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项葵没死心,又把那张照片翻出来看了一遍。

    露出来一截的桌面是熟悉的纹理，和上次的键盘照片相符，应该是他家里的书桌，但现在这么流行养仙人掌吗？

    和越清桌上的不一样,越清那盆是圆滚滚的,这盆是分叉的,品种不同。

    【食人葵：为什么要养仙人掌.O？】

    【奔赴：又不生气了？】

    【食人葵：我喜怒无常也不是第一天了。】

    奔赴发来一串无言的省略号，半晌才答：

    【奔赴：好养,可爱。】

    【食人葵：哪里可爱？还容易扎手▌°Д°;)っ】

    似乎是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消息框上方的“正在输入中……”消失了,改换成了“正在说话中……”，项葵莫名有点紧张,像等着什么奖励。

    “之前家人养别的绿植，我每天去摸,差点摸死两盆,之后就改让我养仙人掌了。”奔赴的声音带着点喘，依稀能听到凉凉的风声，“是摸着刺，但别太用力，就不会疼。”

    项葵：“……”

    因为你无事生非摸绿植才让你养仙人掌的,怎么养了还照摸不误？

    还有你在干嘛？大晚上喘什么喘，净勾引人。

    跟听见她的腹诽似的,另一条语音就来了。

    “不是手欠,就是想看看长得怎么样。”他停了停,“你之前不是说腰疼？出来跑一跑挺好的。”

    项葵蜷了蜷脚背，又换了个侧躺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想,她的夜跑，只会出现在神庙逃亡。

    【食人葵：那你跑着吧，我先不打扰你了。/对手指】

    【奔赴：明天上线？】

    以前叫你上个线你爱搭不理，现在每天问我是怎么回事。

    【食人葵：上没刺。/爱心】

    【奔赴：1】

    闲话家常般的对话终止，项葵的指尖挪着向上，把那两条语音点了收藏，又听了一遍。

    ……虽然有点断断续续，还有些失真，但真的很耳熟。

    她突然想到，刚才奔赴说，他到现在还跟家人住在一起？都有空手欠去摸绿植了，再不济也是距离很近吧。

    越清看上去二十五六左右，奔赴有个疑似妹妹，但越总应该没有？这种事，项葵没跟人打听过，自然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如果硬要她想，就像之前刻板印象里的雪松香气同样，项葵只能想到空荡荡的样板房间，还有随时随地说着“少爷很久没这么笑过了”的老管家……

    思索时，屏幕倏地变暗，项葵一下子注意到自己的脸，唇角不是平的，微微上翘了5°。

    ……怎么回事，好像心情挺好的？

    ————

    组长交完资料，等人看的时候，少见跟越总多聊了几句。

    “之前那衣服多谢你提醒我。”他心有余悸，“那之后还有相亲呢，我要是穿那衣服去见女方，她

    多半觉得我沾点病……”

    “?_[(”

    组长瞥他样子，发现小越总不笑的时候其实也挺冷的，主要是眼皮窄且薄，不那么正眼看人的时候甚至有点薄情寡义的意味，但他向来待人接物都客气温和，从不给脸色看，出手更大方，作为下属是不知道，但作为合作方，真找不出什么缺点。

    难道今早出什么事了，心情不好？

    越清其实在发呆。

    他今早还在想事，刮胡刀差点撇到下巴，总觉得不对劲，翻作品集的时候，视线忍不住在找葵字。

    找着了。

    小项同志最近似乎喜欢绿色，用了大面积的晕染渐变绿色系，不刺眼，看得很舒服。

    其他人基本上都有返工过，她几乎不怎么需要改。

    “项葵。”他起了个话头，“平时通勤时间比较长？”

    “啊？不啊。”这么问不会是想让人加班吧，还是小项平时看起来实在太困了，组长想了会儿，直说：“她家住的不算远，就在市区里，几站地铁就过来了。”

    没对上。

    但这不好说，之前没刺的定位距离是离他2.6千米……如果她没说谎，就可能是来澄江出了个差，如果她说谎了，那就另当别论。

    他指尖点了点桌面，又问：“平时挺活泼的？”

    组长满脸“你到底是怎么看出她活泼”的活见鬼表情，他又补了句，“线上。”

    “线上……也不能算活泼吧。”是想建议让项葵负责总项目还是想送点礼挖墙角啊，组长回忆着，“很专业的一个人，基本就是沟通修改要求事项，连默认表情都不怎么用，话很少的。”

