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格格抱着弘昼回去后,就与常嬷嬷商量起来,只是商量来商量去,商量了一整日,也没商量出个章程来。

    毕竟一个是侍妾,一个王府主母,怎么看都是实力相差悬殊。

    就在耿格格左右为难时,却听小丫鬟说钮祜禄格格来了。

    耿格格连忙迎了出去。

    说起来,这两人一向没什么来往,耿格格跟在四爷身边已有几年,除去最开始曾得宠过几日,剩下的时间王府中就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但钮祜禄格格却不一样,她虽容貌比不上耿格格,却是四品大员之女,机敏聪慧,为人圆滑。

    更重要的是,她是当初入宫选秀的秀女,更是皇上做主赏给四爷的女人,一进王府虽不如年侧福晋得宠,可在一干格格、侍妾中却是头一份。

    今日不光钮祜禄格格来了,她还将四阿哥弘历也抱了过来,更是笑着道:“……今日我过来是想替四阿哥与五阿哥道歉,虽说昨日五阿哥并未破皮,可小孩子皮嫩,只怕五阿哥是也受了疼。”

    耿格格连忙道:“小孩子家家的,都是这样的,不妨事儿,况且四阿哥也不是故意的。”

    话虽如此,可钮祜禄格格还是差人捧了好些道歉的礼物上来,有半臂长的人参、整匣子的干燕窝……看的耿格格眼睛都直了。

    同为雍王府格格,她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钮祜禄格格笑着道:“原先我就想着叫四阿哥与五阿哥多亲近亲近,可就怕昨日那般情形出现,四阿哥年长几个月,小孩子手上又没个轻重的,若是伤了五阿哥就不好了。”

    “可我昨日后来回去仔细一想,直觉得自己想岔了,我们小时候在家中与姐姐妹妹都有争嘴的时候,更别说两个小男娃,若要打要闹,随他们去就是了,打着闹着就长大了。”

    “王爷膝下唯有三个阿哥,三阿哥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该娶妻生子,偌大一个王府,也只有这两个孩子互相作伴,咱们可不该拦着……”

    耿格格连声称是。

    被放在炕上与弘历玩耍的弘昼仔细听着这话,只觉得钮祜禄格格得宠真的一点都不冤枉,听听,这话说的多漂亮,听着便叫人觉得亲切、舒坦。

    他竖起耳朵听钮祜禄格格说话,一个不留神,却见着自己这四哥已哼哧哼哧爬到自己跟前。

    弘昼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却见着弘昼冲自己咧嘴一笑,上下各露出两颗小米牙来。

    一旁的乳娘含笑道:“想必是昨日咱们四阿哥不认识五阿哥,所以才咬了你,今日咱们四阿哥认识五阿哥了,哥俩好是不是……”

    说着,各自的乳娘更是抱着他们碰碰手、碰碰脚的。

    弘昼的注意力却放在了不远处的钮祜禄格格身上,光从昨日就能看出这人不是个简单的。

    果不其然,钮祜禄格格寒暄没几句,就开门见山了:“……昨日福晋的意思咱们都清楚,说来说去无非想叫你主动将五阿哥送到正院,可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别说你不舍得,换成谁都不会舍得的。”

    如今耿格格正为这事儿劳心伤神,当即就红了眼眶。

    弘昼更听见钮祜禄格格低声道:“王府上下,唯有王爷能帮你……我若是你,只管与王爷说这事儿,说想要好生抚养五阿哥长大,若王爷答应下来,福晋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再自作主张的。”

    耿格格一愣,小声道:“可这样不就得罪了福晋吗?”

    “难道如今你就没有得罪福晋?”钮祜禄格格想的比耿格格通透许多,不急不缓道:“事已至此,便是你乖乖将五阿哥送去正院,依福晋这性子,也不会念着你的好,反正事情已至这般田地,还不如想着如何护住五阿哥……”

    弘昼不由觉得这钮祜禄格格真是聪明。

    这法子是如今最有效的法子。

    耿格格却还有几分迟疑。

    等着送走了钮祜禄格格与四阿哥,继而与常嬷嬷商量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来:“……嬷嬷你说,钮祜禄格格当真有这么好心吗?”

    常嬷嬷斟酌道:“王府中可没这么心善的人。”

    顿了顿,她更是道:“五阿哥与四阿哥年纪相仿,若论起恩宠与家世来,钮祜禄格格比您更胜一筹,就连四阿哥都更得王爷喜欢一些,但若是五阿哥被抱到了正院,以后就要压上四阿哥一头。”

    “若奴才是钮祜禄格格,也不想叫五阿哥养在正院的……”

    耿格格这才恍然大悟。

    弘昼与常嬷嬷看法一致,他与四阿哥弘历年纪相仿,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定会处处比较,照如今情形看来,四阿哥处处压他一头,可若他抱去正院,养在嫡母膝下的孩子身份总要尊贵些,说不准来日还能随着福晋一同进宫,说起来可是风光无限。

    弘昼却觉得钮祜禄格格的担心是多余的,毕竟四阿哥以后可是要当皇上的人咧!

