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顧若瀾說這話時也沒流露出太多悲傷或是沮喪的表情，就像是在跟朋友閑聊時抒發一下內心感想。只不過和過去相比，還是明顯少了那層冷硬的外殼，讓人更容易感受到她內裏的柔軟。
    孟秋染有意放慢了車速，矯情的安慰話她知道顧若瀾也不愛聽。她要是真那麽容易被安撫好，也就不會放棄“輕松撈錢”的機會，寧可在家整理書櫃。
    有些事，得靠顧若瀾自己想通。不然就算現在安慰好了，過陣子再遇到個什麽坎兒，情緒又會上頭。
    孟秋染現在是真不急了，陸悠游也說了，狀态不好的情況下像顧若瀾這種天賦優越的情緒派演員是很難入戲的。就算靠着技巧入了戲，拿個普通影後還行，想要沖擊三大獎，根本沒戲。
    她想，還是耐心等顧若瀾解開了心中郁結後再考慮下部電影的事，只要她沒有退圈的決定就好。
    顧若瀾知道她放慢了車速，但過了挺久也不見她說些什麽。說來也怪，這樣反倒松口氣，不然顧若瀾還得強顏歡說自己沒什麽。
    而且孟秋染并沒有把她現在的狀态當成異類，沒有說她這樣不好，也沒有催促她趕緊好起來，然後再牽扯一堆事業方面可能會錯過的機會等等。
    仔細想想，過去她就出現過類似狀況，但那時公司是不會願意她突然空出這麽一大段檔期無所事事的。所以只要她狀态波動，俞優晴就會來跟她“講道理”。
    回過頭看，她真是厭倦了那種“再堅持堅持”的鼓勵，人總是有極限的，她現在已經到了撐不下去的時候。
    她覺得孟秋染這樣就很好，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目前并不完美的狀态，卻又還是把她當成沒有毛病的正常人。
    她往座椅裏蜷縮了一下，微微側向孟秋染那邊，好讓自己坐起來更舒服些。
    “困了？”孟秋染踩了油門，提了點車速。
    “嗯，可能晚飯吃太飽了。”她平時晚上以水果為主，今天的晚餐對她來說算是“開大葷”了。
    困意是有一點，但不至于撐不住。可現在她覺得氛圍很輕松，身體本能放松後就不太高興硬撐了。
    “那睡會兒吧，到家了我叫你。”孟秋染估算還得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夠眯會兒了。
    她把原本就極低的音樂徹底關掉了。
    “我睡了，你一個人開車豈不是很悶？”顧若瀾沒睡，但聲音逐漸透出些許慵懶，很像睡覺前夜聊的節奏。
    孟秋染笑道：“那你可以打呼嚕，這樣我就不悶了。”
    顧若瀾雖沒什麽明星包袱，但愛美之心誰都有，微惱說：“我才不會打呼嚕。”
    她上車的時候把包放在後座上，這時想去拿尖叫雞捏幾下提神不太方便，但她已經開始設想回家以後把這兩個玩偶放在哪兒比較好。
    她的思緒有點發散，處于想睡又不想睡的狀态。
    她現在坐的角度，只要稍稍擡眼，就能看清孟秋染整個側臉。
    顧若瀾失神盯了一會兒，才倉促錯開眼。
    不得不承認，孟大小姐五官還是很完美的，側臉線條和圈裏一些當紅女星比，并不遜色。
    顧若瀾勾了勾落下的頭發，坐直了回去。她不能再這樣随意下去，不然真把這裏當成在家了。
    借着低頭整理安全帶的時候，顧若瀾瞥了孟秋染一眼，大概是有點心虛。孟秋染仍然很專注開着車，似乎并不知道剛才自己的側臉已經被“深度觀摩且分析”過了。
    顧若瀾暗自松口氣，提醒自己以後不能這樣，要是被發現了多失禮。可又覺得有種陌生的感覺，淺淺的，緩緩的，若有似無在心尖蕩着。
    孟秋染的車停在顧若瀾家樓下，仿佛是上次的情景再現。
    “謝謝你今天帶我去這麽好玩的地方。”顧若瀾其實也想回報，但想了一路也想不出合适的，只能給出一個非常真誠且生動的笑臉。
    論消遣玩樂，她和孟大小姐比，簡直就是小學生跟博士生的差距。
    “到家給我發個消息。”孟秋染沒下車，但把車窗搖下來了。
    “知道了，你開車當心。”
    沒過多久，顧若瀾家的燈亮了，之後孟秋染的手機也亮了。
    顧若瀾也讓她到家後發個消息，這樣的叮囑變得自然，不再像上次那樣客套和為難。
    平時這個點顧若瀾大概已經敷上面膜準備睡了，但今天她有更急切的事要先完成。
    從包裏把那兩個小玩偶拿出來，先是按照在車上想好的，擺進書櫃裏。
    不太滿意，總覺得像是被閑置了。
    她又拿出來，想要放進她用來放獎杯的那個櫃子底下，又覺得視線不好。
    轉了一圈，最後決定放在自己的梳妝臺上。
    玩偶其實不大，但做工好，又帶着愉悅的印記，顧若瀾格外重視。擺好以後，她還拿手機不同角度拍了幾張照。
