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邢瞿何等眼色，之前一直苦惱無法引起大小姐的注意，碰過好幾鼻子的灰，今晚看來有點機會了。他悄悄和旁邊的人換了位置，坐到孟秋染身邊。
    孟秋染當時正在喝果汁，身邊的人換了，餘光一掃就能知道。慢悠悠喝完，她的杯子剛落到桌面，邢瞿就已經在等着幫她添滿了。
    “這裏的果汁特別新鮮，我也很愛喝。”他殷勤笑着，小心翼翼倒着果汁，眼睛不時往孟秋染臉上瞟。
    以前就覺得孟秋染好看，這次回國發現氣質變成熟了些，偶爾也和以前那樣耍點小性子，但特別離譜的确實不再有了。比起以前的任性嬌縱，現在則更像寡言高傲，但更加吸引人。
    邢瞿在心裏默默感慨：小秋确實長大了。
    孟秋染一個正眼都沒給他，但那張臉上的表情變化她沒看漏，心裏對這類飯局越發不喜歡了。
    又看了眼他面前的杯子，壓根就沒見過今晚喝過一口果汁，就這還敢說愛喝？
    但邢瞿也不是毫無作用，至少可以向他多套些信息。
    她又抿了口果汁，低聲對邢瞿說：“謝謝。”
    嬌縱的大小姐竟然主動因為這點小事說謝謝，邢瞿受寵若驚：“能為你服務，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孟秋染在他想要繼續大獻殷勤前移開了眼，認真聽起了不遠處孟夏岩幾人的聊天，剛才那句謝謝仿佛随口說的。
    邢瞿回過神，拿起面前的酒喝了大半口。
    舌尖辛辣的滋味還沒完全消退，耳邊又傳來孟秋染的聲音。
    “邢瞿，問你個事兒。”
    邢瞿立即轉頭，笑說：“什麽事？”
    孟秋染看上去漫不經心，好似當做八卦般問道：“你說丁甚海會不會想把這部死劇給賣了？”
    邢瞿愣了一下，認真想了想：“我沒聽說過他有這意思，但鬧成現在這樣，估計他也不會硬捂着。”
    “他不是要捧女朋友嗎？”
    剛才他們聊到當紅女星和資源挂鈎的話題，自然也提到了許安萦和丁甚海的關系。
    邢瞿輕蔑道：“前不久剛确定關系的，也就各取所需罷了。那女的一向騎驢找馬，大家都清楚。”
    原來許安萦在他們眼裏是這種形象。想起她第一回去探班的時候，許安萦那自來熟的勁兒是容易讓人看輕。
    “眼看這算盤打不響了，丁甚海好歹是做生意的，虧不虧他心裏明白。”邢瞿一副看好戲的口氣，“但也得有人願意接爛攤子才行。真要遇到個懂行的，多壓些價也不是不可能。”
    孟秋染就是這麽想的。
    她對這一行了解不夠深，但邢瞿不一樣。他家裏和幾家大的視頻網站關系很近，也常年在這些網站投放大量gg，他在壓價這件事上說不定真有點作用。
    “如果是你買，你會怎麽壓價啊？”
    邢瞿覺得大小姐今晚的好奇心格外重，但他很喜歡，因為這些問題都只問他，這讓他很是高興。
    “這個簡單，先禮後兵。先預估一下這部劇的市場前景不樂觀，成本難控，再提醒警告說別打歪主意去碰教育扶貧的資源，上面抓得緊。要是這樣敲打還沒效，那他等着賠個精光吧。”
    孟秋染默默記下，只要找對方向，剩下的她知道怎麽做了。
    見她嘴角微揚，邢瞿以為她愛聽這些，便又找了個新話題。
    “其實之前還有一部戲，是蘇芸姿的……”
    孟秋染興致驟減：“瓜太多了，我得消化一下。”
    回家路上，孟夏岩看了幾次孟秋染，見她并不回應，只好主動開口。
    “今晚你和邢瞿都聊什麽了？”
    “沒什麽，就随便聊聊八卦呗。你們說的那些生意，我又不懂。”
    孟夏岩也不意外，換了個話題：“你最近投資收益怎麽樣了？”
    他們當時約定好，等孟秋染的投資收益超過50%的時候，就可以來拿剩下的本金了。
    其實收益早就超過了，但孟秋染有意想多拖一陣。賺錢太快，不符合孟大小姐給人的固有印象。她怕引起孟夏岩的關注，反正也不着急要那兩千萬。
    但現在……情況有變。
    她去接丁甚海手裏那個爛攤子，得花不小一筆錢，而且這筆投資是筆死錢，短期內看不到任何收回希望。如果她不想影響繼續賺錢的效率，那就得追加本金了。
    她看着孟夏岩，心裏反複盤算權衡，最終說了個折中的數字。
    “運氣挺好的，買的股票都漲了。”她假裝算得有些吃力，“大概有30%的收益了。”
    孟夏岩沒想到她竟然還真賺了，嘴角原本的那抹淡笑收了一些：“你都買哪些股票了？”
    “就跟風買的。我看前陣子網上都在熱炒什麽人工智能概念，我也懶得一個一個分析，選了幾個相關板塊的龍頭股，各買了幾百萬。”
    她那毫無邏輯又煩躁的語氣，把買股票弄得和買包買菜差不多，孟夏岩确定當初把她從投資部支開是對的。
    自從孟秋染辭職後，投資部報上報項目都很順利，一切都回歸了正軌。
