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指肚被轻轻捏着,触觉鲜明，项葵错眼看窗外变换的车流，努力让自己的侧脸也显得平静。
成功牵上手了。
可是为什么一点成就感也没有？难道是因为BOSS难度太低,她一个平A就把技能骗出来了？
……等等，有点热啊。别捏了，万一出手汗了怎么办,那岂不是会黏黏糊糊的吗！
像是听到她心中呐喊，越清放开了她的指尖,转而用指腹碰了碰她的掌心。
项葵被挠得一痒,下意识蜷起了手指,木然：“……”
干什么,搞偷袭啊,想测试一下我的身手矫健程度是不是。
经过一个路口,项葵看见来来往往的学生背着比头还高的琴包,正一脸视死如归地往楼上走。她抬眼,透亮的落地窗上标着醒目广告牌：
【乐器、兴趣、考级、特长】。
现在的学生卷得很,平时课外要找人补课不说,还得培养点兴趣爱好,能加分的最好。
但项葵比较肤浅，她一直觉得背着大大的黑琴包看起来有点酷，尽管应该挺重的。
正好播到首吉他曲，越清问：“真不去学？”
“其实想去。也没有说要学到多好,会一点点就好了。”项葵蔫蔫道：“但是一想到要去试课，报班，和陌生人一起上课，就没那么想去了。”
从她对去健身房的拖延态度来看，吉他班也是如出一辙。
“没事。”越清嗯了声,“我也稍微会点。”
“你教我？”项葵没想太多，蹙眉道：“不行，专心不了的，肯定学到一半就要……”
就要亲亲抱抱到一起去。
项葵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妥，紧急把剩下半句给吞下去了。
“……”
车内微妙地寂静了一瞬，直到被不知从哪传来的鸣笛声打破。
越清扶着方向盘，挺快地眨了下眼，挺淡地笃定道：“也是。”
项葵：“…………”
也是个头啊！！
把你的读心技能给我关掉。就现在，马上。
本来打算去找个地方坐下的，但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哪哪都人满为患，项葵看着商场一层奢侈品店外面大排长龙，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你们都不用上班的吗？还是今天买LV送玛莎拉蒂10元优惠券没通知到我？
索性健身房也开业了，她想了想，还是先随便垫点去锻炼吧，错开高峰期再吃饭，也不必成为贪吃蛇的一员，被挤来挤去。
越清没有异议。
觅食时，路边有家糕饼小摊吸引了项葵的注意力，是那种拿脆饼皮裹着豆腐鸡肉的风味小吃，刷上层咸甜的烧烤酱，香飘十里，旁边围了致死量的人群。
碳水加碳水的搭配，不健康的酱料，让它看起来非常好吃。
她试图用眼神暗示。
“……”越清接收到
空中发送的电波，微微一顿，不咸不淡道：“站在科学角度上看，锻炼前吃这个不合适。”
项葵抓到漏洞：“站在你的角度上呢？”
“你等一会儿，我去买。”越清笑了下，见缝插针地捏捏她手，熟练地停车解安全带，转头问：“旁边还有个红豆糕，顺手一起带了，吃不吃？”
其实想吃，但项葵犹豫地想，红豆糕容易黏牙，到时候会不会很尴尬，还是算了：“……不吃。”
人走了，掌心的温度还留着，项葵独自坐在车里，神情肃然，终于有了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以供天马行空，规划流程。
交往第一天，牵手了。
按照普遍性流程来看，牵手接下来就是拥抱，拥抱接下来就是亲吻，亲吻还能分三个阶段，亲额头、亲脸、亲嘴，再然后就是……停，先到这里打住，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会想些如此深入的事呢！
要是现在有纸笔就好了，项葵可能需要画一个时间轴计划表。
主动，是要多主动呢，第十天尝试抱一下，第三十天尝试亲一下，这种进度应该还可以吧？然后两个月之后……停，都说了别想了，项葵，你稳住。
等等。
项葵一怔，坐直身子，她突然发现了件有点恐怖的事。
……当时就说要看看鸡，结果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看到！怎么会这样！！
