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齊越話落，路窈微微偏頭，他也看着她，兩人對視的幾秒，她由驚訝到平靜。
    “學姐，電話聯系。”她無意被圍觀，對原嘉說。
    原嘉其實跟周周一直有聯系，剛才故意那麽一說是想起從前路窈被潑的髒水。在場的都是中明員工，其中兩位還是高層，她這是替過去的路窈不平。
    她沒想到的是，齊越會這麽說。
    “好，下次約。”自己那點伎倆在曾經的齊總跟前壓根不夠看，難得他還配合。她再次看向路窈身旁的男人，好像也沒那麽可怕了。
    齊越一手還拎着路窈的提拉米蘇和一個環保袋，他側過身走到她身後，給他們讓路。
    其他人受寵若驚，紛紛道謝，也跟齊越道別。
    等人走遠，齊越重新走到路窈身旁，“走吧，過紅綠燈右轉就是。”
    兩人默契沒有提剛才那茬。
    齊越提前訂好的酒店房間，一人一間大床房，他送她到房間，手上的提拉米蘇給她，“我在隔壁，你右手邊那間。”
    路窈接過她的那份，店員将提拉米蘇一分為二，臨走都被他一手帶走。
    “睡前鎖好門，有事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不關機，也不開飛行模式。”他叮囑她。
    路窈點點頭，他再将手上的環保袋給她，“熱水是在店裏煮好的，一次性紙杯先将就着用。”
    環保袋中是一個暖水壺，還有用保鮮袋裝好的幾個一次性紙杯。
    她遲疑着接過，拎袋卡掌心，有點燙手。
    她以為他拎了一路的環保袋是他換洗的衣物，沒想到是給她的，“謝謝。”
    路窈刷卡開了房門。
    大學城的酒店沒那麽豪華，一張床、一個電視機，一個小茶幾、兩張椅子，她把提拉米蘇和暖水壺放茶幾。其實還不餓，但她還是打開蛋糕盒。
    店員真的挺會看眼色的，她的這份上頭的脆餅是個完整的心。
    當時齊越做好提拉米蘇，她看了一眼，他在上頭凹了造型，是個雙心形狀。她只當沒看到，就讓他放冷藏。
    周周：【哎喲媽呀，你跟齊越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路窈包裏的手機震動，是周周刷屏，後邊跟了許多表情。
    LY：【學姐跟你說的？】
    周周等不及發消息，電話過來：“對啊對啊，那畫面我能腦補出一整部小說。”
    “去你的！”
    “什麽去我的！你說說呗。”
    路窈嘗了口提拉米蘇，跟她從前做的幾乎一模一樣。她又拆開裝紙杯的保鮮袋，從暖水壺裏倒了杯水。
    她沒答，周周聽到她咀嚼的聲音：“在吃啥？你們還在一起？媽媽呀，這個點，孤男寡女……”
    “打住。”路窈放下蛋糕叉，“吃提拉米蘇。”
    她解釋自己在酒店。
    周周“哦”了一聲：“那認真的，你現在對齊越什麽想法？”
    路窈沉默。
    周周嘆了口氣：“我這麽問吧，準備原諒他嗎？”
    “談不上。”路窈又吃了口提拉米蘇，味道挺好，并不甜膩。
    “窈窈，我不是替齊越說話啊，只是你不必為自己畫個圈，設置太多條條框框。人生在世，及時行樂而已。不是一定要怎麽樣，或者一定不能如何。”
    “給我灌雞湯？”
    “那倒也不是，就是我都要結婚了，你還沒個對象，咱倆以後還怎麽結娃娃親？”
    她們大學時候寝室夜聊，開玩笑說以後結娃娃親。
    路窈“噗嗤”笑了：“你考慮還挺多。”
    “那是，為了下一代的幸福！三歲一代溝，感情得從小就培養。诶，青梅竹馬什麽的多浪漫。”
    齊越回房先打開提拉米蘇，他放到窗臺，以夜色為景，他拍了照發到朋友圈。
    他說：【晚安。】
    很快，有朋友問：【大晚上吃提拉米蘇？】
    也有人說：【一個人？】
    宋夕拾最直白：【肯定不是跟我們晚安，跟誰我不說。】
    齊越看到，跳過其他人單獨回她：【嗯，不是。】
    宋夕拾又回他：【你們大豬蹄子那都叫馬後炮，有本事當面去跟人說。】
