镰弯月悬于夜空,清辉如泻,满目幽静。

    殷酥酥默不作声地走在费疑舟身边,忽而微侧目,悄悄看了他一眼。

    月色是清冷的,他也是,整个人显得松弛而随性。轮廓方面,额骨经由山根连接着高挺的鼻梁,再往下,便是那□□康薄润的嘴唇。

    殷酥酥之前观察过,费疑舟的嘴唇和她相似,都是偏淡的唇色,泛着雾一样的粉。

    不同的是,这样的唇色在她脸上是清丽柔婉,到了他脸上,却只教人觉得矜贵清绝。

    她打量着他,一种奇妙的情愫油然而生。

    她喜欢他。

    不知所起,等到幡然醒悟时,想悬崖勒马已经来不及。这种悸动如此强烈,肆无忌惮地在她心里蔓延,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与灵魂,好像已融入了骨。

    曾经确实也很排斥,怕自己动心,怕自己沦陷。

    但如今再想,又觉得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为他动心,为他沉迷,并没有多么的不好。

    她甚至还感到自豪,因为至少这一分这一秒,他是她的丈夫,是属于她的。

    心中涌动的潮浪难以平息,殷酥酥看着身旁被月光偷吻的男人,倏忽间,竟感到嫉妒。

    心头升起个念头,因难自持,于是再下一瞬便理所当然付诸行动。

    她伸出手,鼓着勇气趁着感觉上头,轻轻牵住了他衣摆。

    “……”费疑舟有所觉,略感不解,低眸往殷酥酥看去。

    她寒酥般的面容晕着抹红霞,自下而上,眼睛看着他,突然伸出一根纤细的指,朝他轻轻地勾了勾,明艳不可方物。

    殷酥酥轻声对他说:“你靠我近一点。”

    不拒绝她的一切要求,这些日子,已经成为费疑舟的习惯,也是他对她独有的温柔。他弯下腰,低头往她贴近

    。

    距离缩短。

    两人间已经近到,她抬头便能吻上他。

    噗通?_[(,噗通,噗通。

    殷酥酥听见自己的心脏错乱地狂跳。

    一,二,三。

    她在心里默数着,当他视线与她目光再次交汇,她便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咬牙一横心,伸出右手勾住他脖子,猛地踮脚吻上。

    谁知,她这一吻由于太紧张,攻势过猛,唇刚碰到他的唇,她脚下没站稳,一个打滑便猝然往前扑。

    殷酥酥心里一紧,两手并用捉紧他质地冷硬的西服,以为他会将她扶住。不料,他眼底漫开一丝懒漫笑意,竟拥着她顺势往后仰。

    月色照在小径上,草坪柔软而静谧无声。

    他安分做个人形肉垫,在下面,殷酥酥以扑倒之势摔下去,一点也不疼。

    他双手搂住她腰身,她也抱紧他的颈,闭上双眼,首次以主导姿态热烈吻他,在这清楚又朦胧的夜。

    好一会儿,她唇放开他,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小口小口地呼吸。

    目之所及处,看见夜色迷蒙中,有蝴蝶落在不知名的小花上,眨眼又飞走。

    费疑舟安静地躺在草地上,手掌触到她的脸,轻柔摩挲,出口的嗓音也低低的,透着几分磨砂感的哑:“你今天好热情。”

    殷酥酥心跳依旧是急促不堪的,但她不愿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只是用指尖轻轻抚过他性.感起伏的喉结,问他:“明天几点飞?”

    “早上八点。”费疑舟唇拂过她轻薄的额发,问:“怎么了?”

    早上八点……太早了。

    殷酥酥脸红如火,心跳越来越快,片刻,她抱住他的脖子掀睫看他,直视着那双幽深沉寂的眸,说:“阿凝,等你回来,我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

    费疑舟深深地注视她,轻问:“什么礼物?”

    她亲吻他的耳,鼓足勇气柔声道:“一件,我最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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