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孟秋染沒因之前的婉拒而對林褚郁心存芥蒂，一聽他有人選推薦，趕緊把他請到自己房裏，邊喝茶邊詳談。
    喬凝和顧若瀾本不打算參加，想把空間讓給他們，誰知孟秋染叫她們一塊兒過去。
    喬凝遲疑：“你們談導演人選的事，我過去湊熱鬧，不好吧？”
    “都是交流嘛。我剛接觸這個圈子不久，很多前輩都不太了解，一些門道也不夠精通，還得仰仗你們捎帶。”
    喬凝笑着擺手：“孟總你可千萬別給我來陣仗，我特別害怕圈子裏這種互相吹捧的浮誇。”她抖抖肩，轉頭看顧若瀾，“你可不能讓孟總被大染缸給污染了啊。”
    她那句你說的特別自然，并不像是打趣，而是正兒八經對顧若瀾說的。嚴格來說，更像是吐槽加告狀，看上去很擔心孟秋染真會變成剛才那樣客套虛僞，又好像很篤信顧若瀾能治住。
    顧若瀾看了孟秋染一眼，淡定對喬凝說：“她不會被污染的。”
    喬凝怔了下，這回是揶揄了：“你說不會，那就肯定不會。”
    顧若瀾抿了抿唇，克制着臉頰的微熱，沒有強行撇開她和孟秋染的關系。
    從曲江影視城到都納，能看懂的人應該都懂了。
    從柏城回來後，顧若瀾的心态也有點變化，比之前更放得開些。而且熱戀中的人，再怎麽憋，也不可能完全憋得住，她有時竟也會忍不住想偷偷秀個恩愛。
    拍攝過程中，孟秋染基本不會幹涉林褚郁和喬凝的創作，即便出現和原來計劃有出入的地方，她也會在聽完他們的解釋後給予理解和支持。
    基本上，她算是一個很尊重劇組的資方。
    這次她的态度也沒變，仍是謙虛耐心地聽着林導向她推薦的人選。
    喬凝一開始只在旁邊默默喝茶，不插話也不評價，只在林褚郁提到幾個很難請的導演名字時挑了挑眉。
    她暗想，林褚郁的推薦是真心，挑的都是業界有真本事的。但給孟總制造難度也是真的，畢竟有幾位因為看不慣現在的風氣已經不怎麽接戲了。
    林褚郁一口氣說完，這才抿了口茶：“這些都是當年接過上頭任務的電視劇名導，有些也專攻單元劇，節奏實力一等一。”他坦言，“不過我也先得提醒一句，有些人不好請。”
    孟秋染側頭看他，顯然是對剛才推薦的那些人有些動心了。
    林褚郁自嘲道：“我們這一行，為名為利的多，但總有那麽幾個是脾氣古怪的，恃才傲物嘛。”
    他還不忘瞟了眼喬凝：“不信你問喬凝，他們編劇圈裏是不是也有比她架子還大的？”
    喬凝放下茶杯：“老林，你可別拖我下水，我才不再背後說人脾氣壞。”
    她是笑着說的，顯然沒把這事當真。
    孟秋染等他們笑聲漸停，認真問：“那喬姐，編劇方面你有合适人選推薦嗎？”
    她把近期想要開拍的幾部IP題材都跟他們說過，喬凝自然清楚哪些人更合适。
    她想了想，也按剛才林褚郁的标準說了幾個名字：“能不能請到我不敢保證，但他們擅長的風格不一樣。”
    喬凝頓了頓，強調說：“你要是真把質量擺在第一位，那就別省錢，什麽題材就請什麽編劇。”
    林褚郁抿着茶，打趣說：“看來喬凝沒少被劈叉劇折磨啊。”
    他一說完，喬凝和顧若瀾都忍不住笑了。
    孟秋染知道是吐槽，但不像其他人那樣迅速get到核心。她下意識去看顧若瀾，就像是遇到不懂的問題時第一時間找尋能解惑的老師。
    顧若瀾止住笑，輕聲解釋：“劈叉劇的意思就是懸疑劇拍成了日常劇，愛情片拍成了喜劇，動作片拍成了合家歡倫理劇等等。”
    孟秋染恍然，她作為觀衆也飽受折磨，經常地鐵老人看手機。
    她嘆氣：“原來不是我的問題啊，難怪我總覺得現在不少劇味道怪怪的。”
    這部戲拍完，她也摸清了不少拍戲的門道，也明白了一部戲是否好看，第一步就是看故事內核。
    編劇，很關鍵。
