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锦炒面,稻妻家里最常见的饭食之一。
不使用常见的荞麦面,而是更劲道的小麦面,平底锅、开大火,使面条充分受热,变得焦黄、酥脆。加入调制好的炒面酱、包菜丝、洋葱段、胡萝卜丝和事先煎到金黄的五花肉,炒至所有食材都开始散发香气,关火出锅。
说起来,什锦炒面做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所以你总是想,喜欢它的人,大概是喜欢那种家的味道吧。
———《食野屋笔记·什锦炒面》
———
受火灼烧的铁板发出滋滋的声响,烤得上面的面条逐渐卷曲、发黄,发出诱人的香气,然后在无人问津的情况下逐渐僵硬、碳化,冒出可怕的黑烟。
“…板…老板!”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发出声响,然后声音逐渐变大,直至将你从呆滞中唤醒,“别发呆了!炒面都冒烟了啊啊!”
“…诶,诶??”
你自怔忪中醒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狼藉,赶紧手忙脚乱地熄灭炉火,将烧焦的炒面整碗倒进垃圾桶,对着在场唯一的客人——天领奉行的冈山桃连连道歉道,“非常抱歉,炒面我会立刻再做一份——另外,今日您的点单全部免费,就当是赔偿,请千万不要推辞。”
“不用啦,又不是什么大事,”留着粉色卷曲短发的同心闻言,以不符合娇小外表的豪放姿势对你挥了挥手,又皱着眉问道,“不过我说池波老板,你真的还好么?”
“食野屋经营这么久,可从没听说出现过食物烧糊了的事情,”冈山桃说着,挑起单边眉毛,“是因为和鹿野院那家伙吵架了么?”
“不是。”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否认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面对冈山桃无声挑眉的质疑,你不自在地盯着手下滋滋作响的炒面,低声解释道:“...是真的,和鹿野院君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吵架。”
你们没有吵架。
准确的说,自祭典那晚不欢而散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鹿野院,所以自然也没有机会和他吵架。
当然,严格说来,你和鹿野院之间存在的本就不是那种激烈的、需要吵架来解决的矛盾——而是更加隐晦的拉扯和纠缠。
藏在每次故作不经意的捉弄和避重就轻的言语背后的,试探和交锋。
是的,你对鹿野院的感情心知肚明。
在少年在祭典的夜晚对着飘着樱花的天空大喊【我对池波先生一片真心——】时,在他抱怨你【对别人体贴,对他却格外冷酷】时,在他笑着说你们【是最好的拍档】时,甚至是更早一些,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但却无意识地跑到你的料亭,只为和你说话、送你回家时。
你知道鹿野院喜欢你——但你并不敢做出任何回应,只能固执地用【捉弄】掩盖所有的情愫。
少年的喜欢如同风,干净又单纯。
但风是短暂的,也是善变的。
成熟的大人不只有固执的道德水准,还有对现实的考
虑和对未知的胆怯。因此瞻前顾后,因此犹豫不决。
你在甜蜜的痛苦中挣扎,享受鹿野院主动亲近的同时,又用侦探和助手、老板和顾客,甚至哥哥和弟弟这一层层的关系安慰自己——可惜,大侦探的忍耐是有限的,就像他说的,【我可也是有脾气的】。
你的谎言骗不了他。
现在,连你自己也骗不了了。
你喜欢鹿野院平藏。
所有纠结、所有伪装、所有闪躲,不过是为了掩饰这件事。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呢?
你叹了口气,再次对着炒面发起了呆。
———
“...老板,池波老板!我不再提鹿野院了,求求你炒面又糊了啊啊啊!”
———
咳咳,总之。
经历一番波折,你终于还是带着刚出炉的炒面,站在了天领奉行所的门口。
目睹了两次黑暗料理诞生、跟着你一路走来的冈山桃站在你面前,满脸狐疑地再次和你强调:“之前的事情就算了,老板,送饭的时候你绝对不要说漏嘴,告诉那只红鬼这份炒面是我买的。”
“...要是他问起来的话,啧,”说道这里,冈山忽然变得十分暴躁,伸手将一头卷发揉得更乱,凶巴巴地说,“算了,估计那种白痴也不会注意这种细节。”
“——天领奉行牢里还有卖炒面的么?真是太好了,小哥,快给我来一份。”惟妙惟肖地学着荒泷一斗的语气说了段话,他抱胸冷笑了一声,“呵呵,蠢货,活该被九条大人抓来填牢房。”
气嘟嘟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冈山桃,说实话,像只追着人啄的小鸡,毛茸茸的那种——但作为一位刚刚炒糊了两盘炒面的料亭老板,你决定恪守本分,不对他的话做出评价,只是再次确认:“好的,将炒面交给荒泷先生,不透露您的消息——除此之外,您还有其他要求么?”