虽然她有种直觉，离当面看到的时候也不远了，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斗转星移，已经是天壤之别。项葵做事一向不吝于揣测最坏的情况，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存想，如果到时开盲盒真的开出来个高领毛衣或是小小尖椒，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三分钟后，项葵悲伤又坚定地缓缓捂住了嘴，闭上眼，些许哽咽。
完了，她第一次如此鲜明地发觉，自己是真的喜欢越清。因为她发现，就算真是那样，她也会去努力找别的办法，不会马上分手的。
项葵孤零零在一个人的车内戏瘾大发，脑内野马脱缰，险些快进到含泪带越清去男科医院摇号，太过专注，差点被中控台屏幕上突然弹出的消息提示吓了一跳。
越清似乎在上头登陆了微信，方便查看信息，但现在他人不在，弹窗倒是直接显示了全部内容。
【陆则：人呢？说一半怎么又消失了？/点烟】
【陆则：还有件事，你都多久没跟兄弟们出来聚聚了。虽说之前也不怎么出来吧，但好歹十次能把你约出来一次。你没谈之前都好像人间蒸发了，现在谈了是不是要独立造个星球了？？】
【陆则：别捂那么严实行不行，你什么时候把那位大驾请来让我们开开眼吧，要真是个坏女人怎么办啊！/痛心疾首】
坏女人项葵：“……”
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其实按照流程来看，终点的确不该只是停留在亲密接触。再往后看，先互相介绍朋友，熟悉对方的交际圈，最后就是见双方的家长——
她把思绪收回，刻意不去想。
这才哪到哪，想那么远做什么，说不定三个月之后就分手了。
“……”
越清带着要投喂的食物满载而归时，敏锐地发觉车内还残存着隐隐悲伤的气息，并且项葵时不时看眼他的裤子，眼神复杂，他暂时没找到到底是哪脏了。
虽然从网恋阶段他就知道，小人葵的脸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但有时候还是变得有些离奇，让人摸不太着头脑。
“拿好。”越清用餐巾纸在包装袋外又裹了裹才递过去，“小心烫。”
项葵开始专注地啃，他囫囵咬了口红豆糕，准备开车。
开着开着，一股幽幽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这回倒容易猜，越清都懒得问“你不是不吃么”，而是直视着前方，匆匆在不规则的边缘处咬了两口，把中间最饱满的馅留出来，递到她嘴边，“啊——”
那边顿了顿，手一重，红豆糕被咬走了一小口。
吃完咸的就想吃点甜的，项葵也没打算狗口夺食，只是克制地咬走了一点，心满意足地和铁板豆腐一起咕嘟咕嘟嚼着。
为了通风，窗户半开，车已经不知不觉停到了目的地前最后一个十字路口，这里有长达一分四十秒的红灯。
她正迎着凉风，突然听到身旁人唤她，好像看到什么稀奇物品，“看。”
项葵转头，视线落到越清手中的糕饼上——饼皮边缘清晰印着她齿尖压出的形状：“？”
看什么？
有洁癖？就不想吃了？那刚才还递过来干什么……
越清垂着薄薄的眼皮，端详，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有你的牙印。”
项葵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他面不改色地咬下一口，模糊道：“像小月牙。”
————
关于乾坤疑似官方人员和玩家闹起的大风大浪，论坛里的相关贴子都快三位数那么多了，项葵作为半个源头，竟然完全不知道，还在兢兢业业地打竞技场努力上分。
如果说她之前拿到排名参与技改的心只有五分，在被新门派的无脑属性冷酷伤害过后就达到了足足十分，而比较尴尬的是，和越清同步，她与胭脂扣的相处也到了重建期。
和好后第一次上分，两人的别扭达到了巅峰，这气氛甚至感染到了超级交际花三师兄，让他都如坐针毡，恨不得夺门而出。
