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川骛懵懂仓惶的青春期,他为了获得岁聿的爱,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
虽然他很不想还像个幼稚的孩子,把自己生活里的一切都归结在原生家庭上,但他确实是因为从小听着父母的爱情童话长大,才会如此向往自己也能拥有一段瑰丽梦幻的感情。
他的母亲霍女士曾无数次、事无巨细地向他描述了她与丈夫的相遇。
作为霍家长房的独女,霍黎安女士一度被他传统的父亲养得有些过于天真烂漫了,当然,这也与她的身体先天不良有一定的关系,父母对她唯一的期望就是健康快乐地长大。总之,霍女士一直到了二十五六岁,都没有体会过独自出门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不是完全被保护在象牙塔上、没有离开过家的公主,相反,她跟着需要常年拓展海外集团业务的父亲去过很多个国家,见识过这个世界上很多不一样的风景。
只不过霍黎安每一次出行都是保镖开道、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一直到快二十六岁的这一年,在母亲去世后的某天,她坚持前往母亲生前常挂在嘴边的北欧小岛,因为迷路,反而阴差阳错地独自见到了一片壮观的花海。
当拂面的微风吹过摇曳的花朵,就像是五颜六色交织在一起的海浪,侵染了整片大地。
霍黎安觉得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没有之一。
也是在那里,她邂逅了霍川骛的父亲,文森特.埃斯波西托,埃斯波西托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也是当时在那座宛如孤岛一样的地方,唯一能够听懂霍黎安说话的人。
他们当时所在的是一个相对偏僻的北欧小国,人均GPD极高,生活安逸,家家户户都是土豪,但也人人都以说自己国家的语言为荣。它们在语言方面的坚持和F国有些类似,你上前和人家说英语,人家有可能只会翻个白眼给你,也有可能完全不搭理你。
霍女士只掌握了三门比较大众的语音,普通话、英语以及西语。完全和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无法沟通。
霍黎安当时是和父亲一起前往的欧洲,只不过她的父亲带着翻译在隔壁国家谈生意,她坚持独自带着保镖越过国境线,来到了隔壁陌生的岛国。面对这边相对闭塞社恐的岛民,霍女士一度都绝望了,觉得那真是她最倒霉的一天。
裙子破了,鞋子跟掉了,保镖也找不到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当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一如我父亲说的,离开他和他的钱,我什么都做不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霍川骛的父亲文森特先生出现了,他不仅会说英文,还会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于花海深处,朝她款款而来,绅士的俯身弯腰,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据文森特先生说,他当时是刚刚结束了一笔大生意的会谈,就选择了就近度假。他那天本来没有打算去那片花海的,但他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意外被花海吸引,也被站在花海里的东方美人乱了心神。
“你懂那种感觉吗,川骛?就像是命中注定,一切都刚刚好。”霍女士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她没有迷路,而文森特又车子正常,他们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相遇。
失去这桩她喜欢、他也喜欢,他们两个的家族都非常满意的完美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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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它称之为奇迹的指引。
但霍川骛在长大后,却从他父亲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甚至有点南辕北辙的版本。他一早就知道他的家族已经在为他筛选新娘了,而其中有个与他们家族有长期合作关系的族长之女,被他的父亲赞不绝口,是最有可能成为他妻子的人。
他听说对方来自遥远的东方,最近独自前往了北欧的某个风光宜人的小岛看极光。
文森特便决定了要亲自飞往那个小岛,他也不确定自己要去做什么,大概就是见个面、拒绝一下对方吧。他希望她能打消联姻的念头,谈感情太伤钱了,他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
而就在他看见对方时,他刚好目睹了那位小姐与保镖走散的一幕。
本着绅士原则,文森特先生自然不可能让霍女士独自落单、陷入危险。他很快就追了上去,就这样乌龙般的认识了对方。
只是在花海里抬眸相遇的那一刻,文森林便改变了主意,他对儿子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就是见色起意,亦或者是只属于穷酸诗人口中俗不可耐的描述。”但是在遇到妻子的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大概也是一个大俗人。
飘零摇曳的花瓣,在仿佛轻吻过了姑娘粉色的脸颊后,又在空中打着旋儿,不多不少的正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们对彼此一见钟情。
在父母这段不同视角、但同样很幸福的爱情里,少年霍川骛在公学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对爱情的悟道。
——只有比较戏剧化的一次次巧合,才能缔造命中注定的爱情。
而如果没有奇迹,那他就人为的制造一个奇迹。