“呃...这样说起来的话,”听到了你的话,冈山以自认为隐晦的目光看了眼不远处奉行所的卷宗存放室,小声问道,“...老板你真的不考虑和鹿野院和好么?”
“咳,倒不是说别的,就是那家伙最近拉着我们把奉行所里积压了几年的卷宗都过了一遍——在去食野屋之前,我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上杉那小子更是哭着说再也不求着鹿野院当助手了。”
“就当是为了奉行所同心们的幸福——池波老板,拜托了!”
———
虽然冈山同心那样对你说了,但说实话,你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鹿野院和好。
这也就导致了你在去牢房送饭途中忽然撞见鹿野院时,大脑忽然变得完全空白。
“哎呀呀,这不是池波先生么。”
不同于不知所措的你,许久不见的鹿野院看起来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到你,甚至乖巧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不知这次大驾光临,是来给谁送饭的呢?”
鹿野院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你就是觉
得手中的餐盒忽然变得烫手。
不着痕迹地将餐盒藏到背后,你支支吾吾地向他解释了冈山同心和荒泷一斗的事情。
“——哦?”手指点在眼下的痣上,带着某种韵律一下下敲打,鹿野院抬头对你露出了礼貌的笑容,“所以池波先生今天,的确不是来找我的啊。”
…太恶劣了,这种事情,侦探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却非要你说出口么?
“池波先生?再不说话我就要走了哦?”
鹿野院对着你眨了眨眼,带着十二分的游刃有余看向你,像是笃定你会投降认输。
——你确实会。
死死抓着食盒的双手背在身后,你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一片污渍,低声开口:“…一会如果没事的话,要一起回料亭么?”
…不对,不是这句。
紧张得手指都有些痉挛,却还要强行平复仿佛要跳出胸口的心脏:“虽然说仍觉得这很像是天领奉行的钓鱼执法吧。”
…池波正,你都在说什么啊!
“但总之,”摒弃所有其他想法,你深吸一口气,顶着泛红的面庞直视鹿野院平藏,“如果到了成年的时候你仍没有改变想法的话,我会负起责任的,平、平藏君。”
…说、说出来了!
…虽然过程乱七八糟,完全没有大人该有的气势,但总算是——
“——真狡猾,池波先生这样说的话,成年之前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某位大侦探装出失落的样子,语气里却满是掩藏不住的雀跃,“真的不行么?没有目击证人的话就算不上犯罪了吧?”
“不、不可以!”鹿野院可怜兮兮看着你的样子固然十分让人心动,但岌岌可危的道德感还是将你的理智拉了回来,促使你满脸通红地拒绝了他的要求,“身为公职人员,请不要说这种知法犯法的话。”
“…哎呀呀,失算了,”鹿野院闻言摇了摇头,叉着腰对你投来了失望的目光,“平时固执又正直这点确实很可爱,但在这种事情上坚持,实在太坏心眼了哦,池波先生。”
…就算你这么说。
你抿着唇四处张望了一下,在确定周围确实没人的情况下,闭上眼向前倾身,颤抖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贴上你新晋未来式男友眼下的痣上,一触即分。
“…这是定金,”在他骤然明亮起来的双眼注视下,你红着脸说道,“剩下的,成年再说。”
“诶?池波先生真小气。”
鹿野院撒娇般地抱怨着,手指插入你的指缝,摩挲着你指间隐秘的痣,与你十指相握。
“不过算了,我会把池波先生的话好好记住的,等到成年那天——”
———
等到成年那天,你们一定会是稻妻最让人羡慕的,拍档和情侣。
———
你和【平藏】对视了一眼,抵着额头,笑了出来。
幸福的你们忘记了,此时还有个不幸的家伙正在奉行所的牢房里抓着铁窗大喊:“好饿——,有没有人在啊,救命,天领奉行虐待犯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