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谨听到“咸阳”二字,蓦然睁开眼,没见着咸阳城,却快被弹幕淹没了,直播间里十二个观众比他还激动。

    [咸阳!始皇帝!]

    [哦对,还没统一呢。]

    [我都把主播当旅游美食节目看了,没想到终于要进入主线了!]

    路上并非全是荒郊野岭,沿途有客舍一类的旅馆,住在庐里面可比风餐露宿舒服多了。

    而且美食节目,这是在开玩笑吧?虽然他吃的时候,别人可能觉得看起来很好吃,可是真的一般,甚至可以说难以下咽。

    [冲冲冲!]

    [我比较好奇主播一个小孩子真的能见到嬴政和扶苏?]

    [见到始皇帝也不一定有用,之前有个人上来就和始皇帝说不要修仙,你猜结局是什么:)]

    [不着急,历史板块的任务失败率有多高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放长线钓大鱼。]

    [确实高,上次看见一个主播进的八王之乱,刚进去就被乱刀砍死了,满屏都是马赛克,惨。]

    看到这条弹幕,尚谨的右眼皮跳了一下。

    【宿主,不用担心,这是真的地狱难度,目前宿主不会接到这样难度的任务。不过如果你任务失败了确实有可能……】

    【其实八王之乱还好了,更高难度是五胡乱华。到的时间不一样,难度会更高。】

    「……」

    尚谨觉得再听下去自己就要自闭了,果断扭头去看咸阳城。

    “东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尚谨喃喃念着《史记》中的记载,“这可比后来的咸阳大多了。”

    真正见到咸阳城时感受到的博大是参观遗址和阅读书籍所无法比拟的。

    咸阳城并无城墙,天险便是天然的庇护,远远看去可见咸阳宫的一角,他终于明白为何后世说咸阳宫“以则紫宫,象帝居”,如此巍峨高大的建筑,故宫在它面前亦是小巫见大巫。

    【不算离宫的话,咸阳宫是故宫的五倍大。】

    「故宫都成计量单位了。」

    「系统,你知道韩非住哪吗?」

    【宿主,你真想救他啊?他可比扶苏难救多了。之前不是没人试过,可是都失败了。】

    【系统提供查询服务,但是需要能量才行。】

    「……」尚谨无语地扯了扯嘴角,闭上了眼睛。

    【宿主不担心,第一个支线任务已经来了!查询服务一次1000点,宿主现在余额100点。】

    【支线任务?一:安身立命(必做)

    在秦国拥有一个安身之所。

    奖励:1000能量点】

    「再见。」

    尚谨果断把任务界面划掉,这么贵?想都别想。

    完成改变意难平命运的主线支线任务可以获得巨额能量点,观众打赏同样可以获得能量点,偶尔也会有一些福利日常任务。

    系统内部有一个抽奖池,他当时就问过,每64800点能量点能够进行十连抽,或许能抽出有用的东西。

    听到系统那“或许”两个字,又想了想他的脸黑程度……他还是指望自己吧。

    “谨,咸阳可是比商丘大多了,对吧?”尚青虞见他回过神,指着偌大的咸阳问他。

    尚谨麻木地点点头,他没见过商丘,要是露馅了就遭了,只能装作赞同的模样。

    “咸阳,屋。”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谨是说在咸阳住在哪吗?”朱琴却知道他要说什么,“暂且先住在舍中,待租赁屋子后我们住进去。”

    尚谨点点头,对着正在驾车的尚翟喊道:“叔父!”

    “何事?”尚翟不敢转头,眼睛仍然直视着前方,只是嘴上询问。

    “叔父,韩非?”

    尚翟讶异地询问:“韩非?公子非?你怎么知道他的?”

    “仰慕,想拜见。”尚谨没说假话,他对于很多历史人物都很仰慕,恨不得每个都见一见。

    “如今他倒确实在咸阳,听说住在建章乡。”尚翟沉思片刻,回答道。

    “谨,可住吗……”尚谨一脸期冀地望着叔父,“不可,也好。叔父,好。”

    尚翟看着自家侄子亮得惊人的双眸,应允道:“叔父尽量,公子非实在是个人才。”

    ————

    「我现在真的很好奇,我们家没权没钱,叔父怎么做到在这里租房子的。」

    [我也好奇!]

    [叔父真的宠侄子!]

    [主播看着好乖,怪不得每次天一暗就被叔母和姑姑拉回去,还要讲鬼抓小孩的故事嘿嘿!]

    【宿主,你不冷吗?】

    尚谨坐在家门口,捧着一卷竹简磕磕巴巴地小声读着。

    叔父最近忙着朝堂之事,都是姑母尚青虞教他的。他姑母既能教他基础,又能深入挖掘,放现代高低是个语言学教授。

    他最近学习秦字的同时也在学习刻竹简,手上多了不少细碎的伤痕。

    身处陌生的时代,他倒没想着融入人群,这大概是他上大学以后第一次这么安静温吞。

    毕竟他现在说话说话不再说几个字停一下,却开始结巴了。每次察觉发音不准,他就要重说到准了才肯罢休。

    如今是九月初二,今日的风刮的格外厉害,他还是坚持坐在门口读书。

    距离初来咸阳已经两个月了,定居建章乡已有一个月了,他也在家门口读书读了一个月了。

    要知道渭南三乡,从西到东,建章乡,阴乡,长安乡,都是紧邻咸阳宫的。尤其是建章乡,章台宫就在此。

    他叔父敢从魏国千里迢迢来到秦国,果然有真本事。

    他摸着手中的竹简,想起《史记》中有说“诸侯莫不西面而朝于章台之下”,这可是未来始皇帝御览奏章的地方。他兴奋地盯着东南方向,仿佛能透过墙看见章台宫一般。

    【宿主,你的眼神像要把章台宫一口吃了。】

    “那确实,好想亲眼见见……”尚谨捧着竹简,眼中满是渴望。

    附近讨人厌的小孩又来了。

    “呦,结巴不结巴了?奇了!不过你怎么连说话都说不清啊?”

