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萝原以为看见极光已经是她今天最幸运也最开心的事情。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不过只是她今天快乐的开端。
    四周忽然安静下去,她毫无所觉,只沉浸在视觉盛宴之中。而当她回过神想看看季清洄的时候,他不知何时,换上一身黑色西装。
    于她的怔愣之中,他朝她单膝下跪。这是要做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这一切显然都是出乎她意料的。
    从极光出现开始,于她而言就全是惊喜。
    她见他轻轻勾起唇,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枚钻戒,“我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与你正式地求一次婚。我想,这里应当是很合适。我曾经独自驾车在这里等极光出现,数年之后,我有幸得以和你一起等到了极光。”
    “有人说,看见极光的人,是上天钦定的幸福的人。我本与这二字毫无相关,幸而遇见了你,从此这二字便与我紧密相连。”他低头一笑,“你不知我有多感激,谢谢你还爱我,谢谢你在四年之后仍然愿意给我一份收留,让这二字没有离我远去。极光见证,我想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在她心上落锤。
    ——我本与这二字毫无相关。
    ——幸而遇见了你,从此这二字便与我紧密相连。
    这两句话,何尝不是温听萝也想对他说的呢?
    “幸福”二字原本距她有那样远。
    幸而有他出现。
    幸而有他,打破一切艰险,携满天星辰而来,将光落满了她的全世界。
    温听萝的眼底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她弯起唇,伸出了手:“我愿意。”
    她看着他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
    他真的好会瞒,而她也是真的成功被他惊喜到。
    温听萝将手指抬起来细细看那戒指,是一圈细碎的小钻将一颗粉钻包裹。他站了起来,握住她的手,欣赏了下套在她白皙的手指上的那枚戒指,随即满意地点头,许是觉得这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很好看,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设计挺不错。
    她很感兴趣地问他:“你参与了这枚戒指的制作吗?”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我送给你的东西,当然是我自己准备。”
    别的不说,单是这枚主钻,他就蹲了挺久,好不容易才蹲到颗他满意的。
    与他相处久了,温听萝好像渐渐能读懂他没说出口的一些话。她踮起脚尖,凑近他,“是吗?我男朋友这么厉害呀,我都不知道。”
    他被她逗得轻笑,“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比如,我现在身份升级,已经不是你男朋友了。我是你未婚夫,是你先生,是你爱人。”
    他一边说,一边扣紧她的手。季清洄第一次觉得这些称谓这样好听,好听到他恨不得让她立马都给用一遍。
    温听萝只是笑,却没有认。他眯了眯眼,低头吻下去,细细地在她唇角逡巡,温柔地描着边。但那都是假象,不多时,他便姿态强势地径直闯入。
    她听见他咬着牙问:“不认啊?”
    她逮住了这个机会,试图从他怀中窜出跑走。
    等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温听萝才停住脚步,回过身一边笑一边朝他喊:“认呀!季清洄,我亲爱的未婚夫!”
    她就站在那里朝他笑。
    季清洄忽然停住追她的脚步,站在原地,也勾起了嘴角。他感觉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动,翻涌、沸腾。
    -
    过年那段时间,齐麟专门来温家拜年。前几年还在上学的时候他都有在这边吃饭,今年参加了工作,来看看温常赋和徐亦婉是应该的。
    徐亦婉看见他高兴极了,硬是留他在家一起吃了顿饭。
    她很喜欢齐麟,当初原本还想撮合女儿和他呢,就是没想到到最后有缘无分。现在女儿和季清洄也很好,但她一看见齐麟,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饭桌上,季清洄看出了点不对劲,丈母娘对齐麟看上去怎么比对他还热情?这么喜欢?
    他用眼神问了下温听萝,温听萝只是笑,什么也没说。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不在的那几年,齐麟已经先他一步讨得了她妈妈的欢心。要是叫他知道,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温听萝只是想想就想笑。她给大家的酒杯倒满,一起喝了一杯。
    齐麟今年还来家里拜年,她其实有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说明她拒绝他的那件事他已经放下了,他们依然还是朋友。这是她最想看见的场面。
    酒过三巡,众人聊得正欢,她与齐麟闲聊,问说:“橙橙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呀?”
