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旸毫不掩饰道:“如你所见。”
顾御听罢却突然皱着眉逼近一步,“你被他利用了你知不知道?”
“?”夏旸来了些兴致,不知道顾御又在抽什么风。
他最近在公司揽权,想排除异己,独掌顾家……”顾御顿了顿,还是没和夏旸说太多。
没有说他父亲最近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提心吊胆,每天都阴沉着张脸。
没有说顾岳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小叔回来之前一直是他的父亲与顾岳父亲明争暗斗,如今小叔回来,直接无差别针对他们两家人。
最终,顾御总结道:“他接近你是想拿到和夏家联姻的股份,你就是被他利用的一颗棋子。”
夏旸没忍住笑,懒得与这人解释太多,只缓缓吐出三个字:“我乐意。”
顾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为了夏旸好才特地来提醒他,夏旸却这副不咸不淡的态度,像是故意气他,将他的好心踩在地上碾。
但想到夏旸或许只是被哄骗了,毕竟夏旸那么好骗又好哄,顾御耐下心,继续说道:“等他拿到股份就会毫不留情把你踹开。”
夏旸依旧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就到时候再看咯。”
顾御眉头一跳,心里隐隐有个不太妙的猜测,问:“你们已经领证了?”
夏旸大大方方点头,心道早就领了,同时也是在告诉顾御——别白费心思在他面前秀智商了。
顾御实在是忍无可忍,没想到夏旸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领证,实在是太无脑了。
这也意味着小叔如今手里拥有的筹码远比他们想象中多。
可他如今脑子里完全容不下那些公事,只控制不住地去想倘若当初他答应了夏旸,夏旸是不是也会这样爽快地与他领证。
原本轻易便能属于他的东西如今落入了别人手中,滋味并不好受。
这一系列情绪使顾御的表情有些许扭曲,气得冷嘲热讽道:“你就非得找个人舔是吧。”
夏旸眉头微挑,并没有被他这句话激怒,或者说,他现在看顾御就像是在看一只无能狂怒的猴子,不管顾御说多么过分的话都对他造成不了任何负面影响,只觉得好笑罢了。
于是夏旸点点头,故意煞有其事地对比道:“舔顾先生可比舔你有意思多了。”
顾御整张脸都黑了。
“对了。”夏旸突然想到什么,脸上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既然和你小叔在一起,我就是你的长辈了,以后说话放尊重点儿。”
说完不待顾御反应,夏旸便后退一步,心情不错地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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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顾泊川抱着夏旸,在他颈窝处蹭了蹭,问:“听说顾御今天去学校找你了。”
夏旸轻嗯一声,有些困了,打着哈欠将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原本他是不打算告诉顾泊川的,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甚至连个饭后谈资都不够格。
但既然顾泊川问了,他自然不会隐瞒。
听完,顾泊川紧了紧抱着他的胳膊,在他头顶落下轻柔一吻,“以后不会再让他打扰你了。”
夏旸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窝在顾泊川怀里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起来。
倒是不觉得被打扰,秀恩爱的感觉还是挺爽的。
尤其是说出最后一句,爽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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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么慢悠悠来到了夏旸的生日。
生日提前一周夏家便将生日宴的消息放了出去,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媒体在上面大做文章。
如今夏旸与顾泊川在一起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夏小少爷的生日宴自然是许多人挤破头都想要参加的。
说来也巧,自从这夏小少爷不再倒贴顾御之后夏家的生意都顺了许多。
