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实话实说,当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时，项葵脑袋里的废料过多,就差发生核聚变了。

    但出于对形象的维护，即便她已经悄悄黄成了个菠萝包，还是要硬着头皮装作正气十足：“什么意思？”

    完了，稍微卡壳了一下。

    没事，问题不大。

    “字面意思。”越清重又坐下，灯光晦暗，在衣物表面打下层阴影,隐约能瞥见匀称肌理的轮廓，好像不是在讨论“坏不坏”,是在讨论奥数题，更认真地道：“你最近对我不是很热情。”

    项葵冤死了。

    什么叫不是很热情？那还要多热情？她上次那么主动地去牵男人的手还是在小学排队出校门的时候。

    “我之前对你挺凶的。”似乎是她的表情太明显,都快把字写在脸上了,越清一顿，挺镇定地改了口，“但你好像对我没以前那么热情。”

    项葵：“……”

    她有点心虚地动了动眼珠。

    她没忘，之前就算坦白，自己也只供认了是把他误认为渣男才杀他，至于英伦男模Finn的事至今还捂得死死的,一点蛛丝马迹也没透露。

    如果他说的“以前”是那么“以前”，那当然没那么热情了。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对狗咖的狗和家狗肯定也不一样啊。

    一个是要摸个过瘾,一个是，敬重！

    她那点转瞬即逝的犹豫被迅速捕捉，越清很轻地眯了下眼，没当场戳穿。

    有什么和他相关的事是他不知道的,但她不想说。

    又摸到洋葱皮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项葵的手在视野死角开始不自觉地攥衣角，没什么表情地道，“我听别人说，关系进展太快其实不好，而且我早就反省过了，这样不好。”

    “真的？”越清渐渐趴伏下来，手指漫无目的摆弄着镜头，“那之前我给你发照片你闭上眼不看了？”

    “……”这时候说什么照片，那张照片都快被盘到包浆刻进她DNA了，脑内缓缓浮现腹肌.jpg，项葵艰难解释道：“那是你主动给我发的。你主动给我发，和我主动要，这不一样。被迫看到的事，怎么能算冒犯呢？”

    越清对这回答状似不太满意地哼了声。

    他还是维持着这有点别扭的姿势，枕在自己手臂上侧头望她，微卷的发丝在暖灯下毛窜窜的，让人有种手感一定很好的错觉。

    在室内充满快活的空气之前，项葵强行转移话题，不知不觉也看向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简历投递完，顺利收到Offer。”他扯了扯唇角，半开玩笑道：“试用期里要是犯了什么重大错误，是不是转正不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项葵正经道：“我又不给你发工资。”

    越清：“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对我没有热情了？”

    项葵：“……”

    怎么又绕回来了！！

    她

    刚想装信号不好突然睡着了挂断视频，但看着那头越清黑漆漆的眼睛似乎有点执拗地盯着她，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了。

    半晌，项葵终于发现了某种可能，她嘴角一扬，试探性地抛出问句：“你是不是喝醉了？”

    虽然他刚才和自己报备过是喝了酒，但只看表现和语气，和平时的差别并不大，视频里也看不清面色，所以项葵一直以为顶多是微醺状态。现在看来，可能喝得比她想象的要多不少。

    “没。”越清否认，“没喝多少。”

    项葵快憋不住了，冷声道：“那你原地转几圈我看看。”

    越清还当真听话地起身，站远了些，开始原地打转，项葵在这数着，还没五圈，他就靠回了椅背上，为了那点包袱，还装作无事发生似的用手深沉撑着额头：“……”

    空气安静一瞬。

    项葵斩钉截铁：“你就是醉了。”

    越清负隅顽抗：“我没。”

    项葵得理不饶人：“那你现在站起来。”

    越清不想摔倒，尤其不想在她面前摔倒：“……可能是有点。”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好像有人在后面抓着她的嘴角往上扯，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这人喝醉了怎么这样啊？

    所以重点不是在问，是在撒娇？

    “好了，都说了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项葵赶紧趁这时候随便糊弄过去，反正他明天估计也不记得了，“我还没想好游戏的事怎么办，现在太晚了，你赶紧喝点水去洗澡，早点睡，明天再跟你说。”

    越清把手放下，看她半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糊弄过去了，只是点了点下巴，“行。”

    这下是真要去洗澡了。

    视频还没关。

    越清没注意这边，项葵在阴暗的角落里静悄悄注视，试图无限制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他的手把下摆掀起来半边，还没来得及看清——