    表情包都不用，那么多信手拈来的颜表情就更不用问了。

    凡事需要证据，越清见组长神色疑惑，最后问一句就打算请人离开，“那私底下有什么兴趣爱好？”

    “哦，这个我知道。”之前公司填那个团建意向表格的时候项葵填了，组长侃侃而谈，“周末喜欢去爬山运动，平时下班去练普拉提，还报了个烹饪班，学着给自己带饭，很专注的提升自己——反正很忙，下班时间找她估计是找不到的。”

    越清：“…………”

    那是挺忙。

    “怎么了？”组长补充一个情报，“她还喜欢吃甜的。”

    谁不喜欢吃甜的？他也喜欢。

    越清揉揉额角，实在想象不出食人葵会去爬山练普拉提给自己带饭，这家伙有时候离开电脑连拖鞋都不想穿，恨不得懒死。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疑虑还是没下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下班的时候看见熟悉的后脑勺跟着人群往外走，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其他没发现，就发现项葵侧脸有时候看起来像蜡笔小新：“……”

    他强行把这想法给取缔了。也不知道到底要冒犯别人多少次。

    “……”

    项葵依言上线的时

    候，奔赴的头像还是灰的，她赶紧趁着人不在下了没刺，登陆食人葵。

    一上线，就有好多陌生人私聊，都是来打探消息的：

    [私聊]横刀一笑：本人上线？能不能问问奔赴退帮之后打算去哪个帮啊，是还在选吗？/疑问

    [私聊]剑修就是最帅的：姐妹，奔赴为啥退帮啊？0.0

    [私聊]关门弟子：+++++五级帮派收人，福利全开帮会领地全开+++++

    广告都打到她私聊频道里来了。

    不过奔赴好像确实没说自己要进哪个帮，估计还得再选选吧。

    她随便组了个野队去混分，突然感觉一路上的注目礼变少了。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葵姐，你终于上线了！/喜极而泣

    [私聊]食人葵：？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论坛那些帖子是你删的不？直接出新公告了，说是查清造谣的第一次封半个月，性质恶劣直接永封。

    项葵想起来奔赴之前说的一千一个帖子，顿时：“……”

    []/

    []

    []

    []“”

    比较客观，没做就是没做，“当舔狗”比较主观。这个不太好说。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再说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舔什么舔，看我奔赴大佬拒绝过吗！你们知道私下里他有多爽吗！/锤桌

    [私聊]食人葵：你倒是个心思伶俐的。/喝茶

    [私聊]再玩空山就扇你：娘娘这般盛赞，臣妾愧不敢当，就是能不能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他还是回无双吧，他走了，来这的新人都少了。QAQ

    这点项葵也奇怪，奔赴退帮也不说加哪个，不会是在等着有帮派开更好的福利才肯加吧。

    此事之后再议。

    项葵没去帮会YY，在主城待了没多久，就被黎黎原上直接逮捕走去做日常了。她对黎黎原上的这种行为有点超乎寻常的亲切感，因为初高中时的确会有这样的女生，放学要等自己的小姐妹到齐了才肯走。

    她有时候背着书包站在后面，看着并排走的三四个人，说一点羡慕都没有是假的。

    在奔赴上线的前五分钟，项葵退了食人葵的号，登陆上没刺，同时挂上YY，很快，白发剑修就静静站在她的面前。

    看来，两个人昨天是在同一个地方下线的——她下线时奔赴还在线，估计她下了后对方也直接下了。

    [当前]没刺：日常？

    [当前]奔赴：嗯。

    当然，项葵又是全程隐身，从别的视角来看，奔赴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在做任务，她拿着队长，不断收到各种陌生ID丢过来的组队邀请。

    “蒹葭苍苍，你认识吗？想组队。”

    “”

    奔赴语气挺淡，“你直接全部拒绝就行。”

    “我放置着吧。”项葵以为他不知道这个设定，“放置不会有通知，拒绝的话会显示没刺拒绝了入队申请。”

    “……”奔赴没懂，“显示怎么了？”

    “别人又不知道没刺是我。”项葵解释道：“很麻烦的，就烦等下又有人到处乱说。”

    “乱说？”