    她這陰陽怪氣是遷怒，他跳過繼續刷新朋友圈。
    最想看的人沒出現，反倒是共同好友找宋夕拾八卦：【越哥開出租車那位？】
    【夕拾妹妹來說說？】
    【不知道我哪天也能坐上越哥的出租車。】
    【滾，那叫專車。】
    齊越考證開出租車的事交好的朋友圈傳開了，大家都笑死了。不敢明面上說，他們也就只敢私下讨論讨論。這回難得有人開了頭，在當事人的地盤光明正大吃瓜。
    宋夕拾統一回：【該。】
    齊越沒管他們，給宋時琛打電話。晚上他和路窈吃火鍋，傅瑾岚的事情他們沒有細說。
    宋時琛接起就問：“約完會了？”
    “還不是。”齊越外套挂椅子。
    宋時琛嘲笑：“齊師傅這都開上出租車，還拿不下一個路窈？”
    “宋時琛。”他聲音嚴肅。
    宋時琛下意識坐正，又立馬想起來他們這是電話，不是面對面，“我就開玩笑說兩句，護犢子護那麽深，我總得知道什麽時候能改口叫嫂子呗。”
    齊越開出租車的事一開始在他們小群裏傳時大家差點驚掉下巴，結果，他在群裏冒了個泡，不僅大方認下“齊師傅”的身份，還一本正經教育他們，接送心愛的人那叫男德。
    可去他的吧。
    宋時琛可勁在齊越的雷區蹦迪：“嗐，我怎麽給忘了，人家現在還只把你當出租車司機，可沒把你往未來伴侶那想。連姜聞書那小子都捷足先登過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再來個程聞書，陸聞書什麽的，是吧？”
    齊越能被路窈損，不代表真好脾氣，“舒家那位……”
    “行，說正事。”宋時琛仿佛被人掐住命脈，“說傅瑾岚。”
    齊越正色：“傅瑾文怎麽樣？”
    “沒搶救過來，你最近小心些。”
    傅瑾文獄中鬥毆，傷的是腦子，今天宣布腦死亡。
    宋時琛第一時間想的是齊越的安危：“傅瑾岚現在跟瘋了似的，齊昕都未必能拉住。”
    “明白。”齊越望着窗外，從房間望出去能看到路窈曾經的宿舍。
    窗外下着雨，起風了，樓下樹影搖曳。
    路窈吃着提拉米蘇，在群裏聊天，提拉米蘇很快見底。原本吃了火鍋挺撐的，誰想到大晚上被一塊提拉米蘇給弄出了胃口。偏偏現在吃完了。
    她吃不到的東西就越是想吃，這個點再叫外賣又得等很久，還不一定有。她打開外賣軟件看了一圈，許多面包店臨近午夜都開始打折促進，各種買一送一活動。L·Y早早關閉了蛋糕的外賣通道，只剩奶茶。
    她把自己當做普通的食客，思考她的需求，靈感就來了。
    路窈從包裏取出ipad，再連接上鍵盤，出差她有時輕裝上陣就帶着ipad和小鍵盤。
    她打下“L·Y策劃案”幾個字，照片拍給齊越，她打字：【有了點新想法，我把大致思路跟你說。】
    如果他也覺得可以，她就按照這個來做。
    齊越秒回：【不休息？】
    路窈剛才沒注意，這會兒看時間确實晚了。
    LY：【對不起，打擾你休息。】
    剛剛發送成功，門鈴聲響。
    手機同時響起：【是我。】
    路窈到門口，貓眼裏瞅一眼，确認是他，她開鎖。
    “不打擾，我也沒睡。”他晃了晃手機，連帶着手上的提拉米蘇也晃了晃。
    路窈讓他先進，關門時，猶豫了一下，沒有落鎖。
    他把提拉米蘇放茶幾，看到她光盤的蛋糕盒，還有一杯幾乎沒怎麽喝過的熱水，“味道還好嗎？”
    她循着他的目光，臉紅了下，“挺好。”
    齊越打開蛋糕盒：“我的只嘗了一口。”意思另一邊的他沒碰過。
    路窈憋住：“先說方案。”
    茶幾兩張椅子，一張是她坐的，另一張放了她的外套。齊越自然将她随意放在椅子的外套放膝上，開始疊外套。
    “我來吧。”路窈起身。
    齊越沒擡頭：“沒事，快的。”他三兩下疊好，問，“給你先放床上？”
    “好，謝謝。”
    他笑笑，沒有說“不客氣”。
    房間安靜，兩人面對面，多少有些尴尬。
    齊越在他那份提拉米蘇裏放了兩個蛋糕叉，他問：“說說你的想法。”
    路窈點頭，看到他的小動作，她從櫃子的環保袋再拿出一個一次性紙杯，從暖水壺裏給他倒了杯熱茶。她遞，他接，幾秒的時間。