    眼前物理性地一黑，越清意味不明地往这瞥了眼，顺手把刚才脱下来的线衫丢到手机上，这下遮得严严实实，只能听见脚步声和隐约水声。

    项葵面无表情：“…………”

    喂。

    有什么可防的？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句话没听过吗？

    还有那不然你就直接关掉啊！遮什么遮！小气鬼！！

    ————

    项葵别的经验不多，胡编乱造给自己打圆场的经验最多，林熙也是同理。

    虽然她曾放言自己给项葵擦过的屁股可绕地球一圈，但不妨碍她在看到名单时笑到快喘不过气：“我都说……让你改改这习惯了……怎么每次都自己跳进自己挖的坑里……”

    三师兄也是没辙了，一行人在YY里给她出谋划策：“弃权不行吗？”

    “我也想弃权。”项葵现在已经完全做不了任务了，“我开着食人葵的账号上去，路过每个人都要给我发一串士兵表情。”

    士兵表情是戴绿色头盔

    的士兵叼着烟，内中含义不言而喻。

    胭脂扣说：“那干脆承认就算了……”

    也不行。

    项葵此人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她自己脸皮薄容易尴尬也就罢了，她还特别容易替别人感到尴尬。比如有人在酒局里大讲特讲错误热知识时，比如有同学想耍帅跳起来够班级门顶却一个滑铲摔进门时，她都会尽职尽责地替人偷偷蜷缩脚趾。

    再比如现在的肘上号：

    [私聊]肘上号：其实这件事我也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他跟那个刺客组队挺频繁的，绝对不止论坛里爆出来的那一张。

    论坛里那一张明明就是你发的吧。还有说没刺是女的，那一桌才几个人，黎黎原上和小沫宝有这么闲吗？

    [私聊]肘上号：还有奔赴，他不仅游戏里渣，现实里也好不到哪去，玩得真挺花的，什么泳池派对的，是你都想不到的那种玩法。可惜了这么个账号，本来的全服公认第一，现在全给毁了。

    项葵想到越清那天喝醉了乖乖原地转圈的样子，根本想不到到底是能玩得有多花。

    ……总不可能把简历PDF也群发吧？

    她项葵一向只做光明磊落的事，于是她把这两条酸味扑鼻的私聊截图保存，等着日后派上用场。

    于是，经过多方商讨，项葵总结出的最终作战计划如下：

    把擂台赛的时间排到深夜第一场，关注人数比较少。再麻烦林熙来到家里同时登陆食人葵的账号，自己登陆没刺的账号，由没刺击败食人葵，随后没刺对那张广泛流传的游戏截图做出郑重声明。

    【没错，我们当时是去了枫叶小院，我也的确放了烟花，但奔赴当时就严词拒绝了我。现在我虽然胜利了，但我问心有愧，赢了和输了没有区别！从此之后本人不会再登陆这个账号，这江湖很好，是我让它染上了不该有的阴霾。我先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希望你们都幸福安康/玫瑰/玫瑰】

    这样一能平息绿绿风波，一能直接把没刺这个定时炸·弹给直接解决，可谓一箭双雕。

    项葵对此很满意。

    【林熙：嗯，相当抓马，感觉是会被列入2024开年818的含金量。/肯定】

    【项葵：可行吗.O？】

    【林熙：大体可行。但是有两点，第一点，我的空山很烂。】

    【项葵：现在空山惨成什么样了还说这个，你去主城大街捞十天半个月能找着一个不暴毙的空山吗？】

    【林熙：更正，说法有误。现在主城大街上根本找不到空山。】

    【项葵：悬宝阁那一堆啊，找那种穿的很丑但竞技场分数奇高的号，背后多半都是空山玩家。毕竟有时候当久了下水道心理容易扭曲，特别是在发现新门派用技能连连看就能无痛上十段的时候。】

    【林熙：……快给空山玩家道歉！】

    【项葵：对不起(；д；)】

    【林熙：还有一点，为什么不让奔赴帮忙啊，反正开场暴毙他最会

    了。】

    【项葵：……快给小越总道歉！】

    【林熙：对不起TT】

    项葵唇角一动，微不可见地把手机屏幕往自己这方向偏了点，悄悄打字。

    越清正送她回家，专心开着车，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项葵：我还没让他来过我家ヽ(≧Д≦)ノ】