    项葵缓缓在团队频道里打下一个标题：

    [团队]没刺：《葵舔狗痴心付一炬，奔渣男无情搂新欢》。

    [团队]奔赴：……

    其实项葵觉得说她是舔狗是很不正确的。因为她回想了这几个月，就能发现自己完美贯彻了“分币不花主打陪伴”八个大字，反倒奔赴还给她花了大几千块钱，这样一想还有点心虚。

    两人心不在焉地做完日常，又到了项葵发挥实力的时间。

    “我们去鸳鸯湖吧。”她说，“传送过来，看我站的地方，这里正好有一对，建模很真实。”

    奔赴：“像野鸡。”

    项葵：“……”

    虽然的确挺像，但这时候是不是不该说这话？

    算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真人，她还是选择原谅。

    这附近没人，没刺把隐身BUFF点掉，在两只野鸡……不是，鸳鸯旁边，向奔赴热情似火地丢了个抱抱申请。

    被无情拒绝了。

    项葵始料未及，现在怎么还摆谱！这让人很难不慌！

    “你拿大号来。”奔赴道：“非要找没人的地方才要抱？”

    “我又没有表演癖好。”也不知道突然别扭个什么劲，不抱就不抱，项葵从背部饰品里拿出来一杆大旗杆，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个道具的字迹能短暂地在地上停留三分钟，项葵很快就画出了一只简笔画野鸡。

    “……”奔赴的语气突然有点短促，“你会画画？”

    项葵走过去，在他脚下画了个爱心，把他圈进来。

    [团队]没刺：比哈特！(づ-3-)づ

    [团队]奔赴：不许亲

    [团队]没刺：(づ-^-)づ

    [团队]奔赴：……

    寂静了一会儿，项葵耳机里只能听到游戏里鸳鸯湖落雪的丝丝声。

    不久，奔赴突然开口，语气不冷不热的，“上次陆知秋给你发照片，你怎么就笃定那不是我？”

    怎么突然来了道送命题，不妙，项葵开始脑筋急转弯，“就是感觉，你不是那样的。”

    “是吗？”奔赴反问，“那你觉得我是哪样的？”

    “嗯……”

    “说详细点

    。”

    实话实说，项葵对奔赴现实如何的了解仅仅也只有那段光线不好的视频，和几张寥寥的照片。她也没有主动去想过，对方在现实里是什么样的性格，会干什么样的事，她潜意识里觉得，两人的交集只会在游戏和夜场里。

    现在被陡然一问，她第一次开始思考起来。

    “应该是，很高，但不至于特别特别壮，当然也不胖，会注重自己的形象，和陌生人说话挺温和的？”之前在帮会YY里，奔赴虽然不爱说话，但也不嫌人吵，经常帮忙，项葵又道：“喜欢植物和乐队，身上香香的，手好看，头发应该是……”

    她猛地住嘴，差点汗下来了。

    为什么会觉得奔赴应该是卷毛？越总何辜！

    静了会儿，奔赴才短促地笑了声，语气竟然还好转了些，“你在点菜？”

    “不是你让我说详细点的吗？”项葵道：“我就随口一说，毕竟就想求证一下。”

    奔赴：“所以他说给你照片你就信？”

    又来翻旧账，项葵本来就没耐心，已经有点小不耐烦了：“你又不肯给我发！”

    还气上了，越清一蹙眉：“急什么？”

    食人葵在那摆烂：“我就想看看。”

    越清轻呼出口气：“你要照片能干什么？”

    看不见摸不着的，他本来只随口一问，只是情绪表达，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答，但没想到那边竟然是被问住了的样子，又心虚又尴尬地一哽，瞬间安静了。

    这沉默，立马让问题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好像她真想拿着这照片去做些什么事一样。

    “…………”

    “不是。”越清喉结一滚，都不太敢信：“你沉默什么？啊？”

    “没啊，我刚才就是喝水。”食人葵在那梗着脖子苍白解释，“我真没想干什么，用眼睛看看，纯欣赏，什么都不会干的，你别想太多了，我不是这种人。”

    “我没问你这个。”越清手敲了一下键盘，“开黄腔？”

    食人葵恼羞成怒：“我明明一个字都没说！”

    越清懒得听她解释，直接操纵着剑修往后退了两步，把女刺客用双人轻功带离鸳鸯湖，准备丢到人最多的主城去让她好好冷静一下。

    过图的时候，进度条走了一半，他从椅背上起身，走到外面去接了杯水——其实杯子里还是满的。

    凉风一吹，越清倒没觉得冷，他站在没人的客厅里半晌，终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根。

    还是烫的。

    他啧了声，有点烦躁地揉了揉脑袋，“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