也有人猜测夏家之前一直处于不尴不尬的位置,可能与夏月心一家有关,毕竟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可没少在公司霍霍,她自诩是个女强人,却又割舍不开家庭孩子,老公又是个没什么本事和志向的,一家人在夏家占据着一部分股份,反倒耽误了夏家的企业进程。
加上如今夏家依附了顾泊川的势力,自然就蒸蒸日上了。
反倒是顾家本身,隐隐有分崩离析的预兆,只不过敢议论顾家的人不多罢了。
也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披着小号马甲在网上调侃起了顾御,拿起了他私生子的身份说事儿,还说他是个灾星,靠近谁谁倒霉。
不知道是不是顾岳那边的小动作。
夏旸偶尔在网上刷到这类嘲讽与调侃全当看个乐子了。
紧赶慢赶,生日宴前一天晚上夏旸终于将装着胸针的盒子交给了正在挑选生日宴礼服的顾泊川。
于是——原本拿着礼服对着镜子各种对比的顾泊川开始拿着这枚胸针在礼服上挨个对比起来。
礼服是今天刚送过来的成套定制,每一套都是按照两个人的尺寸订做的,夏旸有些选择恐惧症,便将挑选的任务交给了向来注重细节的顾泊川。
见状,夏旸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凑过去探出个脑袋观察了会儿,在顾泊川期待的注视下缓缓说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顾泊川不依不饶:“选一套最好看的。”
夏旸知道他很重视明天的生日宴,没有糊弄过去,与他一同认真挑选起来。
选着选着,夏旸愈发觉得这不是场生日宴,而是……他与顾泊川的订婚宴了。
夏旸红着耳朵努力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
他们都领证同居那么久了,都老夫老夫了,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
次日,生日宴上。
葛发财拿着一个写着“发财”二字的专属小蛋糕感动得热泪盈眶。
夏旸这兄弟太够意思了,自己过生日还给朋友定制小蛋糕。
葛发财
又探出脑袋,望向宁知玄手里的蛋糕。
宁知玄手里的小蛋糕上果然也写着字,不过比他的多两个——一个是“健康”,一个是上岸”。
都是宁知玄最渴求的。
宁知玄比葛发财还要开心,小心翼翼地捧着小蛋糕,都有些舍不得吃了。
要不是葛发财骗他说这个蛋糕用的食材金贵得很,不赶紧吃就要坏了,他估计会一直捧着。
盯着与顾泊川并肩站着应酬的夏旸,葛发财没忍住感慨一声:“真般配啊。”
宁知玄循着他的声音望去。
夏旸穿着白色燕尾服,站在一身黑的顾泊川身边,二者相得益彰。
夏旸年纪稍轻一些,显然并不是特别善于这类应酬,但顾泊川对他照顾异常,细枝末节都观察得面面俱到,一直使他处于一个十分舒服的环境。
顾泊川的胸口戴着一枚由红宝石制成的胸针,十分惹眼,一看就知道是夏旸的手笔。
能亲自给心爱的人设计珠宝首饰,对于一名设计师来说是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能看见夏旸这样幸福,宁知玄由衷替他感到高兴。
然而在场的人并不是心情都好的。
比如顾御,比如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顾承择。
还有看热闹的顾岳父母。
顾岳脸上还缠着纱布,远在国外,怕被媒体拍到,没赶过来,也没心思赶过来。
顾岳一家原本是与顾御一家明争暗斗着的,如今有了顾泊川的加入,他们便隔岸观火观望起来,等待两败俱伤的时候说不定能坐享渔翁之利。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顾泊川最反感的是当初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对他进行救援的大哥,殊不知顾泊川也同样看不惯他们虚伪的一家人,他们想要坐享渔翁之利的小计划最终只能走向泡汤的结局。
其中,顾御死死盯着顾泊川胸口那枚胸针,胸针上的红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顾御只觉得万分刺眼。
他还记得,夏旸当初买这颗红宝石的时候说过,想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如今,他出现在了小叔的身上。
想起夏旸之前的那一袭话,听着两人宣布已经领证的消息,明明是场生日宴,却硬生生成了订婚宴的味道。
顾御咬着牙,不甘心地想——等着吧,等小叔拿到了股份,就会把夏旸甩了,等他到时候变得像条落水狗一样,就会来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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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结束之后,夏旸累得躺在酒店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应酬真累。