    因为大家工作忙碌,尤其是齐麟和钱橙,整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所以他们的私聊很少。
    齐麟闻言,微微一顿,回答说:“她过年没能抽开身,今年还在港城。”
    温听萝一愣。
    徐亦婉听了就皱眉:“怎么这么忙呀?大过年的,连个假都不放,你们这老板不行。得多注意注意身体,不能熬坏了。”
    齐麟应着是,“会的,您别担心。我也是抽空回来两天,看看爸妈,也过来看看您和叔叔,后天的机票就回去。”
    徐亦婉听得更心疼了,“这么忙还过来呢,你有心了。待会我叫人给你装些补身体的,你们炖炖汤喝,工作这么辛苦,身体最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温听萝,齐麟和钱橙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清洄幽幽看着丈母娘对他嘘寒问暖,忽然起身,给齐麟倒满酒,勾着他肩膀道:“跑来跑去的多辛苦啊,来,多喝点,必须让我好好招待一回。”
    齐麟觑他一眼,有一种奉陪到底的爽朗感:“好啊,来,敬你。”
    温听萝:“……”
    这两人简直是肉眼可见的不对付,硝烟味连温辛都闻到了。
    温常赋摇摇头,这两个年轻人呐。
    正好赶上过年,喝点酒不算什么,今晚正好叫他们喝个尽兴。
    喝到最后,其他人都困了,摆摆手去休息,叫他们两个都当成自己家,慢慢喝。
    这一喝就喝到了深夜。
    他们说着金融,说着经济,好像也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可以说,倒也不会冷场。抛开感情的事情,从某种程度来看,他们是一样的人,很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
    齐麟对他本来就不服,趁着这顿酒灌一灌,报复一通,那份气倒也平了些。
    喝到最后,他忽然静默了会,神态认真了几分,转头与季清洄道:“我先去港城了,等你们婚礼我再回来。”
    季清洄拎着杯子和他碰了下,微勾着唇角,懒懒应声:“行。”
    当晚,温听萝就被季清洄扣押了。
    他洗完澡后来找的她,正好,她还没睡。
    季清洄问说:“我怎么感觉我丈母娘很喜欢他呢?”
    温听萝终于憋不住笑,在他的怀抱中艰难地将手里的书放去旁边的桌上:“你不是错觉。”
    季清洄皱起眉,不解:“他们之前认识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久,是你不在的那几年,齐麟和橙橙回家时会在这边中转,就顺道来家里吃饭,是那时候认识的。我妈妈当时不知道你,还想撮合我们来着。”
    闻言,季清洄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是真没想到,那几年的时间,悄悄然的还发生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还被关在美国,别说是家长了,连她都见不到。而这边齐麟都已经讨得了他丈母娘的欢心,比起他来说,速度可以堪比火箭上天。刚才他就觉得丈母娘好像很喜欢齐麟,没想到不是错觉,而是真的,而且他没得计较,因为是他来得太晚。
    醋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爽。
    温听萝捏了捏他的脸,安慰他说:“可是你半道截胡,翻盘上位呀。”
    季清洄安静了很久,才同她说:“我就是在想,他悄无声息地已经下好了一盘棋,每一步都在他的安排下落好了。如果我后来没有回来,那你们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陪在你身边的,会不会就是他了?”
    他简直难以设想。
    那个画面,只要一想,就觉痛苦难忍。好像有一把刀,在刮他的骨。
    如果他没有回来,那她与齐麟,会不会也能生活得很好呢?
    ——真是个叫人绝望的设想。
    也是个他无法接受的设想。
    可是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他的出现与否,并非必要。
    怪不得齐麟一开始的反应那么强烈。如果换作是他,在已经做好了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的准备后,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就能成功在一起时,另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横插一脚,让他做的所有准备全都白费,还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一起……那他能疯。
    季清洄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但很复杂,更多的还是差一点就不能和她在一起的后怕。就只差那么一点,但凡他错过那个时机,说不定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将人拉进怀里。
    齐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是有威胁力的。别看他后来放手,放手得那样果断,叫这份心力反而更惊人。也正因如此,季清洄的这阵后怕才越发汹涌。
    可是,就算他真的错过了,他也不可能放手。
    就算一切都如齐麟安排的那样进行到结束,他也不可能放手。
    至于他会做出什么……他也不知道。
    温听萝原是靠在他身上的,她忽然撑起身体盘坐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季清洄,你不要瞎想。没有那个如果,我和他不会在一起的。如果你一直没有出现,那我可能会单身几年,随缘去找另一半,找到了的话,我会谈个恋爱,考虑考虑要不要结婚,没找到的话,我会一直单身,这就是在你的假设下会产生的‘如果’。”
    她拉了拉他的手,“刚刚我说的是我原先的想法,至于我会不会那么做,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仍然爱你。我可能还会爱你很久很久,我想,我很难再去爱上另一个人了吧。所以呀,你的假设真的是太荒谬了。”
    季清洄大震。
    他看着她,眼底流动着不知如何命名的情绪,很久很久。
    经久之后,他上前去抱她,哑声说:“对不起。是,它太荒谬了。”
    他按着自己的假设推进,却不曾想,从一开始,这个假设就是错的。
    他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与她相融。眼底,是热泪在翻涌。
    ——我仍然爱你。
    有她这句,就够了,不是吗?
    -
    开春之际,他们的婚礼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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