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这边,赵晏河看着发呆走神的陆月乔,伸手在小姑娘额头上轻轻一敲:“想什么呢?”
他人明明在这,怎么心思都飞走了?
陆月乔回过神来,首先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俊美脸庞,脸颊一烫,身体微微向后靠。
“要做陪护,就专心点,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赵晏河板着声音道。
陪护这事儿L,是陆月乔自己提的。中午给赵晏河喂过饭,陈婶说要带她一起回大院,陆月乔不依,在赵晏河手心里写字,说要留下来照顾他。
陆月乔特别坚持,陈婶只好任她去,准备晚上送饭的时候,再把陆月乔接走。
陈婶一离开,病房里就只剩下赵晏河和陆月乔两个人。
说是陪护,陆月乔却没能做什么事情。
开水是赵晏河早上自己打来的,被褥是赵晏河早起时自己叠的,水泥地都被他扫的干干净净。
陆月乔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什么活,最后跑去水房里打了一盆水,拿抹布擦了擦房间里的灰。
剩下的时间,她就坐在桌边发呆,看赵晏河处理公务,要是有人来病房汇报事情,陆月乔就自觉出去,等人走了,她才进来。
这次被赵晏河抓到走神,是因为陆月乔在想方馨被带走的事情。
听那两个警察的意思,方馨和孟文心有牵扯,甚至关系挺密切?
孟文心是敌特,这毋庸置疑,方馨帮她做了什么,才会被警察找上门?方馨这样做,陆家人又会不会被牵连?
陆月乔一时想到许多,但她偏偏不能说话,连开口询问赵晏河也做不到。
下午三点半,护士准时来查房,给赵晏河换药。
陆月乔立即紧张地站起来,看着赵晏河解开衬衫,护士拆掉纱布。
随着纱布一圈圈掉落,赵晏河背部的伤逐渐暴露出来。
紫红色的一大片,从肩胛骨斜向下贯穿到腰部上方,烧得狠的地方被清创,露出鲜红的内里,焦痕交错,像是依旧残存着烈焰痕迹。
陆月乔只消一眼,就闷声湿了眸子,强撑着不转开目光,仔细看着护士给赵晏河上药。
赵晏河起先还没注意到陆月乔的神情,换药是痛的,他紧闭着唇没叫出声,等最疼的一阵过去了,赵晏河才发现陆月乔不对劲。
小姑娘紧贴他站着,白玉般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赵晏河目光上移,看到小姑娘漾着水色的眸,
鼻尖红红的,小巧的唇儿L死死抿着,透出隐忍而无助。
护士这时系上最后一圈纱布,道:“换好了,晚上九点再来换一次。”
就推着小推车走了。
病房门被关上,复又安静下来,赵晏河抬手,将陆月乔因紧张而紧攥的双手拨开,他的手大而宽,是久经日晒的褐色,触及少女皓白的手腕,下意识放轻了力度,但男人手掌上的厚茧覆上少女柔嫩微粉的手心时,依旧摩擦出一丝红痕。
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赵晏河收回手,指腹微捻,残留一分柔软的香:“真的不疼,看着吓人,其实只伤到表面一层肉。”
为了让陆月乔相信他的话,赵晏河讲起之前受过的两次枪伤:“子弹伤到内里,不过都不是要紧的部位,当时连夜进行手术才……“
赵晏河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他原是想让陆月乔安心,别为这次烧伤内疚担心,结果小姑娘被枪伤吓得更伤心,泪水大颗大颗地往外冒。
他闭上嘴,抬手想给小姑娘擦眼泪,将要触到陆月乔脸颊时停住手,转而递上自己的手帕。
他怕再把小姑娘的脸碰红了。
傍晚陈婶来送饭的时候,陆月乔的眼睛就是红红肿肿的,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特别明显,陈婶一下就看见了。
刚要开口问,却看到赵晏河朝她使眼色,陈婶才停住话头。
小河不让她问,她不问好了。
恐怕又是两个人闹别扭了,她就当没看见吧。
吃过晚饭,陈婶就把陆月乔带走了,病房里瞬间空旷下来。
赵晏河是习惯了一个人的,他鲜少回家,军营里也是独来独往,几个交心的朋友都是打小处出来的情谊。
相比于和人共处一室,赵晏河更喜欢一人独坐的时光,尤其是晚上,他的思路往往更清晰。
但这一晚,他打开文件,盯着上头的文字,许久都不能进入状态。
这病房里少了个人,倒让他有点不适应了。
明明小姑娘坐在他对面时,安静到几乎没有声音,和此时没有什么分别。
赵晏河却觉得,只有他一人的房间,太寂静了。
也不知道明天小姑娘会不会来?
.
