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带着儿女住到庄子里后,顾显都未打发人来过。

    这天午后,姚氏从寺里听经回来,顾锦带着顾钧去跑马打猎,顾如画陪着姚氏,母女俩难得有闲情坐着,一边闲聊,一边做点针线。

    姚氏替顾显做的衣裳,刚到庄子时顾如画看着衣裳,惊喜地说,“母亲针线真好,这衣裳大哥穿了真好看,钧儿看到肯定也嚷着要。”

    在身形上顾锦与顾显不愧是父子,都是修长瘦削的样子,顾锦因为练过武的缘故,稍微显得壮实点。

    顾如画这么一叫,姚氏不好再说是替顾显做的,只好半推半就默认是替儿子做的。

    顾如画拎着她这件青色衣衫,一会儿说衣襟得绣点竹枝纹才好看,一会儿又说衣裳下摆她拿丝线绣一圈祥云。

    可怜姚氏一把年纪,在女儿面前还脸嫩,又怕顾如画生气,一句顾显都不敢提。听顾如画的折腾完,反正顾显是绝对不能上身了。

    姚氏的针线只能说普通,一件衣裳能忙活好久。

    顾如画自己拿了绣绷,替顾钧绣一条腰带。前世她也没为大哥和小弟做过什么,这辈子就想加倍补偿,恨不得从头到脚都给他们做一身。

    母女俩手上忙活着,正在说话,庄头来禀告说伯爷到了。

    顾显急匆匆走进来,姚氏起身行礼,叫了声老爷,打发白露和谷雨拿水果来。

    顾如画起身行礼,叫了声父亲,退到边上。

    顾显喝了一杯茶,坐下与姚氏叙话,说了两句,看顾如画未走,微微皱眉,“画儿,今日天气不错,你要不出去逛逛?”

    “还是不了,三妹一直笑我皮肤不够白,才养好了,一晒又要黑了。”

    顾如玥一天到晚被钱氏拘着刺绣、学琴、读书、练字,常年不怎么见太阳,一身肌肤似雪。

    顾显噎了一下,“你三妹何时会说这种话?就是说了,也肯定是与你玩笑的。”

    “原来是这样啊——”顾如画拖长了声音,“父亲,花朝节的时候,三妹戴的珍珠头面真好看,她说是父亲特意为她定做的。”

    “是啊,呵呵,她首饰不多,呵呵。”顾显就觉得顾如画句句意有所指,当着姚氏的面,他又不能马上翻脸。

    顾如画说了两句,又低头开始绣花。

    姚氏看看顾如画,又看看顾显,有些为难,怕两人争执起来,只好开口岔开话,“老爷今日怎么来了?府里不忙吧?”

    顾显终于有机会开口了,连忙说道,“昨日接旨后,婶娘一时伤心又病了,府中有些忙乱……”

    “婶娘?”姚氏茫然地问了一句。她待在庄子里,除了烧香拜佛,就是跟顾如画一起,两耳不闻窗外事。

    顾如画几个也不会将这些事告诉她,里里外外,就她一个被瞒在鼓里。

    她就疑惑顾显口中的婶娘是谁。

    “你不知道?”府里出了大事,贺嬷嬷肯定会派人禀告姚氏的,顾显听姚氏的问话,狐疑地打量了几眼。

    “我这些日子都在听经拜佛,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贺嬷嬷没派人告诉你?”

    “父亲,府里出了什么大事啊?贺嬷嬷只管着瑾华院的事,怎么府里也没人来跟我们说一声?”顾如画刺了一句。

    府里出事,顾显这个男主子不派人来报信,钱氏那个管家的不该派人来?

    顾显又是一噎,刚提起的话头眼看又要被顾如画带偏,“画儿,我与你母亲说话,你不要插嘴!”

    顾显喝了一声,顾如画脸色微变,姚氏一看她脸色沉了,有些不高兴,“画儿问的也没错,老爷怎么能呵斥她。”

    她刚到庄子第一天,就被顾如画说她对儿女不上心。这些日子,顾如画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说到委屈的地方哭,说到别人的时候羡慕,说得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冷不丁听到顾显训斥如画,她下意识开口维护。

    顾如画马上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满脸慕孺之色,姚氏就知道自己的话,哄女儿高兴了。

    成亲这么久,顾显还是头一回当着儿女的面,被姚氏顶撞,他脸色一沉,“夫人,慈母多败儿,画儿也不小了,长辈说话,她该侍立一旁,怎么能随意插嘴?在家也罢了,若是……”

    “若是嫁人,女儿是不是会被婆家赶回来?父亲是不是要说,邓家与我退亲,是我咎由自取?”

    “胡说!邓家退亲,是邓子玉自己不检点,未成亲就要纳花娘,还怀了孩子,这亲事退了也干净。”

    “还是母亲疼我,为女儿考虑。”

    “好了,这话不要再提。邓子玉与瑶琴的事,圣上赐婚,邓子玉择日就要娶瑶琴为妻了。”

    “圣上怎么会忽然为他们赐婚的?”姚氏讶异了。

    圣上赐婚,是莫大的恩典。可是赐婚的对象是个花娘,只怕邓家上下都不会觉得荣耀。

    顾显满肚子苦水,他已经打听明白,圣上会给邓子玉与瑶琴赐婚,会管伯府家事,都是因为顾老夫人僭越使用伯夫人仪制引起的。这原因,他如何说出口?

    他犹豫半晌,叹了口气,“夫人,此事说来话长。邓家的事,画儿受委屈了。但是,圣上下旨,邓家当初给画儿下的聘礼,悉数给瑶琴当嫁妆。”

    “聘礼都在府中库房里,父亲命人抬回去好了,贺嬷嬷不是将聘礼单子给婶娘了?我们家可不是那种破落户,连个聘礼都会贪墨。”

    “是啊,圣上既然下了旨,老爷只管命人将聘礼还回去就是了。”

    “原该如此,只是……这些年走礼的时候,钱氏竟然将聘礼给送出去了!”

    “什么?母亲,这让我怎么见人啊!”顾如画一下扑到姚氏怀里,“不知道的,以为是我们贪聘礼还不出呢,婶娘拿出去做人情走礼,恶名全落到我头上了,这让我怎么办?”

    顾如画抱着姚氏的腿不肯抬头,小柔一看,连忙上前来搀扶,“姑娘,地上凉,您快起来。夫人和伯爷在,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是啊,画儿,你快起来,凉到了不是好玩的。”姚氏也示意白露和谷雨过来搀扶。

    小蛮没小柔反应快,听到姚氏的话,连忙挤过来,“姑娘,您可不能想不开啊!”

    姚氏听到这话就是一哆嗦,将顾如画揽到怀里,“没事,没事,不会有人误会你的,都是你婶娘送出去的,等回了城,母亲就跟人说清楚。”

    顾显听到姚氏这保证,眉头一皱,他实在不想再在这话题上多费口舌。

    眼看姚氏哄了顾如画,又叫白露和谷雨去打水,小柔和小蛮扶着顾如画到内室,他正想叫住姚氏,里面小蛮叫了一声“姑娘,不要啊”,姚氏疾步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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