“赶紧过来补……治疗还差一刀，你帮忙补一下哦。”
“不是为什么只有我在打……不好意思，没有说你，这个流派本来伤害就不算太高。”
“对面这俩傻……傻孩子竟然忘记换PVP装备了，赚呐！”
“卧槽减伤怎么又被顶……没事只剩一秒了，也不碍事。”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鞠躬地打了一晚上竞技场，赛后复盘才羞羞答答又隐晦地提起之前的事。
“你是怎么发现我在新服的？”项葵装作很忙的样子，在敲键盘的声音中状似随
口问道。
“嗯……能直说吗……”胭脂扣也在敲键盘，虽然不知道明明都不在打竞技场还有什么可敲的，模模糊糊又委婉道：“你比你想象中的要好认很多。”
项葵：“……”
失策了，早知道就不起食人葵这个ID了，个人象征太强。
其实刚开始她是想起【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这个ID的，但是乾坤最长只能有八个字符，这个精品谐音梗ID一直找不到地方使用，好可惜。
“说完了吗，小师妹。”三师兄在YY里长吁短叹，一副成熟风范，“扣子搬救兵都搬到我这来了，看在我们以前的情谊，不来凑个人头说不过去了。”
项葵也想问他：“所以你当年为什么突然就退游了？”
三师兄诡异沉默了阵，终于解释道：“我那时候脑子没发育好，给所有亲友草的人设都是已经工作的成熟男子，其实才高二。要高考了，我妈拔我网线，至少得A一年，我又不能说实话，只能出此下策，直接消失在人海了。后面两年在国外有时差，也没怎么玩，今年才回来。”
“哈？”项葵瞳孔地震，“那你比我小啊！”
三师兄木然道：“有事，下楼买个面包，先走了88。”
胭脂扣快笑崩了。
除此之外，项葵食人葵这个帐号也没闲着。因为奔赴的存在，这阵子帮内涌进来的新人只多不少，但一个帮要彻底留住帮众，只有钱是不行的，还要有人情味，主要体现在承接以下业务：
帮带任务，帮教技能，帮忙护镖，以及，答疑解惑。
但我们都有病这个帮会里的原住民十个有九个都是惊天大菜狗，新来的黎黎原上和小沫宝等人更是重量级——你到路边随便指着一个人的时装问黎黎这套叫什么名字呀，她能在三秒内给你准确答复，但如果问她黎黎这个任务要找哪个NPC接，她能在三秒内告诉你去问百度。
罪罚一个人被掰成十份使，本就沉默寡言的他更是雪上加霜。
项葵上线时，帮会频道正在上演群口相声：
[帮会]等下又给人骂：唉，愁啊！PVP竞技场教不了，新人留不住，我们这个帮迟早都要散了！
[帮会]黎黎原上：天啊！这下要怎么办才好！/惊恐/大哭
[帮会]小沫宝：要是有一个精通PVP，声音温和，还会教人的成员就好了，最好还是空山门派，我们最近帮里好多空山萌新啊，怎么回事捏。/叹气/摇头
[帮会]食人葵：……
[帮会]罪罚：_
[帮会]黎黎原上：_
[帮会]等下又给人骂：_
[帮会]食人葵：知道了，叫他们来帮会YY吧(˙-˙)
话是这么说，项葵进了帮会频道发现里面塞了三百个人，齐齐张嘴叫她“师傅师傅”的时候，心情是有些迷醉的。
……到底哪来的这么多萌新啊！！不是都说这游戏要凉了吗？！
当发现奔赴在帮会领地给这些萌新依次发新手三件套的时候，她的迷惑达到了巅峰。
新手三件套，升级丸子、马坐骑和一整套装备，不怕麻烦的可以自己去凑，怕麻烦的多花点钱直接去交易行买。
小越总给出的理由如下，“他们叫你师傅。”
项葵：“然后呢？”
小越总坦然道：“他们也叫我师爹。”
项葵：“……”
师爹/师娘，可混用，在乾坤里是【师傅的情缘】的意思。
一个称呼，让全服大佬为你花一万金。
[私聊]食人葵：要小心点，笼络这么多新人，等下无双那边又要有人不爽了。/墨镜
[私聊]奔赴：那我们什么时候真的绑情缘？
[私聊]食人葵：……东西还没准备好吧？
[私聊]奔赴：懂了，你要跟我绑情比金坚。
下一秒。
[世界]奔赴：收琉璃心，或琉璃心碎片，直接带价格密，多高都收。
[世界]肘上号：？
[世界]黑色逻辑猫：难道是……
[世界]阿米豆腐：那位……
[世界]特妹头：神秘的女子……
[世界]熙霖：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捂脸