    她把林褚郁跟喬凝推薦的名單認真記錄在手機裏，最後又問顧若瀾：“你上次說要考慮一下演員，現在想好了嗎？”
    顧若瀾見林導和喬凝都提了意見，她也無所保留，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林褚郁點頭：“嗯，你說的這幾個是不錯，只可惜運氣不太好，沒遇到合适的戲。”
    這幾年帶資進組的新人越來越多，甚至連主角都可能被取代，這些背景普通的二三線配角，更是被排擠到了圈子邊緣。
    顧若瀾斂眉，低了低頭，有些難過。
    合适的戲是有的，只不過大多時候都被其他有背景的人取代了。
    他們試圖幫過，但也僅能幫小有名氣的幾個，更多寂寂無名或是還沒來得及闖出名堂的新人就此被埋沒。
    孟秋染察覺到顧若瀾情緒低落，不方便握她的手，于是主動幫她添茶：“你推薦的，我絕對相信。”
    顧若瀾彎了彎唇：“還是得跟劇組碰，你別迷信我。”
    孟秋染放下茶壺，掃了一圈衆人：“我不是迷信誰，我一向堅持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我擅長投資和整合資源，所以攢局的事我來做。至于其他領域，完全是你們的地盤，當然得聽你們的。”
    聊了差不多一下午，林褚郁和喬凝才從她房間離開。
    顧若瀾沒走，她本來是想看看孟秋染還有什麽要問的，結果發現孟秋染打開電腦又開始忙另一件事了。
    她好奇，走到她身邊看了眼屏幕：“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奧尼如果一直不聯系你，你打算怎麽做？”
    孟秋染凝視着屏幕，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跟他在打心理戰，誰先動，誰就先露了底牌。”
    顧若瀾把手搭在她肩上：“你的最後期限是什麽時候？”
    “上飛機前。”
    顧若瀾怔了怔，沒想到還真是最後一刻。
    一整晚孟秋染都坐在電腦前，手裏翻轉着手機。偶爾有電話或是郵件，她都會立即查看，爾後流露出幾分失望。
    但她并未慌亂，不了解她在等待什麽的人未必看得出她真實的心情。
    顧若瀾在房間裏陪她一起等，但今晚出奇安靜，兩個人的話都不多。
    每當孟秋染等得累了，煩了，甚至有點暴躁了，一擡頭就能找到顧若瀾的身影。
    她一直靜靜待在目之所及的距離內，讓孟秋染莫名安心。
    從柏城回來的時候，顧若瀾就知道她們的悠閑假期已經結束了。但看到孟秋染還沒回國就開始忙工作，她還是忍不住心疼。
    這是她很難直接協助的領域，但又和自己密不可分。顧若瀾覺得自己能做的就是靜靜陪着她，在孟秋染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回應她。
    第二天她們很早就起床了，劇組的人集結後一起出發去機場。雖然在都納的時間不算長，但很多人都流露出不舍，沿途拿着手機拍了不少照片。
    孟秋染依舊握着手機，神情嚴肅，似乎也有點不舍，但比其他人要凝重。
    到了機場辦完值機手續，候機大廳裏的滾動屏和廣播聲終于讓孟秋染有些急躁。
    她捏着手機的指尖變白，眉頭也不自覺擰了起來，看向屏幕的頻率也增加不少，但始終沒有給奧尼打電話。
    她堅信，奧尼也和她一樣，在等，在拉扯，在等對方先行動。
    顧若瀾遞了杯咖啡給她：“他還沒動靜嗎？”
    “嗯，”孟秋染喝了口咖啡，舔唇道，“我還有半小時。”
    距離她設定的最後期限，就剩半小時。
    如果奧尼還是沒找她，那她得給奧尼打個告別電話，否則這場拉扯的弦會斷。
    顧若瀾仍和昨晚一樣，安靜陪在她身邊，陪她一起喝咖啡，聽她逐漸加重的呼吸聲。
