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听萝来之前, 季清洄收整了下家里。
    他确实是在吃泡面,不过单纯是因为懒, 还有想吃。
    与寂寥扯不上什么干系。
    要是不想吃的话, 他大可以叫个酒店的年夜套餐过来,或者叫点外卖。
    电视里在播放春晚,算是个背景音, 增加点过年的氛围。
    他将剩下几口泡面吃完, 一起丢进垃圾桶。
    过了会,门铃声响起。
    他去开门。
    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被围巾裹成个小球一样的温听萝。
    目光落下, 他看见小姑娘手里拎着个挺大的保温桶。
    季清洄勾着嘴角, 先接过那个桶, 再给她从围巾中解救出来。
    他家里很暖,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进到这里,不围围巾也没有什么,于是温听萝任由他拆。
    解着围巾,季清洄像是在拆糖纸, 拆出了一颗糖来。
    温听萝问他:“你家里有碗筷吗?我带了一点点吃的给你。”
    他只是想见她,没想到她还带了东西来。她真诚到让他觉得他很不是东西。
    “有。”他眸光微深, 转身去找。
    温听萝煮了些吃的, 还带了些水饺。
    季清洄拿着两副碗筷回来, 意思很明显。
    温听萝想了想, 没关系, 她带了很多, 她可以陪他再吃一点。
    于是他们便围坐在客厅的桌边一边看春晚一边吃。
    打开盖子后, 季清洄有些意外, “带了这么多?”
    “是呀。今天过年嘛, 你多吃一点。”
    “你做的吗?”
    “……里面的土豆是我切的?”
    季清洄闷笑出声。
    “好。”他应了声,夹起一片土豆吃。
    温听萝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问出自己的疑惑:“你怎么一个人过年呀?不会觉得很孤单吗?”
    “刨去过年的加持,其实不过是寻常的一天而已。”他回忆了一下,“我还蛮经常一个人过年的。”
    温听萝对他的家庭更加好奇。
    “是你爸妈工作很忙吗?”
    “算是。”还有一点是,平时不熟,过年凑一块也没什么意思。他给她递了罐开好的可乐,和她碰了下,“谢谢你来陪我过年。”
    被他这样正式地感谢,温听萝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会过来?”他撩起眼睑,忽然问。
    温听萝一愣。
    因为……不过是幻想了下他一个人在这里过年的样子,她就难以忍受那样的冷清。他在她的想象中,合该是立于万千光芒之中,被光芒和温暖簇拥,而不该是一个人寂寞凄清。
    她有一点点心疼这样的他,也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他。
    所以她来了。
    她想打破那个幻想,闯进他的寂寥之中,增添热闹与烟火。
    温听萝垂下眸,“因为你一个人呀,怕你无聊嘛。”
    “哦,是吗?”他笑笑,“那你多待会。”
    好不容易骗来的。
    可不得多待会么。
    温听萝吃饱了才来的,所以没有吃多少,只是吃了一点菜。她也没太注意自己吃了什么,直到季清洄懒洋洋地说:“你吃点别的,给我留点土豆。”
    “喔……”
    她第一反应是以为他喜欢吃土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该不会是因为,这是她切的吧?这么多东西里,她是只贡献了一个切土豆。
    温听萝迟疑地咬了下筷子,纠结地看向他。
    但在他看过来之前,她又迅速地撤回了目光。
    接下来她没有再动土豆,而他很快就解决完了所有的土豆。
    温听萝兀自在心里撇嘴,真喜欢吃啊?
    吃着吃着。
    她忽然觉得。
    他们这样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很像是在一起过日子?
    温听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很离谱。
    ……应该是过年的氛围感给的错觉。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年。
    她没有和同学一起过过年,即使是以前的好友也没有。
    ——她和季清洄一起做的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多,一件件地从记忆里拎出来,都能拎出好多。
    季清洄把她带来的吃食都吃完以后,便动手收拾了起来。三两下功夫,都不及她搭把手,他便收拾好了。
    他叫她在沙发上坐着,他去拿点东西。
    温听萝还以为他去拿什么呢,等他回来一看,才发现他去拿了瓶红酒。
    他一边开一边问她:“冬天好像是该喝酒,敢喝吗?”
    温听萝:“……”
    她还记得自己上次喝酒的情况,于是这会儿坚定地拒绝:“不喝。”
    “啧。”他好像很遗憾,手上动作却没停,倒了两杯,分她一杯,“就喝一点,这杯喝完,想要也不给你。”
    他把酒杯放在她手边,自己兀自喝完一杯。杯酒入胃,偎起暖意。
    温听萝没动,她问:“你明天真要出国吗?”
    “嗯,机票订好了。”
    温听萝抱着个抱枕看电视,却看不进去内容。唔,那他们得好多天见不上面了。
    电视上在放小品,正到笑点密集的高潮,可他转眼看她,她正一脸严肃的不知在想什么,想也知道她没在看电视。他把她的注意力拉过来,“在想什么?舍不得我?”
    “没有……”温听萝垂下眼,转走话题:“就是觉得你家有好多秘密。”
    “想知道?”他轻笑,“故事是有点长,等有机会慢慢告诉你。”
    时间不早了,温听萝准备回去。
    那杯红酒她没有喝,但是他自己一个人喝了小半瓶。
    她提出告辞的时候,他单手支着脑袋说了一句:“温听萝,有空的话,记得想我一下。”
    温听萝长睫颤动,“喔。”
    “这次你只差我七分,快咬到我了哎。”
    他转移话题飞快,她险些没跟上。温听萝磕磕巴巴道:“没有,我还需要努力……”
    温听萝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还大着呢,哪里只有这七分?