陆月乔当然来了,她还带了书,特意拎来一保温桶的红枣桂圆汤,是给赵晏河补血用的。
因为要给她调理小日子,这些食材家里都是常备的,如今正好用得上。
杨清宇带着苗迟迟及一
众军装兄弟来看望赵晏河时,看到的就是赵晏河被迫靠在床上,陆月乔坐床沿,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红枣汤。
陆月乔特别认真,每一勺汤都吹到刚刚好的温度,才送到赵晏河的嘴里,白润的脸颊吹得一鼓一鼓的。
赵晏河是不挑食,但他也实在是不爱吃甜的,这红枣汤于他而言,着实是咽得艰难。
杨清宇进门来看到这场景,当时就憋不住笑出声:“晏河,你这伤养得,怎么不见好啊?前天过来的时候你不是还能下床吗?”现在怎么就搁床上躺着了。
走进两步,杨清宇看见陆月乔喂的是红枣桂圆汤,笑得就更开怀了:“你、你怎么吃这玩意儿L……”
苗迟迟在后头打他的胳膊:“这是补血养气的,你不懂,别胡说。”
杨清宇闭上嘴,调笑的意味掩不住地从眼里冒出来。
后头几个人跟着进来,看见病房里的陆月乔,纷纷和她打招呼。
这些人都穿着军装,且都是四个口袋,意味着他们都是军官,陆月乔不能说话,只能礼貌地朝大家笑笑。
赵晏河帮她解释:“乔乔被浓烟呛伤喉咙,短时间内不能出声。”
病房里一下多出这些人,瞬间热闹许多,陆月乔见这几个人似乎有话要和赵晏河说,自觉站起身,和苗迟迟一道出去。
离开病房一段距离,苗迟迟和陆月乔坐到靠墙长椅上,周围是来往的陌生人流。
“你不好奇他们在说什么?”苗迟迟开口。
这个他们,当然是指病房里的那群人,陆月乔不假思索地摇摇头。
“左不过是那些伤脑筋的事儿L,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们都要保密,不能外泄,也不能告诉家属。“苗迟迟和杨清宇处了这么久,早已熟悉对象工作的特殊性,能说的杨清宇肯定会告诉她,不能说的,苗迟迟从不多问。
昨天从杨清宇那里知道陆月乔在百货商场被敌特挟持的事,苗迟迟就想过来,今天趁着杨清宇来医院,她立即就跟来了。
要是细细追究起来,陆月乔被孟文心盯上,和赵晏河有很大关系,想要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陆月乔和赵晏河保持距离。
苗迟迟有心想提醒陆月乔一句,但杨清宇劝她不要白费工夫,刚才在病房里看见两人相处场景,苗迟迟才明白对象的意思。
”他们不能说,咱们自己要留意,和人相处时多留个心眼,别上了别人的当。“苗迟迟只能这样说。
陆月乔不太明白
为何提起这个
但经过百货商场那事儿L
她已经长教训了
知道苗迟迟说的很有道理。
陆月乔认真地连连点头。
苗迟迟浅笑一声:“今儿L我过来
还有事想和你说。你马上就初中毕业了吧?有想过以后的工作吗?”
陆月乔愣了一下
然后摇头。
她只想过要考大学
但没想过读什么专业
陈姨肯定是想让她考文工团
但是否将舞蹈作为一生的事业
陆月乔还不是很确定。
苗迟迟就向她推荐了自己任职的纺织学院
这个学院是京市目前极少能够学习设计的地方
苗迟迟也是看陆月乔对这方面感兴趣
又有天分
处于惜才的心理
才开这个口。
“进去学习有两条路
一个是作为工农兵大学生被推荐进去
另一个就是考进学院当助教。”第一个方法不好实现
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竞争一向激烈
苗迟迟倾向的是第一条路
“报名助教考试需要有高中学历
还要求有绘画功底。乔乔
如果你有这想法
我可以送你几本书
趁着这两年打个基础。”
陆月乔听了
最先是想拒绝
她还想参加高考呢
肯定不会去考助教的
但紧接着转念一想
她不考纺织学院的助教
不代表不能考设计专业
?)
她确实是对设计挺有兴趣的。
陆月乔立即点头赢下来
牵起苗迟迟的手
低头拿手指写了两个谢字
还在苗迟迟的手心里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苗迟迟仔细一看
认出小姑娘画的爱心
忍不住露出笑意
抬眸对上陆月乔花儿L一样秾丽精致的脸
不禁道:“怪不得……”
怪不得赵晏河那个冷面阎王
都因为小姑娘软了心。
*
陆月乔在两天后收到了苗迟迟送的资料书
之后她每天的陪护日常
除了给赵晏河倒倒水递个点心
就是看书学手绘
过得非常充实。
中途去学校参加了期末考试
写满整整四大面纸交上去
其他同学也是这样。
赵晏河出院的那天
已经是六月末
陆月乔的嗓子也恢复大半
只是不能说太多话。
赵家全家出动
将赵晏河从医院接出来
陆月乔跟着一道坐上吉普车。
吉普车驶进大院时
陆月乔瞧见前方的大广场上聚满了人
声音吵吵闹闹的
人群中间似乎跪着一个妇女
身形特别显目
周围人一边骂着
一边往她身上砸东西。
“那是怎么回事?”陆月乔好奇地发问。
她这些天都围着赵晏河转
整日在医院和家里来回跑
完全没留意大院里的新闻。
赵晏玲坐在她身边
探出头看了一眼
说道:“是在□□呢
大院里抓到一个女贪污犯
就是里头跪着的那个。”
“贪污犯?叫什么名字啊?”陆月乔惊得睁大眼睛。
这个年头
居然还有人贪污啊?这思想太不端正了!
赵晏玲没答上来
坐在前头副驾驶位置上的赵晏河说道:“姓朱
叫朱红棉。”
“朱……红棉?”这名字陆月乔完全没印象。
赵晏河回过头来
看着她:“朱红棉
就是唐玉珍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