霍川骛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岁聿之后,就在和对方的相处中下意识的开始去筹划这些了。包括但不限于去了解岁聿的大事小情,在清楚的知道岁聿最近需要什么后,他刚好便能带着岁聿需要的东西出现。
小到一条藏蓝色的领结带,大到一辆可以自由穿梭在整个莎温小镇上的敞篷皮卡,他们永远会在岁聿的诧异中“不期而遇”,说一句,好巧。
霍川骛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只为了呈现出最让岁聿觉得舒服、喜欢的模样。
这也是霍川骛一直没对道林说自己在情书里到底写了什么的原因,因为他在那封情书里不只有表达爱意,还加了一些不算光鲜的博取好感的手段。
他年少时真的是个糟糕的人,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霍川骛低头想到。
也大概就是因为自己当年安排了太多事,才让霍川骛后来变得对他和岁聿的感情毫无安全感,哪怕他终于得偿所愿和岁聿在一起了,他也还是会患得患失。
倒不是
怕岁聿发现他做的这些,毕竟他没有给岁聿的生活制造过什么苦难,那太傻了,他只是尽己所能的让岁聿的校园生活变得更便利了一些。霍川骛也没打算瞒岁聿一辈子,他有认真规划过,要在什么时候把这些说给岁聿听。
霍川骛希望能在和岁聿的感情变得更深厚一些之后,再对他说这些。
因为他很怕岁聿是由于这些人造奇迹才爱上他的,在失去了这些“命中注定”的魔法后,岁聿就不爱他了。
只是什么时候才能算是感情非常稳固呢?少年的霍川骛苦恼的想道。
他就这样一直活在一种忐忑不安里,总觉得自己和岁聿的完美校园恋情,就像是一座空中楼阁,再美轮美奂,都无法让人忘记它下面没有任何基础的事实。
霍川骛甚至一度都有点做“贼”心虚了,自我pua到了觉得他和岁聿的交往是他“偷”来的,指不定哪天就要还回去。无论和岁聿互相说多少次“我喜欢你”、“我爱你”,在霍川骛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块地方是不确定的,他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眼前的这一切。
也因此,当岁聿在跨洋电话里说出“我觉得我们暂时需要冷静一下”的字眼时,霍川骛的第一想法不是“我们要分手的天崩地裂”,而是“这一天还是来了”的感觉。
另外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他偷来的幸福,还是被老天爷收回去了。
但一直到今天,霍川骛才知道,不是这样的,哪怕没有那些事,岁聿也会爱上他。
在确定了岁聿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事后,霍川骛才终于手舞足蹈的高兴了起来,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仿佛脑子都要爆炸的开心。
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岁聿爱他。
当然,如果岁聿的身体能变得再好一点就更好了。
霍川骛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岁聿,整个人的情绪都十分高昂,他说:“我不知道我是否对你说过,”准确的说,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但我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刻起,我觉得我就喜欢上你了,这毫无疑问。”
岁聿点点头。却在心里想着,真奇怪啊,这话明明应该是没有说过的,可他却总觉得霍川骛已经说过了千百遍。
他也从没有怀疑过霍川骛的感情。
***
随后的一段时间,岁家就像是经历了什么两极反转,出霍川骛在想方设法的让岁聿的生活维持原样,生怕他的大脑出现任何不妥。岁聿却反而在非常努力的想要回想起过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些往事如此执着。
根据岁聿这些天的交叉测试,他差不多已经能够拼凑出自己遗忘的范畴,大概率只是忘记了一个在上学时遇到的朋友。
男性,混血,蓝眼睛,是比他大一些的公学学长。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是什么很重要,重要到必须想起来的事情吗?
理论上来说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在情感上岁聿却不好说。他无论如何都做不
到在回忆起确实存在这些往事的时候,再对它们视而不见。
他很想知道自己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
只可惜,岁聿如今能够回忆起的最清晰的一个画面,就只有狼尾辫的道林学长把情书递给他的那一天。在公学一处鲜少有人经过的喷泉旁,他和道林学长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紧张。道林学长大概是在紧张好友的命运,那他又是在紧张什么呢?
在又一个午夜梦回,岁聿从梦中惊醒,身边是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就一直维持着这么睡在了一起的丈夫霍川骛。
霍总迷迷糊糊的还在试图抱住怀里的岁聿,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已经先一步本能的关心道:“怎么了?”
只有岁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他梦里的回忆终于有了推进,推进到了他接过情书。他连看也没看内容,只看了一眼信封背面代表着某个家族的火漆印章、知道了情书的主人是谁,他在原地怔愣半晌,意外异常,却……根本没有想过要拒绝。
是那种哪怕梦醒之后,再反复回忆起这一段时,仍会嘴角上扬的甜蜜。
可是这不对啊。
他已经结婚了!
岁聿看了眼身边已经快要醒过来的霍总,慌忙又重新躺了回去,回抱住了霍川骛。
回忆中突然出现的、有可能曾经存在的初恋情人,和现在就近在咫尺的新婚丈夫。这是怎样一个致命二选一。
救命。
岁聿大半夜摸出手机,给师兄发去了微信:【怎么办?我觉得我是个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