    尚谨将竹简卷起来,扭头看向这群半大的孩子。

    一米五都没有,太小了。

    他朝他们翻了个白眼,当然发音不准,他刚刚说的是他从小学的语言,是现代汉语。

    “嘿!你还敢!”为首的孩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竹简,展开一看,肆意嘲讽起来,“这字可真丑!不会是你自己刻的吧?”

    “还天天带着个傻鸟,哈哈哈哈!”说话的小孩手上有个疤痕,指着停在尚谨肩膀上的麻雀,“今天就把这傻鸟抓住烤了,前几天还敢啄我!”

    麻雀气得飞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啄了一下那小孩的额头,直接给叨破皮了。

    尚谨攥紧了拳头,向前走了一步。

    火大了起来,抢他的书?骂他的系统?还敢说他字丑?简直不能忍!

    真以为六七个小孩子他就不敢动手了是吧?熊孩子还整霸凌,缺教训!

    南村群童欺我幼无力,我重拳出击教做人。

    系统在旁边呐喊助威,还普及了一把秦国版身高不足保护法。

    【宿主!加油!你现在没有一米五,不负责任!冲啊!】

    正当此时,他眼前飘过一条弹幕,吸引了他的注意。

    [主播!屏幕里!你背后!韩非子在往这边走啊啊啊啊啊啊!]

    [!]

    [要是主播真的救得了韩非,我就打赏一个“千古一帝”!]

    尚谨心头一喜,原本攥紧的拳头舒展开来,他伸手去夺自己的书简,竟还真被他夺回来了。

    这群孩童没想到平时默不作声的小结巴还敢反抗。

    不仅如此,尚谨还抱着竹简发动了现代最强嘲讽:“呵呵。”

    【宿主你在挑衅他们吗?他们看着就像要打你了一样!我们不是要出其不意打他们然后就跑吗?】

    系统惊慌不已地到处乱飞。

    “竖子!”尚谨笑眯眯地骂了一句。

    【虽然听着很爽,但是宿主你顶着小孩的身体这么说话,好诡异。】

    这群小孩果然受不了激,伸手就要往尚谨身上招呼。

    正当此时,他们却被几个成年男子抓住了,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多管闲事!”

    “你们干什么!”

    小孩们叫嚷起来。

    “有贼…有贼杀伤人冲术,偕旁人不援,百步中比野,当赀…赀二甲。”为首的人一双桃花眼中皆是寒意,出口便是秦律,“你们虽是…是稚子,不会受罚,却也要知法。见到你们打…打人,我自要阻拦。”

    只可惜有些结巴,威慑力弱了几分。饶是如此,那几人也不敢再争辩什么。

    这人通身的气势,一看便不是能任他们欺凌的,何况秦律确实如此。

    韩非将他们每个人训斥几句,才放他们离开。那几个成年男子皆是侍卫,是秦王安排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韩非望着面前抱着竹简的幼童:“为何…为何任他们…讥笑…讥笑你?”

    一如他幼时被兄弟欺辱嘲笑,却无法反抗。

    尚谨眨了眨眼,其实他刚刚也还嘴了,当然这个不能说,他只是将手中的竹简递给韩非,认真地回答:“人性本恶,他们既,既是无道无德,无可约束,唯有法,法可予刑。然不达六尺五寸,法亦无法。”

    “然也。”韩非有些惊讶,却又感到欣喜,没想到秦国一稚子竟懂得这么多,还甚合他的心意。

    [这是什么满分答卷?]

    [韩非看着主播是不是像在看多年前的自己?]

    [韩非子!韩非子!好耶!]

    【宿主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吧。】

    这样天然看过古代典籍了解古人思想的现代宿主真的不好找。

    「就因为我学中文的?提前提醒你,我虽然学中文,但是不会写诗词歌赋,中文可不是专门培养作者的。」

    尚谨高考录取时被调剂到了中文系,但心里一直想往历史系跑。考研的时候他跨专业考中国古代史,二战才考上。

    倒不是他不喜欢中文系,而是心里偏偏就最喜欢历史。汉语言文学他是有好好学的,加上要学的文学史也算是历史,他学的津津有味。

    导师让他在入学前好好钻研,他自然听从,钻研着钻研着,他困乏之中见到了系统,听系统胡扯了一堆,他选择了拒绝,想要解绑却因系统能量不足失败,只能来做任务了。

    眼看韩非摸了摸自己的头,将竹简交还,便要离开,尚谨当机立断,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摸头不是白摸的!

    “我仰慕…仰慕公子学识已久,尚在…在魏国便已听闻。”尚谨看起来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模样,眼中满是感激与钦佩,展开那竹简,“是守株待兔耳。”

    韩非顿住了原本要离开的脚步,见到竹简中所刻的字,心中一惊。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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