    “投資不是過家家，不能總是靠運氣。既然賺到錢了，那就靜下心來多學習，多看看別人是怎麽投資的，總是跟風是賺不到大錢的。”
    孟夏岩的“教誨”對孟秋染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左耳進，右耳出，只微微點了個頭，表示聽見了。
    回到家後，孟秋染終于能徹底靜下心好好算筆賬了。她準備用五千萬去接丁甚海的盤，手裏剩餘的資金大概還有四千萬，不算窘迫。但考慮到之後可能還要繼續替顧若瀾收拾殘局，她想着還是得多備點資金。
    職業習慣讓她一旦進入狀态就完全把投資當做項目對待，自然要全面評估權衡，唯獨抽離了個人情感。
    她一心想着怎麽用最實惠的價格，用最快的速度把丁甚海踢走，讓《星輝如你》的控制權完全落在自己手裏。
    她已經完全不考慮靠這部劇賺錢了，只想着及時拉住顧若瀾，不能讓她被牽連滑進深淵，這才是她的任務。
    有了邢瞿的提示，孟秋染确實很快就在和丁甚海的談判中占了上風。大概是沒料到顧若瀾會固執到這種程度，以至于現在劇組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丁甚海心裏也在滴血，算着拍攝拖延一天得賣多少個面包才能賺回來。
    生意人在乎的只有利益，孟秋染全程圍繞着利益得失，軟硬兼施，丁甚海在錢和許安萦之間做了選擇。
    孟秋染簽完合同，正式取代丁甚海後，其他人才陸續得到通知。
    這回不僅許安萦炸了，聽到消息的人幾乎就沒有一個是淡定的。
    袁亦難以置信，自家老板悶聲不響直接成了最大投資人，四舍五入不就是能替顧若瀾撐腰了？
    “秋姐，你真是太牛了！財大氣粗，夠仗義。”袁亦豎起大拇指，“你現在和顧若瀾一樣，并列成為我的偶像了。”
    孟秋染盯着電腦，看着屏幕上指數跳動，只想盡快把這五千萬賺回來。
    “那是不是可以按照原來的方式繼續拍了？”
    孟秋染這才轉頭看袁亦，有些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她輕輕搖頭：“再說吧。”
    劇組那邊也不見狂歡，反而是喜憂參半。
    導演組的人圍在一起開會，謝清旭的煙一支接着一支。陳副導把茶杯推給他：“謝導，少抽點。”
    謝清旭掐了煙頭：“這次丁總退出的原因大家都清楚，拍攝不順利就等于在燒錢。雖然換成了孟總，也未必就等于有所好轉了。”
    孟大小姐确實有錢，而且出手也大方，但她的壞脾氣和喜歡反着來的性格……稍加打聽，都知道。
    現在大家陸續回過神，之前她借口來探顧若瀾的班，怕不是提前來觀察劇組的工作情況吧。
    這下人人自危，怕新老板對自己的印象不佳。
    有人給謝導提議：“那要不再去跟顧姐談談？現在只要把劇本改回來，她應該不會再反對了。”
    陳副導嘆氣：“晚了！都鬧到外面人開始吃瓜了，你以為人家影後的面子不是面子啊。”
    謝清旭不說話，又點了一支煙。
    顧若瀾那邊也不平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以為是誤傳，直到俞優晴再次确認，她才緩緩接受現實。
    辛總讓顧若瀾回趟公司。自從進組，她已經有些時日沒和辛總見面了。
    “若瀾，之前劇本的事，公司反應有點慢，處理得确實不夠妥當，希望你別介意。”辛祺主動幫她倒了杯水，倚靠在桌沿，眼底泛着淺淺柔光。
    顧若瀾默默喝了口水，只說了句：“我理解。”
    但她那态度，好像就只是理解。
    辛祺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繞回座位：“你和孟秋染的關系挺好的？”
    她去探過她的班，還不止一次，這事瞞不了人。
    “一般。”
    “那就是她單方面向你示好？”
    顧若瀾看向辛祺，對方的表情有些玩味。
    她抿了抿唇：“我不覺得她對我有什麽特別的。”
    和孟夏岩還有其他追求者的示好相比，孟秋染确實算不得多特別的。
    辛祺沒有繼續試探，轉移話題到接下來的拍攝計劃上，至于續約的事，只字未提。
    從公司出來後，顧若瀾并沒有輕松下來。她坐在車裏，遲遲沒讓司機開車。
    她在辛總面前斷然否認自己和孟秋染的關系，但……孟秋染突然投資了這部戲，她不敢肯定真就和自己沒半點關系，甚至隐隐覺得辛總剛才那話也不是全無道理。
    可是……她又找不到其他證據來證明孟秋染到底什麽意思。但事到如今，她無法再像之前那樣無動于衷，至少她得去問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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