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在怀里,公野圣良断断续续听明白了案件的现状。
还在抢救的司机血液里检测出了心源性毒素，是人为导致的心脏骤停。交通事故升级成了刑事案件，而闻讯赶过来的受害者的几位家属朋友互相推诿指责,要不是警察及时阻拦,恐怕能当场打起来。
当然,有一部分是他事后总结出来的。
现实里松田阵平刚说到一半，他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两声传来提醒。警官顿住两秒，这才不怎么情愿地松开手。
松田阵平翻开手机看了两眼,一只手在按键上飞快打字,又放回口袋。
“现场那边叫我,我得过去一趟。”
公野圣良点点头，跟他商量：“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
松田阵平没说话,不知想到什么,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右手慢慢移向后腰。
公野圣良大惊失色，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还是跟你一起过去好了！”
那里是放手铐的位置吧！！要是他不阻止现在是不是就被铐起来了？！
冷静点阵平，这种事情不要啊——！
被他拦住的松田阵平啧了一声,竟有些遗憾似的撤回手。
他拿出墨镜,“戴上这个。你现在还不能公开露面吧。”边说着,边亲自上手给人戴上。
深色的墨镜挡住半张脸，视野霎时变暗,公野圣良眨眼适应了一下，不自觉抿起一个笑,“……嗯，谢谢。”
松田阵平说的没错,要是被认识他以前身份的人、尤其是被官方看到,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他不敢站太近,又不敢脱离松田阵平的视线范围，站在店铺的竖牌旁，露出一双戴了墨镜的眼。
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的现场上，黑发警官快步走向人群，仍在喋喋不休吵架的几个嫌疑人立刻安静如鸡地闭上嘴。
翻看了几页现场调查结果，又过了一会儿，警官被人叫到另一边，蹲下身，神色认真地听柯南说了些什么。
公野圣良逐渐出了神。
他见过很多次松田阵平拆弹时全神贯注的样子，却还是第一次旁观松田警官侦查案件。
在听说松田阵平调到搜查一课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感到格外在意和惋惜，但又隐约能理解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于是更不敢随便开口。
公野圣良拿着杂志伪装，其实是在盯着对面发呆。在墨镜的遮掩下，思绪一飘便不知飘远到了哪里。
“在想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答道：“在想，阵平是不是更适合爆处班——”
那声音蓦地笑了一声。
下一秒，光线倏忽间透进来。
松田阵平没有把他的墨镜取下，而是指尖半勾，要摘不摘，让下半框险险地悬在白皙的鼻尖上。
公野圣良还未适合突然变亮的视野，先看见了一双近在咫尺的黑瞳。
就像一潭越清澈反而越危险的水，里面没有太多情绪，却深不见底。
“并没有适不适合，只是看我想不
想要而已。”
他眼眸中平静的水面翻起波澜：
“……我现在还有更想做的事。”
公野圣良顺着他的话喃道：“……什么事？”
松田阵平喉结上下一滑，
唇间似有什么将呼之欲出。
「咔哒」一声，
公野圣良思绪一怔，
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被!骗!了!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银手镯，
感觉指尖都在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有点想哭。
松田阵平闷闷笑了声，勾起中间的链子晃了晃，手铐的另一端在他手腕上。
为了抓犯人，警官先生主动把自己先拷了起来，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
公野圣良不敢动，他在艰难地组织语言：“我错了，一定会改的，所以能不能别抓我……呜。”
松田阵平的语气像在糊弄小孩：“先待在我身边，不会有人发现的。”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抽空扭头招呼了声背后的同事：“不用等我，报告我明天补上。”
犯人早被押上警车，现场调查已经结束，那边还剩下几个收尾的警察，听见松田阵平的声音纷纷应答。
公野圣良和他挨得极近，身形几乎全被挡住，他捕捉到的视线每多一道，就愈发感觉如芒刺背。
其实大部分都略过了他，只有柯南奇怪地多看了两眼。男孩将手指放在眼镜上点了两下，表情一下子变得难以言喻起来。
和他一起的冲矢昴同样有些疑惑，还想朝那边走过去，被柯南连忙拽着衣角拽走了。
感受到压力渐渐散去，公野圣良才敢抬头，眼巴巴地无声谴责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刚单手发送了一条简讯，见状轻哂，把屏幕递给他看。
公野圣良半信半疑，看见了满屏激动的「？」和「！」，还夹杂了几条语音。
“你回来的事其他人知道了吗？”松田阵平问。
公野圣良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了片刻——零和景光算知道吗？可他还没用现在的身份和他们说过话、也没告诉他们一句「我回来了」。
“应该……没有吧。”
松田阵平冷不丁道：“如果今天没有这起案子，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吗？”