    【林熙：？不是吧，这都快一个多月了还没去过你家吗0.0】

    【林熙：怎么还没找机会拿下？】

    【项葵：好失礼啊，我和他可是纯爱！/锤桌】

    “云吞吃么？”越清微微倾斜着身子往窗外瞥了眼，安全带嵌在胸间，隐蔽又很好地勾勒出轮廓，还是不想吃烫的？_[(”

    项葵倏地回头，神情肃然地继续敲字：

    【项葵：但是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手合理地放在他腹肌上。】

    【林熙：你说你去医院检查，大夫说你手有磁场，一碰到他腹部就被吸过去了，很无奈，你也不想这样。】

    项葵：“……”

    要真这么说会不会被立马扭送派出所啊。

    她咔哒一声按熄屏幕。

    “你那天不是说要我帮忙？”越清睨她，“具体怎么帮？”

    “本来想让你帮忙上号的。”项葵把自己想的办法说了，让他上还是觉得太冒险，“但林熙那天正好过来办事，就拜托她了。”

    越清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眉头一跳，“嫌我太菜？”

    项葵摇头：“你玩的时间短，没手感，不好教。”

    “挺好教的，你说的图标我全都背熟了。”越清几下把她戴围巾时被静电弄得乱腾腾的头发捋顺，“开个小灶吗，下一步是什么。”

    “下一步是全忘了。”项葵还挺认真的道：“打竞技场的时候没时间一个个去看图标，主要还是听大技能的声音。口哨声，响指声，打雷声，笛声，能在听到的半秒内做出反应就可以了。”

    越清：“…………”

    虽然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好像是认真的。

    好吧，他是菜狗。

    快抵达目的地时，话题又莫名转到应酬上。

    “其实我不怎么喝酒。”越清手还扶在方向盘上，“和朋友家人喝点还行，平常时候喝没什么意思。”

    项葵默不作声，停了会，才模糊道：“但你酒品挺好的。”

    喝多了好像就单纯更黏人了点，算不上什么祸害。

    当然隔着手机她也不怎么确定，毕竟他没法真碰到她。

    “是吗，看来我还挺乖。”车稳稳停在小区前，越清偏头看她，唇角噙着点笑，“那你呢？是喝多了立马就睡还是喜欢拉着人说话？”

    项葵手放在车把上，犹豫一瞬。

    她的工作性质让她几乎不需要碰到酒局之类的应酬，所以她很少喝醉过，还有个原因是，她觉得醉酒是个挺不受控的状态，只有在周遭环境和人都让她很有安全感的情况下她才会去

    拿杯子。

    “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样。”项葵背对着他，想起林熙的话，抿了抿唇，生涩又迅速地扔出条自己的小鱼钩，匆匆道：“……下次有机会你自己看吧。”

    说完，她就下车，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那道灼人的视线一直跟着，直到门口传来声鸣笛，排在后方的车有点等不及地按了喇叭，熟悉的车才回过神似的缓缓离去。

    ……

    一周过后，万众瞩目又隐约透露着一股草班台子气息的全服个人擂台赛终于来了。

    项葵的算计有一部分提前就能看出来是要落空了。首先，“深夜围观的玩家就会少”这点，在乾坤几乎是不存在的。此游戏玩家主打一个聒噪且闲，攻防指挥在YY里睡着打呼噜都能一传十十传百来三千多个人挂在频道里听，为了个跟宠小鸡能全服大战打个五天五夜，更何况现在如此戏剧的一幕？

    觉可以不睡，瓜不能不吃。

    正式开始的时间定在十一点，项葵和林熙提前三十分钟错开上线，世界频道已然是沸反盈天了：

    [世界]米线在哪：开盘了开盘了，愿赌服输，没刺赢还是食人葵赢？？

    [世界]黑色逻辑猫：肯定后者，这还用说？

    [世界]小熊软糖：不管是站在情感的角度，还是站在实力的角度，食人葵吊打没刺都是个不争的事实。/拳头

    [世界]混沌侠士：但明明是没刺更强啊。0.0

    [世界]今天一定要早睡：我在论坛拉了个战绩表，分别列出了这两人的竞技场胜败场数和野外输赢数，得出结论，刺客的手法要高出一筹，空山意识是挺好，但还是不够，有不服的甩数据跟我对杠。