    直到提示登機的廣播響起，顧若瀾緊了緊唇，有些難過又有些擔憂，她怕孟秋染不高興。
    但這種事，誰遇到了會高興呢？
    孟秋染站着沒動：“還有十分鐘。”
    她比之前緊張了些，但總體還算沉穩。除了顧若瀾，旁人看不出什麽異常。
    顧若瀾也沒動，打算陪到底。
    五分鐘後，孟秋染的手機響了。
    她和顧若瀾同時往屏幕上看，奧尼的名字活蹦亂跳。
    她們相視一笑，那一刻，如釋重負。
    孟秋染深吸了口氣後，把電話接了起來。
    顧若瀾主動把她手裏空了的咖啡杯拿走丢掉，好讓她專心聊電話。
    通話持續時間很短，無非就是奧尼祝她一路平安，順便說了句保持聯絡，同時也說了期待顧若瀾的這部影片早日完成後期制作。
    通話內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伴随着催促廣播，孟秋染和顧若瀾噙笑匆匆登機。
    她們還在回國的航班上，陸悠游則陪林姐去參加金芝的宣傳照拍攝。
    金芝組委會為了凸顯這次頒獎典禮的隆重，搞了不少花樣。以往也拍照，但這次拍的是宣傳冊，會限量出售的那種，所以陣仗比以前更誇張。
    但誰也不想缺席，畢竟在水貨滿地走的影視圈裏，金芝的含金量還是不錯的。能夠得到金芝評委們的肯定，也算是一種業界認可。
    今天參加拍照的藝人，人人都精心打扮，但林夢嘉的上心程度遠超其他人。
    陸悠游雖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見到林夢嘉妝後還是被震驚到了。
    “林姐……你……”
    她比出席任何一次頒獎典禮或是重要宴會都要鄭重。
    奪目，明豔，戴着最珍稀耀眼的首飾，一改往日的低調，所有的細節都在無聲昭示：我很重視，重視到連頭發絲都用上十二分心了。
    林夢嘉見她這樣，也緊張了一下：“怎麽，不好看嗎？”
    她和謝藺玉很多年沒見了，她希望這次重逢能讓對方驚豔一下。
    可畢竟過了那麽久，她已經老了，再也不是當年清純可人，二十出頭的俏麗女生了。
    那時候阿玉喜歡的風格她已經不适合駕馭了，現在只能憑借過去對謝藺玉的了解去猜她會喜歡這樣的裝扮。
    林夢嘉比任何一次都要重視，也比任何一次都要緊張。
    陸悠游回過神，連連點頭：“好看的，好看極了。”
    負責引導的工作人員對林夢嘉十分客氣，一口一個林姐的，小心翼翼地幫她掃清前面的障礙，領着她往臺上走。
    林夢嘉邁着優雅的腳步，一步一步踏上舞臺，走到屬于自己的站位，附近的演員立即就來向她寒暄，示好。
    她心不在焉應付着，眼神卻不時朝臺下看。
    演員們就位後，就該輪到頒獎嘉賓們登場了。
    謝藺玉作為特邀評審和頒獎嘉賓，自然是今天的焦點。
    很多年輕演員也都期待着能一睹她的風采。
    她比林夢嘉退的早，很多年輕演員甚至連她真容都沒見過。
    但玉姐演技太神，成就也高，加上退圈徹底，反而成了衆人口中難以釋懷的遺憾。
    林夢嘉從沒覺得這短短十幾分鐘會如此煎熬，她就像是站在火堆上，被一點一點炙烤。
    周圍嘈雜聲漸起，她順着耳邊此起彼伏的低呼聲望過去，那個讓她始終放不下的人，終于出現了。
    謝藺玉穿着一身黑色半V修身長裙，和其他評委一起從後臺方向走了出來。
    她挽着的長發，還和年輕時一樣烏黑，濃密，那對閃亮的鑽石耳環倒是比以前張揚奪目了些。
    但她的表情還是老樣子，淡淡的，甚至有點冷。她在和身邊人交談時會偶爾露出一抹知性淡笑，但也僅僅是淡笑，仿佛沒有什麽能真正逗她開懷的。
    林夢嘉暗嘆：阿玉還和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