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书的家就在这附近,听说桑青璇回国了,特地过来看望长辈。
沈晞觉得,行吧,这也没什么问题。
好歹他也是自己半个师父。
在他妈妈面前卖乖,他忍。
在他姐姐面前逗趣,他也忍。
家离得这么近,偏偏说家里一个人冷清,在这住一晚,也行。
于是,周砚书住了一晚,第二日又陪着桑纪到附近去写生。
桑纪这几日把工作放在家里,没什么必要的应酬也都推了。
亲妈一回来,她就仿佛一个学生有了假期作业似的。
艺术是家学渊源,她自小学画,学到十几岁突然就转了志向,去了欧洲生活之后就钻进了时尚行业。
其实也算不得突然,从小就有迹可循,桑青璇也不拦她,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是这么多年学得好好的,又有天赋,桑女士觉得可惜,不希望她说丢就丢了。
桑纪倒也没打算就此荒废,虽然有更想做的事,画画仍旧是爱好,只不过不再把这个当成是毕生事业去追求。
这不,专业画家桑女士一回来,桑纪自动就转换了学生的身份。
她最近也确实是忙得顾不太上,这两天有时间就拎着颜料画笔出门练手去了。
沈晞和沈辞就帮着母亲在收藏室里整理藏品名录,还有几日后画展上的一些琐碎事情。
到了下午,家里又来了客人。
岑叔进来说,是傅家的少爷和小姐来了。
双胞胎眼含疑惑,跟着母亲出去迎接客人。
他们倒也不是突然过来的,来之前已经和桑青璇打过招呼。
见他们走进客厅,傅喻珩起身,身姿挺拔,谦和有礼,打招呼的语气透着几分熟稔:“桑姨。”
傅子吟也跟着甜甜叫了一声:“桑姨。”
桑青璇笑着应了一声,都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也不跟他们客套:“好久没来了吧,阿纪出去了,你们先坐着喝会儿茶。”
双胞胎默默地坐在一旁,捧着刚端上来的茶装模作样的喝,藏在茶碗后偷偷瞧上两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以前跟着母亲去找傅家孟清阿姨的时候,他们年纪还小,和傅家两兄妹算不上有什么多深的交情。
后面父母离婚后,他们更是和傅家没什么来往,所以不清楚妈妈和姐姐出国前的那几年,孟清常带着兄妹俩来这里。
孟清和桑青璇大半辈子的闺中密友,当初好友婚变加上父亲去世,除了常来陪她,对她的病情也无能为力。
每次带着儿女一起,也是为了能陪陪桑纪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再不然就是接她们俩去自己家待一段时间,方便照看着。
桑纪和周砚书回来时,看到客厅里坐了不少人,她神色微讶,并不知道他俩今天会过来。
傅喻珩将手中的天青色茶盏往茶几上一放,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从衬衫到西装穿的都是她送的那套,没系领带,衬衫领口微敞,工作上的冷肃气场敛了几分,闲适淡然的气质和手边的青瓷极为相称。
太讲究设计感的西装不适合他日常出席的场合,太正式的又和别的看不出多大区别,为此她在细节上费了不少心思。
但他穿得实在好看。
桑纪这么想着,视线不经意和他对上,眸光不自然地闪了闪,轻轻错开。
随后她面色如常地走过去,脸上挂着笑:“你们也来啦,怎么没跟我说啊。”
傅子吟的眼神稍显惊讶地从周砚书身上滑过,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们也刚到呢。”
桑纪的手上还提着画具,周砚书拿着画架对她说:“姐姐,我先帮你把东西拿回画室吧。”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回道:“哦,一起去吧。”
…
人多一热闹,林姨万分高兴。
好久没有这种给一大桌子人准备晚饭的时候了,甚至每个人的口味还记得。
餐桌上,桑青璇左手边坐着傅子吟和傅喻珩,右手边依次坐着桑纪、周砚书,然后是沈晞和沈辞。
林姨准备完菜后,也和岑叔一块儿坐下吃。
岑叔给大家倒酒的时候,桑青璇柔声开口:“家里房间多,要不子吟你们今天也住这吧?”