    他笑意压深,“努力压我?这简单,哪里用得上努力——”
    季清洄忽然伸手把准备起身离开的她一把拽来。
    温听萝一时不察,真被他拉扯了过去,一片慌乱中,她跌倒在他身上。
    “啊。”
    她慌乱地想爬起。
    ——这下好了,是真“压住他”了。轻而易举的,就压倒在了他身上。
    偏还听得某人恶劣的笑声:“你看,多容易。”
    温听萝想发怒,可他还在继续:“下回想压就说一声,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好说话。”
    温听萝:“……”
    她总能被他的厚脸皮噎住。
    他伸手将人抱在怀里,声音压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抱一下。新年快乐。”
    温听萝忽然停止了挣扎。
    外面。
    风雪在呼啸。
    里面。
    他们在相拥。
    她只要一低眸,就能闯进他的黑眸。深邃如深潭,像是会勾着人,把人拽进里面的无尽之源。
    她感觉得到,他在看着她。
    一切忽然安静下来。
    她听得见耳边的呼吸声。
    甚至,能够透过纺织物,听得见他的心跳声。
    怦怦直跳,震耳欲聋。
    她偏着头,极方便他下手。
    他咬了下她的耳垂,感觉得到她身体一僵,静电窜遍全身。
    在她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在她的颊边轻落一吻。
    这个吻好像有魔力,直击她的心跳,加大数倍震动幅度。
    “刚才那酒,是壮胆。”
    他声音很哑。
    是解释。
    可她觉得,是勾魂。
    -
    这一年的除夕,刻进了温听萝的骨髓。
    由他亲自操刀,一笔一划地镌刻。
    那天之后,他就失去了动静。
    应该是如他所说出国了。
    温听萝一连几日没见到他,也没有刻意地去找他。
    那天的事情对她来说怎么可能没影响?她落荒而逃之后,恨不得造个龟壳把自己藏起来。
    反正见是不想见他了。
    剩余的寒假时间,她和温辛一起报了个补习班去上课,除了上课她就是在家做卷子,时间安排得很满,一充实起来倒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想别的。
    直到开学这一天,她才再次见到他。
    他依旧是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在人群之中,最是扎眼。
    季清洄含笑望过来的时候,温听萝第一次退避一个人的目光。
    她偏头和温辛说话,说着午餐的事情。
    她发现,他们这个前后桌,一做就是半年。
    季清洄眸光微深,笑着支着手,还和符戈说着话,但心思开始飘远。
    因为温听萝的补习班课表安排得满,腾不出时间出来去玩,所以岑可也好久没见着她了,一看见她,岑可就扑了上去。
    “哇,宝贝,你过年养得好好,怎么感觉又白了点儿?手感也好了点,一定吃了很多肉肉对不对?”
    季清洄听得心头微痒。
    “萝萝过两天就是周末,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餐厅,我们去吃好不好?”岑可缠着温听萝各种说话,恨不得把这么长时间没怎么见面的缺漏给补上来。
    温听萝应着好,还是那般好说话的模样。
    季清洄懂了。
    是只对他不好说话。
    他那好几十条的没得到回复的Q.Q消息就足以见得。
    啧。
    怎么还搞针对呢。
    一开学,积攒了一个寒假的八卦开始往四面八方发射。
    一班有个同学没来,据说是转学了。
    岑可和温听萝说:“据说是心理压力太大,直接转去国外读书,不参加高考了。”
    温听萝讶异,这才高二,竟然就已经到这份上了吗?
    “对了,还有件事,我刚听说来的,我们学校单人间的价格不是一直很高吗?这学期又涨了七八百,然后……程蕴好像转学走了,这学期不在这上了。”
    温听萝再次诧异。
    ——程蕴?!
    “没错的话,应该是去蒲县读书了,就是你之前读的那里。”岑可压低声音。
    又是一道惊雷。
    其它八卦,温听萝能只当做八卦听听,但是对于程蕴的事情,就不止是八卦了。
    怎么会这样?
    上学期程蕴能够留下,她以为是程蕴和程家抗争结束,并且是抗争胜利的结果。可为什么这学期又走了呢?
    据她所知,程蕴手里还有不少钱,就算是涨价,可她哪里是会被这涨价的七八百涨走的人?
    听了一个又一个的八卦,温听萝一点都平静不了。
    开学第一个早上,本来也没什么事,是以季清洄和符戈就那么看着这两人黏在一块说了一早上的话。
    季清洄的手在桌上一下一下地点着,从慢悠悠,逐渐变成急躁。
    符戈只看在眼里,不作声。
    嘁,马上就要忍不住了。
    放学的时候,甚至岑可还不想放人。她扒拉着温听萝,开始勾引:“校门口新开了家鸡公煲,我们中午不回家吃,去吃鸡公煲好不好呀萝萝?”
    温听萝无奈地笑笑。
    她看了眼温辛,和他说:“阿辛,要不中午你自己回去,帮我和爸爸说一下,我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吃。”
    温辛:“好,你们去吧,我和爸爸说。”
    温听萝真的是一个对朋友很好的人。
    只要是她的朋友,基本上什么小要求她都会宠溺地满足。尤其是岑可这种软妹式的请求,她更是没法拒绝。
    季清洄听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真的是够了。
    一个岑可,一个温辛。
    反正不管是谁,她都对他们挺好呗?
    那敢不敢回他一个Q.Q消息?
    符戈“怜悯”地看着他,小声提议:“要不,我们也去吃个鸡公煲?”
    “吃什么吃,不吃。”他没好气道。
    符戈挑眉,哟,这么硬气?难得啊。
    不过,好样的,请保持住。
    等岑可和温听萝走后,他也抄起书包离开班级。
    符戈跟着他走,走着走着,符戈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喂,说好的不吃,那你这脚步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跟上她们了?你走错路了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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