    “很多奶茶店和甜品店在開業都會搞充值活動，送抵用券或是蛋糕。逢年過節再搞個活動，打個折，一方面确實能吸引食客，但是，更多人會猶豫大面額充值是否會面臨店面倒閉。”
    齊越認同：“所以L·Y有會員卡，不過，不硬性規定充值金額。可以直接卡裏抵扣，也可以憑手機會員積分。”
    唯一要求的就是，會員注冊時進行實名認證。
    那時，是為了茫茫人海中找她。
    這點齊越沒有說。
    路窈的想法是：“既然是聖誕活動，也可以不止是聖誕活動。蛋糕盒子、奶茶杯，掃碼集蛋糕或是奶茶。如果是聖誕限定的活動，那就準備聖誕個性蛋糕，聖誕個性杯，哦，我不清楚的是，店裏會不會有聖誕限定款？”
    齊越搖頭，從前他沒想那麽多，“但可以有。”
    “我的建議是，限定時間限定款式。可以做聖誕款的甜品，如果蛋糕繁瑣，那就雪媚娘。兩個雪媚娘黏在一塊可以是聖誕雪人，也可以是聖誕老人。買多少奶茶送聖誕杯，拿杯子到店點奶茶打折，當然，這個折扣看你。”
    “撇開聖誕節，你們本身就會推出新品，那麽結合幾大節日，每個季度推出相應新品限時銷售。至于掃碼，我還只有一個初步的輪廓，是設置一定的概率直接再來一杯，還是積分的模式兌換蛋糕或是奶茶。”
    “就像我們小時候，收集卡片和拆再來一瓶，再來一瓶的喜悅在于大家一起開盲盒。”
    路窈越說越興奮：“你覺得怎麽樣？”
    齊越給她鼓了幾下掌：“很好。”
    “其他意見呢？”
    “掃碼是微信還是時光app？”
    “于公還是于私？”
    齊越往後一靠，手捂着她給他倒的熱茶，“于私。”
    “于私麽。”她狡黠一笑，“當然是在時光的平臺。”
    齊越一愣，他和她說的“私”不在一個頻道。她的私是站在時光的角度，而不是他。
    “于公呢？”
    “那就是L·Y微信小程序，合約裏未來小程序不也會并到時光。”
    齊越笑了，怎麽說都是她有理，“交給你了。”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路窈也笑了笑，開始鍵盤打字。
    他們最後一次心平氣和的約會是在茶室，也是這樣面對面的她做作業，他工作。但今晚，她在工作，他陪她。
    房間很靜，只有她打字的鍵盤聲。初稿寫完，她發給他。
    齊越接走她的ipad，等待的時間煎熬，她随手叉了口提拉米蘇，甜絲絲的味道彌漫開，她意識到吃了他的。
    擡頭看過去，他認真在她ipad上查看她剛寫好的東西。
    路窈又叉了一口，對着她的那頭她整齊叉出一條線。然後，她停手，另一半留給他，剛好是半個心。
    她等了會兒，開始刷朋友圈，很快刷到齊越的朋友圈。她放大照片，他那塊提拉米蘇脆餅少，上頭是另外一顆完整的愛心。
    這麽早就睡？那他？
    齊越把ipad架在兩人中間：“怎麽了？”他察覺她的視線。
    路窈坐直，手機屏幕轉給他看，“你當時休息了？”
    齊越看清屏幕的朋友圈：“沒有。”他把ipad略往她的方向側，“回到房間才想起來沒有跟你說晚安。”
    兩人對望，路窈垂眸倒扣手機，抿了口熱茶，“有哪裏要改的嗎？”
    “先休息。”
    “還不困，趁現在有感覺。”她遲疑，“你累了先去睡，我再看看。”
    齊越說“不累”，指出幾點，她繼續改。他低頭看手機，等她叫他，他再去看她的ipad屏幕。
    他們各管各，莫名有種很和諧的踏實感。
    許久，沒有她的聲音，他擡起頭，她枕着胳膊睡着了。
    “路……”齊越頓住，輕手輕腳繞過茶幾，半蹲着看她。
    路窈側着臉，睡得很熟。
    他記得從前她十一點前必睡，這會兒已經十二點四十三。
    舍不得叫醒她。
    路窈這一覺睡得特別沉，醒來時，她翻了個身，脖頸下枕着一只胳膊，明顯不是她的。
    她又翻過去，一眼看到趴睡在床邊的齊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