真不如叫上家人朋友,围着桌子搓一顿,热热闹闹。
他也不喜欢穿这种正装,里面必须搭配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衬衫,没办法露出顾先生送他的那条链子。
反观依旧精神状态不错、开始对他的燕尾服动手动脚的某人,夏旸由衷地佩服。
啃了好几口、占够了便宜之后,见夏旸是真的累了,顾泊川便收了
手,抱着他去了浴室洗澡⑼,洗完以后又一起躺进了被窝里面,夏旸已经困得眼睛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中,夏旸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囔道:“妈妈喊我们下周末回去吃饭。”
“好。”顾泊川弯了弯眼睛。
自从去过夏旸家坦白了两人的关系之后,夏父夏母便经常喊他们回去吃饭、回去坐坐,偶也会来他们这里给他们送些东西。
顾泊川与夏盈同龄,在两人眼中他也只是个孩子。
顾泊川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亲情了,如今沾了夏旸的光,倒是稀罕得很。
偶尔也会有些不真实感,总在晚上抱着夏旸准备入睡的时候脑中胡思乱想些什么。
比如,如果夏旸没有摆脱书的控制,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都只是他幻想出的泡影,一戳就破。
重新遇见夏旸之前他本就精神状态堪忧,倘若夏旸真的死了,回国帮他报仇之后彻底失了目标,宛若一具行尸走肉,不愿意接受事实的自己营造了这么一个虚拟世界,幻想夏旸觉醒了书中意识,改变了结局,并沉醉其中。
以前在仲医生那儿进行心理治疗的时候,顾泊川便听过不少这类案例。
简单来说就是——疯了。
每每思及此,顾泊川都会忍不住偷偷伤害自己,妄图用疼痛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没疯。
不是真的想伤害自己,只是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当年那件事带来的精神创伤哪有那么容易完全愈合,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罢了。
他越患得患失,越容易被钻空子。
他知道这样不好,也努力去调节了,却在今晚又开始疯狂爆发起来。
今晚…今晚他太开心了。
“物极必反”四个字不是没有道理。
夏旸就在他怀里,体温是真实的,安静的夜里,呼吸声是真实的。
配合上恰逢适宜的疼痛。
恍惚的不真实感会大大减轻许多。
-
顾泊川自以为已经够小心翼翼了,却还是被夏旸给发现了。
也是,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人,哪儿能逃过他的眼皮子。
夏旸很生气,却又舍不得责备他,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到底是舍不得,不至于咬出血。
“疼吗?”
顾泊川点点头。
夏旸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顾泊川赶忙攥住他的手,盯着上面与自己腕上一模一样的牙印,毫不掩饰面上的惊慌失措。
“我也很疼。”夏旸吸了吸鼻子。
“刚摆脱控制、得知书中内容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怕一睁眼,夏家依旧想书里写的那样,就只剩下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一个人,只能痛苦死去。”
顾泊川心底被狠狠触动了一下,被夏旸咬的地方愈发疼痛起来。
他没有疯,这里也
不是梦,他们都是鲜活的。
“不可能有两个做梦的人,不管是平行世界还是什么,这里都是真实的,我们也都是真实的。”
“信我。”
顾泊川手忙脚乱地帮夏旸擦着脸上滚落的眼泪,连连点头。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相信你。”
……
事后,夏旸想带顾泊川去仲医生那里拜访,毕竟这与感冒发烧一样,生病了就要看医生,对症下药,却被顾泊川拒绝了。
毕竟“书”的事情不好对她透露,对心理医生有所隐瞒还不如不做心理治疗。
而且有了夏旸的开导,他确实感觉好多了。
仲吟医生曾经说过,或许有更适合他的医生在等着他,只不过他未必能在他那儿挂上号。
后来他才渐渐反应过来,最适合他的心理医生其实是夏旸。
心病还需心药医。
十多年前他站不起来,小夏旸是他的医生。