公野圣良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在某种惶惶不安的情绪促使下攥住松田阵平的衣袖：“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
松田阵平表情空白了几秒，忽然抬手捂住脸，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感觉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
终于忍无可忍，他掰正那张让他舍不得真下手揍的脸，舌尖用力抵住上颚，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根本不需要什么方式，只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听到了吗？”
四目相对，公野圣良哑然。
眼眶有些发热，他垂下眼，意识到自己倒置了本末。
他之前那些犹豫，那些所谓顾全大局的考量，是不是对彼此的消耗和折磨？
“……嗯，”公野圣良咽下喉口的酸涩，笑道，“我听到了。”
“……”
松田阵平指尖略顿，稍显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再次强调：“光听到还不够，记住了吗？”
公野圣良忙不迭点头：“嗯嗯。”
态度积极得挑不出一丝错，松田阵平也只得先放过他。
警官握住他的手，衣袖垂下来的时候果真看不出中间有东西连着。就算有人觉得两个成年男性走在路上挨得太近怪奇怪的，一触到黑发青年的眼神也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步速不紧不慢，公野圣良刚好跟上。
松田阵平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得意：“走吧，去看看另一个家伙。”
……
……
萩原研二在训练间隙收到了松田阵平的简讯。
「阵平：我找到公野了。」
「萩原：……小阵平，你先冷静，身上有没有哪不舒服？」
……唉。
萩原研二心情复杂，他沉痛反思最近工作太忙，对幼驯染关心不够，然后心情沉重地打开浏览器准备给松田预约心理医生。
网页上的医生简介还没看完，通知栏又蹦出一条新消息。
「阵平：你现在出来，我带他来见你。」
萩原研二：……？？？
五分钟后。
萩原研二连训练服都没来得及换掉，一路不顾形象地飞奔到地下停车场。
他的心脏砰砰狂跳不止，路上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在见到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时，险些以为自己也出现了幻觉。
灰发金眸的青年歪了歪头，看向他的双眼弯成月牙。
萩原研二愣愣地站了许久，才如梦初醒，激动得又哭又笑。他泪眼汪汪地想要扑过来，却被幼驯染嫌弃地拦住了：“刚训练完一身汗臭味，站远点。”
萩原研二：“……”
没事就找他死命训练的人是谁啊？在道馆对打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站远点呢？
“有什么关系，”萩原研二义正辞严地为自己辩解，“小公野又不会嫌弃我，对吧？”
公野圣良笑着点头，“好久不见，研二。”
萩原研二亲亲热热地凑近，正要说些什么，视线却突然在某一处定住。
“……”沉默三秒，他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竖起大拇指。
真刑，不愧是你。
松田阵平没说话，空着的手插在兜里摩挲着打火机，只有耳根慢慢浮起薄红。
……
……
走出停车场，公野圣良好说歹说，总算把银手铐摘了下来。
他站在两人中间，回家路上，松田阵平反倒不说话了，一路都是萩原研二兴奋得有些颠三倒四的碎碎念和他浅笑的应答。
「回来就好」「班长在冲绳度蜜月等一会儿发张合照过去吓死他」「过几天约你聚餐一定要答应」「对了小公野你现在多大啊」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公野圣良愣了愣，如实答道：“二十四岁。”
萩原研二意味深长：“哦~↗?↑↘?↓”余光暗示地瞟向在场另一个人。
他的语气太跌宕起伏，让公野圣良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没什么，”萩原研二感慨，“只是我们都比你大好几岁了呢。哎呀，一下子变大叔了。”
公野圣良被他故作伤感的样子逗笑，弯起唇角，“不会的，研二和以前一样帅。”他没忘记还有一个，特意扭过头认真道：“阵平也是，工作的时候超帅。”
萩原研二眼睛一亮：“还是小公野有眼光！实不相瞒，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松田阵平从鼻腔里低嗯了声，不置可否，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送公野圣良回到公寓，站在楼底下，两个人都没走。直到对应楼层的窗前出现了一道朝他们挥手的纤细身影，松田阵平也不禁伸出手遥遥回应。
萩原研二看着眼前几十层高的私人公寓，低调中仍透露出资本主义腐朽但好闻的气息，他叹为观止，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奇妙的想法。
他揽过仍在走神的幼驯染的肩膀，亲切又八卦地问：“小阵平，你说花子酱以后是跟爸爸还是妈妈？”
松田阵平：“……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