    [世界]君冰颜：……你们这群战力党老哥能不能回贴吧排啊！！！

    [世界]我不是毒瘤：俩都不是什么好货，都很**。

    [世界]小沫宝：[我不是毒瘤]千殇未尽你又来啦，今天轮胎卖的怎么样，业绩有帮会金那么多吗。

    [世界]我不是毒瘤：我说了，我不是千殇未尽，我没偷帮会金！

    这附近被GM提前设置成了禁止动武区域，以免发生混乱，擂台的分界线附近已经围满了玩家，红名绿名黄名混在一起不断涌动，看得人眼花缭乱，但人群之中，有个地方晾出了一小块真空。

    背着天级武器的白发剑修站在一角，注视着擂台方向，方圆五尺内空无一人。

    奔赴站在那。

    自从事件发生以来，他花样百出地在论坛被挂来挂去，真快成了片风干腊肉，但最终所有人汇总一下，发现此人上线真的仿佛只有两个目的：

    一、陪食人葵玩。

    一、食人葵没空就自己采药。

    被发现和没刺出现在红枫小院就那一次，当然还有某个楼主出来控诉，说自己被没刺追杀，快要反杀时奔赴突然出现保人，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们关系匪浅？然后自己就火速被扒在情缘期间劈腿，也好意思挂别人，真是

    瓜中瓜，一团乱麻。

    也有人提出过猜测，这两个人IP这么近，有没有可能就是一个人，但很快就被连着嘲了十几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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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把一个门派玩到精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竞技意识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培养出来的，能把空山和天忍都玩到全服前十，这得是多强的大佬——如果真这么强，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下水道门派，去悬宝阁玩技能消消乐不好么。

    但不论如何，风暴中心的三人心理素质都十分坚强。

    没刺直接不上线，食人葵任务照做，奔赴屏蔽所有消息。

    随着时间将近，帮会群里黎黎原上和小沫宝的加油消息快要刷了屏，项葵感动中带着点愧疚，愧疚中带着点心虚，跟一旁用笔电的林熙肃然道：“此战必捷。”

    林熙担忧又好笑地看她：“你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放松点。”

    “没有啊！”项葵说，“我完全没有紧张啊！”

    林熙：“……”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项葵紧绷心绪中，还郑重其事地给奔赴发消息：

    [私聊]没刺：等这件事顺利完成，我们就绑情缘Q(˙-˙)Q

    [私聊]奔赴：别紧张，你先把刀放下。

    [私聊]没刺：我都说了我没在紧张！！

    终于，系统时间走向了十一点整。

    喧闹却又寂静的人群之间，光亮的擂台之上，一黑一白相对站立。

    黑衣女刺客匕首似血，兜帽覆面。

    白衣空山轻挥扇柄，衣袂飘飘。

    负责主持的官方主播在旁开着游戏内置语音，微笑道：“请双方确认自己的网络、设备、麦克风、耳机都没有异常。”

    [地图]食人葵：没有异常*罒罒*

    [地图]没刺：1

    “好。”项葵手都放在隐身技能上了，主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峰回路转，“那在正式开始之前，双方都有什么话想对彼此说呢？先从红方开始？”

    项葵：“……”

    刚才确认麦克风是为了这个啊！说个头啊，早打完早好！

    电光火石之间，她和林熙对视，两人心有灵犀，已经做好盘算。

    反正没刺这有变声器，林熙那闭麦，等到食人葵要说的时候，项葵过去随便出个声就行。

    强行忽略掉公频上滚动的“打起来！打起来！”“扯她头发！”“骂渣男！”，项葵在按下开麦的F5之前，余光再次谨慎地确认了一遍桌面。

    变声器图标在右下角，刚刚打开了。除了客户端外没有多余的窗口，林熙那也闭麦了。

    她确认后，终于开麦，挺冷淡地讲了句，“没什么好说的，开吧。”

    嗓音冷感纯澈，带着点微微的不耐。

    对一部分人来说，再熟悉不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公频都静止了。

    白发剑修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堪堪停在原地。

    [地图]小沫宝：？

    [地图]等下又给人骂：？？

    [地图]罪罚：？？？

    [地图]黎黎原上：？？？？？？

    林熙倒吸一口冷气。

    项葵心头咯噔一下，茫然之际，看到右下角的变声器小图标欠揍似的缓缓弹出个通知框来：

    【比特变声器：[一拳十个你]小主，您的三个月VIP服务已经到期啦。如果还想使用付费功能，请点击右下方续费哦~】

    项葵：“…………”

    寂静间，她木着脸直接拔掉了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