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快两点, 二十四小时药店里，打着瞌睡的药店老板，找到一款喷雾和纱布扔出来, 看了眼伤口，又拿出来两瓶消炎药。

    “这些就够了吗？”秦可馨蹙着眉, “您再看一下他的手，咬的很严重的。”

    看不出来她还挺有礼貌的，沈凌云侧眸看她。

    因为着急, 她原本精致的妆容凌乱, 瞧着倒是比刚才顺眼不少，至少看着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不是一个活在面具里的套子。

    “不用不用。”上了年纪的银丝老太，摆手打了个哈欠，“刚才都看了，不用重新看了。”

    老人家说话带着特有的口音, 声音和年轻人的听起来不一样。

    她隔着老花镜眼睛往上看，“小伙子年轻，消消毒吃点药就好了, 害怕什么？”

    酒吧一条街, 大事小事，她老太太什么事情没见过。

    这种出来玩被女朋友抓到吵起来, 动手打起来, 这不女朋友还是心疼了带他来上药, 长的好看就自大的人渣！

    沈凌云坐在柜台对面靠墙的椅子上，等秦可馨过来给他上药，老太太忽地一声冷笑。

    秦可馨没听见，沈凌云听得真真切切, 他抬头，面无表情和同样面无表情的老人家对视，老人又是一声冷笑。

    沈凌云：……

    喷雾洒在手上，刺痛感传来，沈凌云“嘶”了一声。

    “别动。”秦可馨按住他，脸颊离他的手很近，呼吸喷洒在沈凌云的手上，他指尖蜷了下，被秦可馨掰开，她说：“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她凑得这么近，都要趴下了，沈凌云往上抬了抬手，让她也舒服一点儿。

    后面的上药和包扎很快就完成了，也是这么一处理，秦可馨心里更愧疚了，伤口这么深，十指又连着心，他得多疼啊。

    秦可馨闷头系上蝴蝶结，睫毛闪动，她的睫毛很长，卷曲浓密，她半仰起头，视线克制的落在沈凌云的喉结上，没再往上看。

    “那个……”秦可馨说：“对不起啊。”

    如果说之前的道歉是对于自己做错事和他气场的压制，现在的这份道歉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都说了没事。”沈凌云扯扯唇角，看她一脸忐忑，抬手下意识的对着她的脑门点了一下，“啰嗦。”

    秦可馨愣愣的盯着他，捂着自己的脑门，眸光震颤不已。

    -

    沈凌云说反正来都来了，就去酒吧里看看吧。

    不然大晚上的白折腾一次，秦可馨也感觉他说的有点道理。

    进了酒吧，看鬼鬼祟祟躲在自己身后的人，沈凌云无语的对天翻了个白眼，他回身把人拉到一边。

    沈凌云压着声音问，“你能不能大方一点？你是来偷东西的吗？”

    酒吧里很吵，灯光乱晃，秦可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靠近的俊脸，还有他绷着的，那张好看的脸。

    暧昧晦暗的灯光下，他的呼吸仿佛隔绝了人群，她的心跳随着他的呼吸，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干什么？”在事情脱离大脑掌控前，秦可馨果断的推开他，抱着肩膀侧身，傲慢道，“突然离我这么近做什么？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好了。”

    大小姐习惯性的伪装，非常完美。

    沈凌云直起身子，无话可说。

    对她歪了下头，看了眼她，沈凌云转身没入人群，他身子高，穿着一身黑色，肩宽腿长，额前的碎发打扮像是漫画里的艺术家。

    偶尔和这个世界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像是一尾游走在人海里的游鱼。

    秦可馨手里抓了个空，心里一慌，赶紧跟住他在拥挤的人群里穿行。

    沈世嘉那伙人玩的差不多了，差不多时间就散了，楼上的包厢里空空荡荡，透露着一种热闹之后的冷寂。

    沈凌云站在门口，他一身的寒气，服务员以为这是来找人的，在一边陪着笑脸，“先生，找朋友吗？沈少他们刚走，不然您打个电话。”

    秦可馨拎着包喘气，沈凌云转身抬眸望向她，她踩着高跟鞋，气喘吁吁的走过来，愤愤不平对着门踹了两脚。

    “王八蛋，没信义的小人！说话不算话。”

    “说了不来这里玩，还不是继续来！！”

    发够了脾气，沈凌云送大小姐出去，大小姐顺路把他送回了家。

    下车前，沈凌云还是想了想，问秦可馨是不是非沈世嘉不可。

    他说，“你们还没有在一起他就这个样子，以后只会越来越过分。”

    秦可馨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

    沈世嘉刚回房间没多久，口渴下楼喝水，听到响动，看到沈凌云从外面进来。

    他顿了下，对着沈凌云身后看了看，点点头，不算热络道，“哥，晚上出去了？”

    “嗯。”沈凌云淡声点头，看了他一眼，很快的垂下头。

    他们本来也没什么话说，这么多年都这样，尴尬的站了一会儿，沈凌云说自己上楼，沈世嘉赶紧说了声好。

    他如同以往一样默不作声的上楼，沈世嘉抬起头看他，恰好这个时候，沈凌云也在楼梯上回过头。

    视线交汇的一瞬，沈世嘉狠狠地愣了下，一瞬间，仿若被击中了一般。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轻灵的光线落在地板上，明亮寂寞的光影下，人的影子无限拉长，偌大的房间，稍显空旷。