    若换成寻常人有知晓未来的金手指,说不准会想着争一争,但弘昼却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一心只有咸鱼躺。

    最后耿格格并没有辜负弘昼的期望,到了傍晚时候就派人去请四爷过来一趟。

    她入王府几年,还是第一次邀宠。

    就算看在弘昼的面子上,四爷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派小太监前来传话说晚些时候会过来。

    耿格格本就容貌出众,今日换了身胭脂色绣芙蓉纹的旗服,走起路来衣裳上的芙蓉花活灵活现的,十分好看。

    她身上更是用了香露。

    她记得刚进王府时四爷就夸过她,说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很好闻。

    一番打扮后,就连摇篮中的弘昼都看直了眼,常嬷嬷更是赞不绝口:“……叫奴才说,您就日日这样打扮才好,将王府中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比下去。”

    耿格格苦笑道:“枪打出头鸟,我平日不争不抢的,不知道多少人都看我不顺眼,若是日日这般,岂不更是打眼?”

    若弘昼会说话的话,定是要好好与额娘说上一说——反正争与不争旁人都看您不顺眼,为何不去努力一把?

    可惜常嬷嬷也是短视之人,并没有相劝。

    到了傍晚,四爷就过来了。

    他一进来看到耿格格如此打扮就愣了愣,想着今日是个什么样子,可左思右想,好记性的他都没想起来。

    耿格格今日不仅盛装打扮,吩咐大厨房送来了爱吃的菜肴,还端上自己酿的梅花酒:“……妾身记得当初刚进王府时您曾夸过还不错,故而妾身每年冬日都会酿上一坛,您尝尝是不是原来的滋味。”

    四爷尝了一口,点点头,道:“你坐下一起用吧,我记得你能饮些酒的。”

    耿格格话不多,四爷叫她坐下用饭,她当真就是坐下吃饭,并没再多说几句话。

    到了最后,还是四爷开门见山道:“说吧,今日又是盛装打扮又是陪我喝酒,可是有什么事儿?”

    耿格格面色略带羞赫,却还是大大方方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还是先前将五阿哥抱去正院一事,虽说五阿哥如今在妾身身边好好地,可妾身却一日都不得安生,生怕五阿哥什么时候再被抱走……”

    她本就胆小,这话还没说完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美人落泪,看着是我见犹怜。

    四爷看着桌上的那坛子梅花酒,想着耿格格对自己也是有情谊的,当即就道:“我既答应将弘昼抱回缓福轩,断然没有再将他抱走的道理,你就好生将心放回肚子里好了。”

    “真的?”耿格格抬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满是不信。

    四爷被她逗的有些绷不住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耿格格这才忙道:“多谢王爷。”

    说着,她更是难得殷勤替四爷倒酒起来:“王爷既觉得这酒好喝,就多喝几杯,妾身今年冬天再多酿几坛子给您送去……”

    四爷忍不住在心里摇摇头,若换成寻常人只会说酿了酒请他过来,可耿格格倒好,如此实诚,进王府这么几年都没有长进,看样子自己得多护着她一些。

    另一边,弘昼被乳娘抱在怀里,一个哈欠连一个哈欠,听闻乳娘闲话说四爷在缓福轩歇下,估摸着这事儿已成,这才安心睡下。

    翌日一早,弘昼瞧着满脸红光的耿格格,更是听说了一个好消息——他那阿玛说因他身子弱,洗三与满月都未大办,如今他身子大好,想替他操办“百日”。

    当然,就如今朝堂这个情形,弘昼的“百日”也不能大办,只王府众人聚在一起庆贺一二就够了。

    说起这事儿来时,耿格格满脸都是笑:“……没想到王爷还记得咱们弘昼快满一百天,过几日咱们弘昼可要乖乖的好不好?”

    从前弘昼可不在意这些东西,但如今却是不在乎不行,这可是关乎阿玛对他的态度,以及日后他们母子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很快就到了弘昼百日,一大早他就被穿戴整齐,穿的是一身簇新的大红色百团纹小袄,脖子上挂着精巧的长命锁,腕子上套着两个金镯子,再加上他胖嘟嘟,圆乎乎,任谁看了都想摸一摸、捏一捏。

    耿格格见状,忍不住在他面上啄了一口:“今日咱们弘昼得乖乖的,可不能顽皮。”

    也不怪她如此担心,就在弘昼从正院回来没几日,四爷专程来看过他一次,他哼哧哼哧伸出小胖胳膊要四爷抱,四爷见此也不好拒绝,难得抱了抱弘昼。

    谁知四爷刚抱起弘昼,他就尿了,尿的四爷满身都是。

    四爷当时脸色都青了。

    偏偏弘昼笑得直打哈哈,特别开心,好像在说——活该,谁要你把我送去正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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