十多年后他敏感脆弱、患得患失,夏旸也是他的医生。
他不该对心理医生有所隐瞒。
不该偷偷伤害自己。
早该让夏旸来哄他的。
只是夏旸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顾泊川见状干净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笑眯眯地说道:“以后每天都让你检查一遍。”
夏旸:“……”
得,倒是给了他的一个正儿八经耍流氓的理由。
但好消息是顾泊川确实没再伤害过自己了,也没再被情绪所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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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后,顾御等啊等,一直盼着小叔拿到股份的日子,等他甩掉夏旸,等夏旸来找自己。
可他一样都没等到,反而等到父亲积劳成疾住进ICU的消息。
万幸的是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落下了不少病根子,本就已经步入中老年,身上有些基础病,如今这么一催化,身体较以前来看更差了。
顾御这段时间也忙得不行,既被父亲逼着快速融入公司,又要忙着毕业,身体也有些吃太不消。
出院当日,母亲说:“要不我们一家人回南方吧。”
南方,母亲的老家。
当初父亲顺应联姻,母亲带着他漂泊的地方。
父亲却赤红着眼睛,不肯退步,割舍不下权势利益。
后来母亲便一声不吭收拾行李,自己回去了,还带走了猫,说不想看着父亲死在她面前。
她还是爱父亲的,只是她如二十多年前一样,没办法左右他的决定,为了不让自己面对太难受的境地,便又离开了。
顾御曾经很反感母亲的“恋爱脑”,如今依旧,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遇见了父亲,没有遇到良人。
母亲离开那晚,顾御心下烦躁,开着飞车在路上狂飙。
他又想到了夏旸。
小叔已
经拿到了联姻的股份,却并没有甩掉夏旸,反而依旧每天雷打不动接送夏旸上下学。
夏旸的学校距离公司总部有些远,据说小叔总因为接送夏旸而“上班迟到”下班早退?”,索性便在夏旸学校附近又建了个新的分公司。
听说…他还在未完成的分公司楼底下提前种了好多好多向日葵。
他知道,夏旸最喜欢向日葵的。
他也曾收到过很多向日葵。
他没珍惜。
全都凋了。
“砰!”
顾御只感觉眼前一黑,疼痛已经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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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危及性命,就是一条腿和一条胳膊没了,他妈妈一直哭,我看着挺难受的,没敢多留。”宁知玄修剪着夏旸给他送来的小向日葵,主动说起上午看望顾御的场景。
夏旸这段时间经常会给他送向日葵过来,说是顾先生差人种得太多了,步入夏季之后疯长起来,挤得花瓣都蔫儿了。
他闲来无事,便随意修剪修剪,插在房间内的花瓶里面。
夏旸漫不经心地听着,淡淡点评道:“命挺大。”
宁知玄点点头,面上并没有太多同情的神色。
毕竟在那样的路上飙车,对自己和别人的生命都极其不负责任,他其实是讨厌这种行为的。
好在这次撞车的两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对方酒驾,顾御超速,都私下解决了。
但毕竟是儿时玩伴,他来了帝都之后顾御又总是主动向他示好,于情于理都是会有些难过的。
……
后来,顾承择还是认了命,和简茜如一起带着顾御去了南方。
他老了,唯一的儿子也出了事故,彻底争不动了。
-
-
“往左来一点点,往右来一点点,再靠近点,诶,也不要靠得那么近……”
顾泊川皱眉,淡淡扫了拿着相机的仲霆一眼,对一旁的保镖说道:“去找个专业摄影师来拍。”
仲霆:“别啊,我贼专业,别皱眉,笑一个,快快,马上就好,包您满意。”
顾泊川一脸无奈,察觉到夏旸牵着自己的手捏了捏手心,眉头舒展了些,对着仲霆单膝跪地拿着相机的滑稽模样重新挂上笑意。
两人身后是一片向日葵花海。
他给夏旸看过那本相册。
夏旸今天突发奇想,想与顾泊川一起拍张照片,存在那本相册里面,就像以前在疗养院的时候一样,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
不同的是,如今他们并肩牵手。
“咔嚓。”
已是夏季,太阳炙热浓烈,爱意也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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