项葵很想说，你要真觉得钱这么烧手，不如直接打到我银行卡，我帮你存着。
但她害怕越清真转过来，她抵制不住诱惑卷款跑路，成为一款霸总的落跑新娘。
[私聊]食人葵：我最近这阵子都忙着带徒弟，可能没什么时间跟你一块玩了。_(:зゝ∠)_
[私聊]食人葵：你好像也很久没跟朋友出去聚一聚了/探头
[私聊]奔赴：陆知秋？
[私聊]奔赴：我知道了。
“……”
朋友和好，有了恋人，徒儿们嗷嗷待哺，项葵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些天，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任何戏剧事件都不要再降临到她身上了。
直到那天，胭脂扣用企鹅大号直接轰炸式地发送一条链接，并配上几个感叹号：
【胭脂扣：！！！】
这是一条官博链接，似乎是介绍刚开放的新玩法：
【乾坤V：风云人物，齐聚擂台，不得不战！请点击相应服务器名称，为侠士梦想中的巅峰一战投票……】
项葵这才看完了前因后果。暴毙被全天下人看见的确尴尬，但战场重点显然不是这个了，那个疑似官方人员被撕得快要裤衩朝天，还被扒出来虽然不是数值策划，但确实是项目组成员之一，刚转正不久。
官博被连冲了三条，条条都被骂得开评论精选，每条最热的转发都是天忍门派官博：
【天忍门：你小子走夜路小心点……我会一直在背后……看着你……/眼睛】
开会开了数天，乾坤终于有了对应措施。不是说
门派之间强度差距悬殊吗，那就开个1V1单独擂台，邀请服务器各门派竞技积分前10的高手榜人物互相PK。说是邀请，但几乎是默认参与，弃权要给出理由，以及为了防止弄虚作假和代打行为，官网上会实时打码放出参加帐号的IP前半段。
项葵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袭来，她心头咯噔一下，点开本服务器投票名单，第一赫然在目：
【食人葵VS没刺】6281票，32.7%
【空山VS天忍，下水道巅峰之战！！】
项葵：“…………”
要死。
————
晚，酒局。
越清随手端杯子喝了口茶，视线又落到熄着的屏幕上去。
“怎么光吃菜？”有人问他，“不喝点酒？”
“不喝。”越清拒绝，“等会要开车。”
众人见他一晚上每隔五分钟看次手机，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犹疑地面面相觑。
“有点热。”他起身，也没解释的意思，朝众人随意道：“去外面吹吹风。”
今天云厚，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月亮，越清微眯着眼往那头璀璨灯火望，神情懒散。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则一脸复杂地跟了过来，张嘴就道：“真谈了？那游戏里……”
越清看他那一脸死相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道：“就是她。”
陆则愣住几秒，惊道：“不是吧，就是食人葵？？”
越清嗯了声。
“这叫什么？”陆则越想越不对劲，哪有这么巧的事，灵机一动：“这不会是那种杀猪盘吧！专坑你这种纯情小霸总！”
越清皱眉：“今日说法看多了？”
“哥们，不是我说假的，你真的注意点吧。”陆则越说越真，“我都怀疑她哪天说想看看你和身份证上照片的区别，让你拍个手持身份证给她。”
“拿去贷款？”越清扯了扯唇角，笃定道：“不会。”
陆则急了：“你怎么知道她真的不会——”
“肯定不会。”越清莫名地瞥他一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有那功夫，直接跟我说老公饿饿打点钱不是快多了？”
陆则：“…………………”
越清：“找什么？”
“砖呢？砖在哪？”陆则木然道：“受不了了，我现在就要一板砖砸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