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一直跑!

    往前,一直往前,穿过村道,山谷,森林,再翻过那座高山。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停,她怕一回头就看到那张惨白的脸。

    所以只能跑,拼命地跑,一直一直往前。

    直到看不见村子时,她才敢停下,停下也不是为了休息。而是拿出打火机,和一把她从祠堂里带出来不敢丢掉的熏香。

    漆黑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她慌忙地打开打火机,点燃香,燃起的烟灰飘起。

    她举起那把燃着的香,向自己来时的路挥去。那香有掩盖她踪迹的能力,她的脚力比不得恶鬼。如果它冲破阵法,在寻着空气里的某些气息。

    很快就能找到她,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得在自己身上做一层隔离。

    烧完来时路,玉荷又拿着香靠近自己,随后在自己身上熏一熏。

    做完这些,她将香扑灭,凌乱地丢在地上。不敢停留,她再次加紧往山上跑。

    玉荷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道路。她提着过长的旗袍,在山间穿梭,或许是因为紧张,她发髻松散,模样慌张。

    道路她熟悉,但山间的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小坑,尖锐的石头,山野间茂盛的大树枝丫,野蛮生长的荆棘藤科植物。

    又是夜里,四处漆黑看不清楚路。

    每走一步,脚下都不稳。

    有时,难免会受伤,锋利的叶片划破她白皙皮肤,流出鲜血。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简家兄弟。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在其中做手脚,她丈夫就不会死,她也不用为了逃离贺骁的控制受这些苦。

    对身娇肉贵,一直有后生伺候玉荷而言,这逃跑的日子并不好受。更让她绝望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也没有熟悉的人。从百年前开始,就很少出村子,对外面更是一点不了解。

    跑出去后,她要如何生存?生活?这是个她无法避免的问题。她对这个新时代一无所知,像是新生儿一样,如果没有人带着学习接触那些新鲜事物。

    她无法想象自己该怎么生存。

    还有一点,她没有身份证明,因为不会老去的容颜,一旦被记录在案,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户口。

    也不知道这个年代还要不要路引,如果需要路引,那她也跑不了多少路。

    还有就是,进城要不要身份证明。

    如果没有,是不是也不会让她进去。那她就没办法去有人的地方,而是要像现在一样,只能在山林里穿梭。

    玉荷害怕孤独,想去有人的地方。但又害怕被发现的可能,她知道自己不老不死的能力对某些人来说有多诱人。

    古往今来,谁没想过不老不死。

    她的长生不老,不死不灭,像是颗定时炸弹,唐僧肉。一旦被那些权贵知道,生吞活剥都是轻。

    她怕那些人,拿她做什么实验。

    玉荷还记得,早些年不知道是哪个王朝,有一位皇帝痴迷炼丹,道家之法。

    为了长生,拿女子的经血入药,用刚满月的小儿入药,意为练成长生不老之术。

    所以...她不能去。

    本着这样的想法,玉荷从逃出大山变成往另一座山去。只要离那鬼东西远一点,不被它找到报复就好。

    可有时候,不是她想什么就能有什么。在一个天明时分,天空泛起鱼肚白时。

    她脚下踩空,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

    额头撞上石头,细长的枝丫横亘在地面刺穿她小腿,鲜红的血液流出。她吃痛皱眉,想要抽泣。

    可也是这时候,一阵阴风袭来。

    那阵风,与夜晚的凉风不同,带着股让她紧迫难以忽视的怒气。她知道不对劲,这风不对,像是有情绪。

    像是那个东西!她瞪大双眼,根本管不了腿上的疼痛,只慌乱从地上爬起一个劲地往前跑。

    她明明点了会让恶鬼分不清道路的无踪香,所以他为什么还能追上。

    而且,这才多久。

    不该是这样的,最少它应该被关两天。最小最少也应该是一天一夜,可这才不到两个小时,她连那层白雾都没有走出。

    可能被抓住的惊恐,让她不敢停,就算踩到尖锐的石头,跑掉绣花鞋,她也不敢。

    她心底祈祷,祈祷能够跑得远一点,不要被它追上。但阴气都到了她身边,她又怎么可能跑得掉。

    尖叫,在一只青灰发黑的手掐上她脖子时出现。玉荷惊恐地看着那只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最恐怖的不是这只手,而是这只手的主人。

    那隐在黑雾里,模样盛怒的男人。

    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被怒火填满,在玉荷看向它时,紧紧锁定她。

    是抽筋拔骨的恨意。

    “你又骗我!”

    “你又骗我!”它嘶吼着,满腔怒火。

    那只手在用力,越收越紧,力道大得像是要掐死她。受到生命威胁的人,本能地想要求生。

    她拍打着脖子上那只手,张着嘴,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可她根本不可能摆脱那只手,那只要她命的手。

    “放...放开我!”在几个间隙,女人口中吐出几个字眼。每个都在让恶鬼放过她。

    但怎可能,它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

    它放了她,愿意忍下那十三刀,但她呢?她做了什么,逃跑!逃跑!

    它哪里对不起她,它对她还不够好?

    供她吃,供她喝,不去计较他们之间的仇恨。所以,贺骁接受不了。

    特别是在自己最幸福的时候,如果是在七月九号之前,它都不会这么生气。

    但她已经为它铸造起一座名为幸福的高楼,为什么又要将它摧毁!这是对它的践踏,让它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你知道吗?我本来已经打算放过你,但是你非要找死!”

    “既然那么想死,我成全你!”

    “死吧,下来陪我!”

    “来陪我,成了鬼就不会离开我!”它说着,手中力道越来越重,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她偿命。

    这是对它的补偿,没有关系的,她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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