    她其實有個小號，誰也沒告訴，也從不關注和艾特誰。除了平時用來看看新聞熱點，就是記錄一些點滴。
    她把照片上傳，選擇僅自己可見，只附了兩個字：開心。
    兩天後，快下班前袁亦突然緊張兮兮跑來向孟秋染求助。
    “秋姐，我偶像約我吃飯，我該怎麽做啊？”
    孟秋染前一晚剛做完一個跟盤分析，脖子和眼睛都酸得不行。
    她右手按住脖子，緩緩扭動。
    “你又不是第一次見她，就正常說話呗。”
    袁亦還是緊張：“我知道啊，可我怕說錯話讓她不高興，所以先請教一下有什麽禁忌話題。”
    孟秋染睜開眼，但還是在轉脖子：“她挺好說話的，應該沒什麽禁忌。”
    袁亦剛準備松口氣，又聽孟秋染說：“不過她最近有點累在休假，你別把她當病人那樣關心，跟正常朋友交流那樣說話就行。”
    “好的。”袁亦點頭，記下了。
    孟秋染想了想，補充說：“還有，別說太多她以前的輝煌啊，成績啊什麽的。”
    袁亦不解：“這些也不能提嗎？”
    “正常提幾句可以，但別搞得像是要催她趕緊上崗就行。”孟秋染斂了神色，頗為鄭重交代，“別給她壓力。”
    袁亦趕緊點頭：“我明白了。”
    她準備走時，孟秋染又叫住她：“吃的方面，她口味比較清淡，盡量選低脂少鹽的，反正重口油膩的，她都不吃。”
    袁亦怔了怔，笑着感慨：“你比我這個鐵粉還了解她。”
    孟秋染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結果發現好像沒有。
    袁亦其實一直記得這個約定，但顧若瀾最近發生那麽多事，她根本就不奢望這頓飯還能實現。
    沒想到顧若瀾竟然主動找了她，袁亦覺得自己的偶像真是天下第一守信。
    地點還是在咖啡館，顧若瀾好像挺喜歡來這裏的，袁亦當然沒意見。
    “想吃什麽，随便點。”顧若瀾笑得和之前溫和，一點架子都沒有。
    袁亦按照孟秋染的提示，點了幾樣東西。
    顧若瀾有些意外，這些竟都是她喜歡吃的。
    袁亦雖然有點緊張，但已經不像最初那時連話都不好意思說，過了最初的拘謹階段後她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顧若瀾本來做好了心理準備，和自己的鐵粉聊天，多多少少會被觸碰過去的記憶，她是帶着铠甲來的。
    但讓她意外的是一整晚袁亦都十分精準巧妙地避開了會勾起她隐痛的內容。有些話題明明涉及到了，但又會在臨門一腳時來個轉彎。
    雖然有時轉折生硬，但确實沒給她造成什麽不快。
    顧若瀾暗笑，自己這身铠甲像是白穿了。
    話題不知怎的，慢慢轉移到了孟秋染身上。
    袁亦對自己這個老板贊不絕口，甚至替她打抱不平：“我覺得傳聞這東西一點不靠譜，就像別人都說孟大小姐怎麽怎麽讨厭，怎麽怎麽不好伺候，那都是瞎說。
    我一開始也是戰戰兢兢，結果發現秋姐根本不是別人嘴裏說的那樣。她很聰明的，賺錢很厲害，而且人也很好說話。”
    顧若瀾嘴角始終帶着微笑，好像對這個話題挺感興趣。
    “不瞞你說，今天來之前我很緊張，還特地去跟秋姐求助了。”
    顧若瀾眼角揚了一下：“你求助什麽了？”
    “我怕自己不懂事，說錯話讓你不開心。”
    “你今天說的都挺好的，真的。”
    袁亦能感覺出她是真挺開心的，但還是坦白道：“多虧了秋姐指點，她說讓我別把你當病人，也別讓我給你制造壓力，還讓我別點那些油膩的菜。”
    顧若瀾神情微變，挑了下眉：“她還說其他什麽了？”
    袁亦想了想：“其他好像沒什麽了，但她真挺了解你的，比我這鐵粉還鐵。”
    顧若瀾想起之前謝子璇的事，她抿了口茶，調整了下情緒：“其實我應該好好謝你的。如果不是你，估計你老板也不會幫我那麽多。”
    袁亦詫異：“她對你也很上心的。有時候我都沒注意到的細節都是她先發現的，就算沒有我，她肯定也很願意幫你的。”
    顧若瀾輕笑搖了搖頭：“她那個性子，哪裏像是願意主動給自己找麻煩的人。”
    想起那次，孟秋染就是坐在這裏，一臉無奈跟她說，要不是袁亦苦苦哀求，她才不想管這事。
    “其他事我承認，秋姐确實不太上心，她挺怕麻煩的。”袁亦話鋒一轉，語氣也很是堅定，“但她對你的事，真挺上心的，而且特別仔細認真。”
    顧若瀾低頭喝茶，像是在慢慢消化袁亦的話。
    袁亦雖沒有說具體的細節，但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難道，孟秋染之前做的那些事，真不完全是因為袁亦？
    二更在寫，估計會晚，可以明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