    沈凌云的脚步声消失，沈世嘉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

    -

    半个小时后，秦可馨的手机叮咚一声，沈凌云问她到家没有。

    “算你还有点良心。”

    刚沐浴过的人，头发高高的包裹在毛巾里举在头顶，一双精致的猫眼耀武扬威的眯起来，她盘腿坐在床上，心情很好的回他。

    【本宫到家了！】

    【晚安。】

    沈凌云哼笑一声，回了一句晚安。

    手机扔在床上，震颤一下，换了睡衣的男人，黑色的发丝未干，打着旋垂落在眼前，他的眼眸深邃辽阔，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

    沈凌云坐了很久才躺下，他按了按心口，最近总是不太高兴。

    进了十月份，七夕就近了。

    七夕近了也就是说，沈凌云的生日快到了。

    他的生日快到了，也就是说，沈世嘉的生日更快的要到了。

    过了七夕就是。

    -

    “啊，你说我送什么礼物好呢？”秦可馨愁的不行，她苦着脸，“这个怎么样？”

    沈凌云一声冷笑，根本不给反应，她无聊的又放了回去。

    走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买到满意的东西，秦可馨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到底喜欢什么啊？”

    沈凌云停住脚步，秦可馨差一点撞上，她奇怪道：“你干什么突然停下！很吓人的知道吗？”他身上浅淡的好闻气味就在咫尺之间，秦可馨拍着胸口，“我差点就撞上了！”

    逛街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的沈凌云垂眸看她，忽地笑了，沉浸在这个笑里没反应过来，他下巴一抬，对秦可馨说：“诺，他喜欢的。”

    “什么啊？”秦可馨咕哝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一下变了，“江绾！”

    她怒视看向沈凌云，“你！”

    江绾和一群好姐妹，说说笑笑着在奢侈品品牌里逛，手上拿着几个袋子。

    “你这个是要送给谁呀，不会是男朋友吧。”姐妹打趣。

    “不是。”江绾红着脸，清亮的眼眸里漾起一层浅浅的水光，她咬唇笑着说，“一个送给我现在的老板，一个给之前国外的好朋友。”

    “普通朋友，”姐妹笑闹着哄她说：“你怎么七夕送啊？”

    “才不是七夕，是我最近赚了钱！”

    她们一行人吵吵闹闹，都是正当年纪的花一样的女孩，穿的都是非富即贵，身上带着股气质，很招人视线，逛街的有不少人都在看他们。

    秦可馨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自从江绾回来，就和一个黏人的膏药一样，走到哪里都能碰见。

    聚会上能，晚宴上能，现在就连逛个街都能碰见了。

    “真是倒霉！”秦可馨气哼哼的，精致的猫眼瞪圆，刻意画长的眼线也拯救不了她炸毛的圆眼。

    她以为自己生气是雷霆之势，实际上在沈凌云眼里就是家养的小野猫炸毛。

    他心情这会儿好了不少，甚至还热情的建议，“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打你妹啊！”秦可馨的额角都快蹦出青筋，大小姐扭头就走。

    “还看什么？还不跟上！”说着这样招人讨厌的话，实际上却很怕被丢下，她的眼睛里都清楚明白的写着呢。

    沈凌云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

    礼物最后还是没有选成，七夕那天，沈世嘉根本就没有送她礼物，秦可馨想还好自己也没有准备，不然多丢脸。

    但是……她咽下嘴里的意面，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呢。

    这次两家人一起吃饭是沈家张罗的，沈世嘉也是被逼着来的，坐下来了就一直频繁看表。

    秦可馨看他这副样子，想发脾气让他滚，但是父母都在呢，她每一口饭菜都咽的很艰难。

    “你哥怎么没来？”秦可馨问。

    “我哥？”沈世嘉诧异了一下，以为她在找话题，虽然很不想理，还是回答她道：“他今天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秦可馨蹙起眉。

    “嗯，早上起来有点发烧，干脆就在家里了。”沈世嘉看她，反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和我们一样。”秦可馨故意刺激他，结果沈世嘉就点了下头，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垂下眸子，蝶翼一样的睫毛闪动，握着叉子说：“从小就认识。”

    “哈哈。”沈世嘉给面子的笑了两声，“这样啊。”

    “嗯。”秦可馨看着他说：“就是这样。”

    这顿饭是她期待很久的，但是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秦可馨宁愿自己没有那么期待过。

    沈世嘉的表现让从一周之前就精心准备的她看起来像一个笑话，她甚至连今天出门先迈那只脚都想好了，他却对她的一切的视若无睹。

    甚至赶不上他那个毒舌的哥哥，就算是应付，也还会给点反应，至少她换裙子问他好不好看，他会抬头看看她，然后说不好看。

    不会像沈世嘉这样，看都不看，要是问了，说不定还会说好看。或者是看到了，也要假装看不到，说不定还会在心里笑话她，像看一个笑话一样。

    一想到那种可能，秦可馨浑身的寒毛都要炸起来了。

    “你怎么了？”沈世嘉问。

    “没什么。”秦可馨假笑道，“我就是想到一个冷笑话。”

    沈世嘉“哦”了一声。

    “……”秦可馨：“你不问问我是什么冷笑话吗？”

    这是最起码的社交礼仪吧。

    沈世嘉沉默了一下，“我对冷笑话不感兴趣。”

    秦可馨：“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