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与顾如画一番谈话,自己居然被拒了,心中有些不自在。

    第二日一早府医送上汤药,他喝完之后,起了些红疹,直接搬到外书房去睡了。

    顾如画起来,听说他搬出去了,松了口气。昨晚说了那些话,两人再共处一室,她总觉得怪怪的。

    到了中午,明宗派来了院正和一个御医,两人替夏南把脉,觉得脉象微微有些乱。

    夏南拉起胳膊露出红点,“也不知怎么回事,正月里身上不时起红点,换了被褥和地方,还是如此。”

    “世子可觉得还有其他不适?”

    “其他倒是没有。”

    正说着话,双喜端了一碗药进来,夏南微微皱眉,端过药碗一饮而尽,问院正道,“您看我这是虫子咬的,还是怎么回事?”

    院正扫了眼他端着的药碗,“世子请稍后,待老朽再把个脉。”

    他仔细辨认半晌,“开春之季,虫蚁较多,待老朽开个驱虫止痒的药膏,世子若觉不适可涂抹一下。”

    “好,那就有劳了。”

    双喜引着院正去取药,又塞了红包过去,“有劳了。”

    “奉圣命办差,哪里当得上辛苦二字,都是分内之事。”院正冲皇宫方向拱手为礼,正色说道。

    双喜连连点头,“大人的忠心,小的佩服。今日真是劳烦您了,我家主子时不时会有红点,还请大人尽快配好药膏。”

    “那是自然,您尽可放心。”院正犹豫片刻,又说道,“世子的汤药,也不可一直不变,身体若好了,补药就不用一直用着。”说着,收了红包,又留了几句医嘱,才离开成王府。

    双喜送他离开,看两人上了马车,宫中跟来的小太监坐上另一辆马车,他回到院子里,向夏南复命,“主子,那丁洋果然有些不对劲,脸色有些不对,但是没说病症。”

    夏南点头,“丁洋以前还是有医者仁心的。”没做院正前,在宫里还给不少小太监小宫女看过病,有些人缘。

    他想了片刻,叫了同贺过来,“你去打听一下,丁洋回宫后若是马上就回宫面圣,那晚上就请唐先生去见见他。”

    丁院正离开成王府,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太医,“老何,你看世子的脉象如何?”

    “院正大人精通脉息,下官哪里敢班门弄斧。”

    丁洋懒得多说,行了,他明白了,大家都觉得有不对劲,可谁也不敢多嘴。夏世子身份敏感,他们两个又是奉皇命来的,谁知道圣上希望他们诊断出什么结果。办差多年,太医院死掉的太医也不少。谁不惜命呢?

    丁院正就有些奇怪,看夏世子身上的红点,压根不像是虫咬的,倒像是轻微中毒、药性相克之类引发的,给夏世子看诊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是医术精通之人,又是多年一直照料世子的,应该是他可信之人,明显相克的药物应该不会开。那夏世子到底是哪里惹来的事?

    他心中隐隐有所想法,又不敢深思,自己只是个太医院的院正而已,不敢过问什么。

    一回到太医院,田昌传他为圣上把平安脉。

    他走进养心殿,田昌退了出去,明宗看着他问道,“世子的身子如何?”

    院正看到田昌,心里就在嘀咕。年前这位大总管让自己调配一剂无色无味的绝子药,他心里就在犯嘀咕。

    现在,听到明宗的问话,他心中咯噔一下,再想起夏南身上的红点……“圣上,微臣替夏世子把脉,世子的脉象还算强健。只是……世子身上长了红点,怀疑是虫蚁咬的。”

    “虫蚁?”

    “微臣看过那些疹子,觉得不像虫蚁,反而像……中毒。”

    “中毒?”明宗脸色一沉,“你可看出是什么毒药?”

    “这中毒,好像是药物相克引起。”院正连忙详细说道,“世子说是正月里发的疹子。如今天气还未转暖,虫蚁蛰伏,不该是多发时候。微臣看世子身上的红点乃是内热透发,斗胆猜测是药性相克或者中毒引发。”

    “你与他说了?”

    “微臣不敢,未曾禀明圣上,微臣不敢多言。”

    明宗看了他半晌,“田昌,你送他回太医院去。”

    田昌马上明白了圣上的意思,带了院正出去后,细问道,“丁大人,你可看准了?夏世子身上发的红疹到底是药物相克还是中毒?”

    “田总管,您知道家父一辈子就是钻研药性的。老朽虽然不敢说精通,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夏世子那样,不是中毒就是药性相克,到底是哪种,未曾细问之前,老朽不敢确定……”

    “你年前开的药,吃了会有什么反应?”

    院正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听到田昌这么问,还是忍不住脸色微变,脑子不敢停,细想夏南喝的药,“若是夏世子一直用的是今日的方子,有药冲突……”

    “要是药性冲突了,你那药还能起效吗?”

    “这……田总管,老朽不敢欺瞒,此事老朽还得再看……”田昌的嘴,说的都是明宗的意思。丁院正心中骇然。

    圣上想给夏世子下绝子药,而他竟然参与其中。帝王阴谋,他知道了,那他这条命还保得住吗?

    他想到夏南说是正月里才起的红疹,那不就是说绝子药是在除夕宴上?夏世子用了多少?

    若是药量足够,他敢保证有用。

    但是,不知夏南服了多少药,他又一直在喝其他汤药,有药性冲突,这绝子药若是不起作用……圣上会不会迁怒丁氏一族?

    田昌看他面色变幻,拉长了嗓音说道,“丁院正,圣上对你寄予厚望,你可莫要辜负圣恩。”

    “是,是!老朽明白。”春寒料峭,丁院正额头的汗水却一直冒了出来,“老朽回去就去查看医案。”

    夏南一直让太医院的御医看诊,御医出诊开方都有记录,他是院正,可以查看。

    田昌满意地点头,放他去了,回到殿中,将院正的话说了一遍。

    明宗脸色微沉,“就是说,那药可能无效?”

    “奴才办事不利,求圣上恕罪。”田昌听出明宗的不悦,赶紧请罪道,“奴才以为,那药应该是起作用了,宫宴上奴才亲口看到夏世子喝了一满杯。”

    宫宴之后,明宗有些喜怒不定,尤其是服了丹药后更是易怒,田昌咬死了自己亲眼看到夏南喝了一杯。

    明宗听田昌说话,觉得有些头晕,“行了,你去盯着丁洋。他不是说要对照医案查证吗?若是药有用,就赏他一壶御酒。若是药没用……就让他随行,一路照顾夏南。”

    田昌连忙领命,死道友不死贫道,最好还是让丁洋喝那壶御酒吧。

    丁院正回到太医院,找了夏南医案查看,仔细算了剂量和时间,长出一口气。按照时下习俗,为了讨个口彩,初一到初三,三天不会喝药,免得一年晦气。夏世子前三天不用药,那除夕宫宴喝下的药,就有效啊。

    他查明之后,想要去回禀,出门一看,天色已暗,都快到宫门关闭的时候了。既然确定绝子药能起效,他松了口气,好歹圣上不会觉得是他的药有问题了,想想还是等到明日再去禀告吧。

    他走出宫门,坐上自家的马车回府,刚到府门口,车夫叫了一声“老爷”,丁院正探头一看,自家府门前竟然站了一个人,显然是专程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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