傅子吟看了她哥一眼,见他没什么意见,笑说:“好啊桑姨,我们好久没在这住了,看着跟以前都不大一样了。”
桑纪接话道:“我找人翻修了,你们之前住过的房间也改到另一边了。”
一旁的周砚书带着手套剥了几只虾放在小碟子里,推到桑纪手边。
桑纪觉得不太好意思,轻声道:“我自己来吧。”
周砚书淡笑,不以为意:“你自己才懒得剥。”
桑纪轻噎一秒,默默把虾塞进嘴里的时候,总觉得收到一道冷淡的视线。
抬眼瞥过去时,又没有任何异样,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沈晞和沈辞双双咬着筷子,先是看了看这边,又悄悄往傅喻珩那边看了一眼,神情动作异常同步。
桑青璇的位置在他们斜对面,注意到他们两个一模一样的奇怪表情,莫名有点想笑。
这两个人跑过来,只是为了来看望长辈他们是不信的。
沈晞觉得周砚书这人,也还不错吧,虽然比姐姐小,但还是挺会照顾人的。
沈辞比较敏感,总觉得姐姐最近老和傅喻珩在一块儿,气氛还有点微妙。
双胞胎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头绪,不自觉地同时叹了口气。
算了,他们在这觉得谁好不好的有什么用,也许姐姐一个都不喜欢呢,也许姐姐根本还不想谈恋爱呢!
林姨看他们俩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的,“你们两个怎么啦,今天菜不合口味啊?”
两个人反应过来,神色一凛,沈辞回她:“没有啊林姨,很好吃,刚好想到一点工作上的事。
”
说完都赶紧认真吃起来。
因是饭桌上,酒也没喝太多,主要添个气氛,桌上的菜倒是都吃得差不多了。
桑青璇近些年养生,一向休息得早,晚饭结束后和他们聊了会天就回房间了。
佣人给傅喻珩他们安排好房间,其他人也先回了房间,桑纪则是去了画室。
出来时,桑纪拿了一幅画,去客房敲了敲周砚书的房门。
周砚书给她开了门,眼神清润:“姐姐?找我有事?”
桑纪弯唇笑了一下:“方便进去么?”
房间里,周砚书看着画,欣喜中略有些意外:“姐姐你画给我的吗?”
“上次你觉得工作室里少幅装饰的画,我不是答应画一幅送你么。”
周砚书唇角轻扬:“我还以为你随口说的呢。”
桑纪语气轻松:“怎么会,早就想好了,不过最近才有时间画。”
“也别嫌弃,”她看着画神色略显凝重:“我现在是有些手生,要是真觉得不好看吧……就放角落里好了。”
“姐姐——”你太谦虚了……
没等他说完,桑纪又想到什么似的,虚握的右手轻敲左手掌心:“啊,要不然还是让妈妈画一幅送你吧。”
周砚书怕她说真的,连说不用,桑姨的画少说也价值千万呢。
“这有什么的,”她轻声说,“对妈妈来说,要是家人喜欢她送的画不知道多开心。”
周砚书心里静了一静,想到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两个人不同寻常的氛围,终是开口问了句:“那姐姐也会一直把我当家人对吗?”
桑纪认真看了他一眼,莞尔笑道:“当然会啊。”
周砚书垂眸,敛下眼中的情绪。
涩然、失望、欣慰、感激交织在一处,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平静地接受,但原来,心底还是会期望有不同结果。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感情是复杂的,依赖、喜欢、尊重……也从没想过要改变什么。
家人的关系,就是最好的,永远不会变。
半晌后,他挑眉,唇角勾了勾:“噢,不过那两个小鬼可不见得愿意。”
桑纪笑笑:“你说沈晞啊,他就是口是心非。”
…
桑纪从他房间出来,路过傅子吟他们的客房,准备下楼时,正巧碰到林姨从楼梯上来。
“阿纪你在这呢,正好我准备煮点养生汤当夜宵,你问问他们几个要不要吃。”
“噢好。”
桑纪应下,又折回去,先敲了敲傅子吟的房门。
傅子吟刚洗完澡还没吹头发,听见有吃的,连连点头:“要的要的,等会儿,我先吹个头发。”
桑纪:“不急,才刚准备煮呢。”
问完傅子吟,她又走到隔壁房间,对着房门看了几秒,才略有些迟疑地抬手叩门。
她觉得他应该不会想吃,但问总要问一句。
门被打开,傅喻珩站在房内,离她不到一步的距离,面容沉静,眼神清冷。
因为站的近,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桑纪一时竟有些不习惯他冷淡的样子,怔愣了一下才出声询问,“你——”
刚一出声,手臂上一股力道将她拽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关上的声音。
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人被抵到门上。
耳边传来房门落锁的声音。
腰间横着一只手臂,眼前被他身躯挡住,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桑纪没什么气势地仰起脸瞪他:“拉我进来干什么?”
怕外面有人路过听到,音量都压低了。
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傅喻珩不答反问,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你刚刚跑人房间做什么?”
桑纪:“……”
真是见鬼了,明明语气有点冷,她怎么觉得他还挺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