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水流聲在耳邊循環往複，一會兒成為鼓動她心弦的生動伴奏，一會兒又變成打斷她思緒的幹擾噪音。
    得出這個結論後她比之前更加煩悶，甚至還有慌亂的感覺。
    匆匆洗完臉，她還是沒能讓自己從交錯紛亂的情緒裏跳脫出來。
    喜歡一個人，這種事太陌生，也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而且這個人，還是孟秋染。
    這就更讓她覺得難以置信，甚至在心裏反複問自己：真的嗎？
    顧若瀾想來想去，還是沒想明白這個喜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又是怎樣生根發芽的。她只好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事情上，她怕繼續想下去會發現更多讓自己震驚的事。
    有些事，她潛意識裏仍是想回避。
    正好胡導給她打電話，顧若瀾趕緊接了。
    胡導不知道她結束排練後去過醫院，以為她直接回家休息了。
    “若瀾，你感覺怎麽樣？要是覺得不舒服，明天的排練可以改期。”
    顧若瀾走到窗邊，随意撥開點窗簾，看着樓下寂靜的路燈和草坪，有些失神。
    不知怎麽的，忽然就想起孟秋染曾經在那裏停車，等她發報平安的消息。
    “我沒事，休息兩天就好了。再說明天排的是劇情，我沒問題。”
    胡導雖然也猜到她會這麽說，但還是強調：“要是覺得不行千萬別硬撐，你今天的情況大家都理解的。”
    “謝謝胡導。”
    “明天下午就只排劇情，我跟蔣叔說好了，他過兩天再來。”
    這不得不說是給顧若瀾變相減了點負，但顧若瀾清楚，自己不能仗着別人的好意而故意偷懶。
    “我會盡快好起來的。”
    聊完工作的事，顧若瀾覺得自己大腦清醒點了。
    于是抓緊又把明天要排練的劇本過了一遍，結合今天和其他人磨合的程度把一些細節調整了。
    可當她躺到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一閉上眼，孟秋染的臉和她的聲音就開始在腦海和耳邊回蕩。
    尤其是今天她受傷時，孟秋染緊張的樣子。
    顧若瀾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她看得很清楚，清楚到連汗毛都數得清的程度。
    孟秋染應該也很在意她吧，不然不會緊張成那個樣子，不會連力氣都不敢加大生怕弄疼她的手。
    如果不在意，也不會特地給陸悠游打電話問保險的事吧。
    可是……
    孟秋染的在意，是那個意思的在意嗎？
    顧若瀾想不出确定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壓根睡不着。
    翻來覆去，不知在床上浪費了多少時間，她索性起來吃了顆止疼藥，之後告誡自己不要過分入戲。
    沒錯，這就跟入戲一樣，她在某個階段被某種感情裹挾住了，以至于失去了一貫的理智。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會喜歡女生，更沒想過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喜歡上一個認識不久的人。
    對孟秋染的好感，肯定是入戲後的“假裝喜歡”。
    昏昏沉沉睡去，可那張線條緊繃的側臉依舊在夢裏肆意出現，根本不受顧若瀾的控制。
    早上起來後仍是有些昏沉，但比昨晚的無措好了不少，至少可以控制好情緒了。
    顧若瀾喝了杯咖啡，看着鏡子裏略顯憔悴和疲倦的臉，化了個稍微濃點的妝。
    想到孟秋染會去看排練，她又一補再補。
    不想被對方看到這樣的狀态，更不想被對方發現自己這樣的原因。
    然而當顧若瀾準備出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車竟然沒有開回來。
    她這才想起，昨天結束排練後，上了孟秋染的車。然後被她帶着去醫院，又被她一路唠叨着送回家。
    再然後，自己的心神都被另一件事牽住，壓根沒空去想車在哪裏的問題。
    算了，反正手這樣了也開不了車。顧若瀾把車鑰匙收起來，準備叫個車。
    柏秋兩個字突然出現在屏幕，顧若瀾一僵，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
    她盯着屏幕看了幾秒，又做了個深呼吸，才把電話接起來。
    “喂。”說完這個字後，她便緊緊抿着唇，生怕透露出一絲不該有的情緒。
    孟秋染沒覺得她有什麽異常，和平時的語氣差不多：“你是不是快要出門了？”
    “嗯，剛收拾好。”
    孟秋染的聲音含着淺笑，似乎對于自己猜對了洋洋自得：“那你下樓吧。”
    顧若瀾下意識轉頭往落地窗那裏看，但她沒動。
    “我們到樓下了。”孟秋染依舊是笑着說。
    我們……
    顧若瀾想起來昨天她說過，要帶袁亦一起去看排練。
    顧若瀾的心底泛起一剎那的悶燥，似乎并沒有因此而高興。但很快她又覺得有袁亦在并不是壞事，因為可以拉開她跟孟秋染的距離。
    有些事可以請袁亦代勞，那就不用處處麻煩孟秋染。這樣或許能減少一些依賴，也可以讓自己快點出戲。
    顧若瀾這樣想着，下樓的動作也加快了些。
    等她出現在孟秋染眼前的時候，已經和昨天差不多狀态了。
    但孟秋染總覺得她哪裏不太一樣，乍看并沒有發現。
    車窗搖了下來，一前一後。
    顧若瀾走近後看到，袁亦很自覺地坐在了後排，雖然她先上的車，但副駕駛的位置空着。
    “顧老師好。”袁亦十分乖巧有禮，又滿眼歡喜地跟她打了招呼。
    顧若瀾笑着回應：“袁亦，好久不見。”
    孟秋染探身過來，對窗外的人說：“你快上車，外面冷。”
    顧若瀾坐進來後，很明顯感覺到一陣暖風在往自己身上吹。
    孟秋染的長指撥弄着吹風口的方向，像是怕吹不到她似的。
    顧若瀾本不打算看她，可又怕她真把暖氣全怼到自己身上，只好輕聲說：“我不冷，很暖了。”
    孟秋染看看她的臉，又低頭看她放在腿上的手：“你手怎麽樣？”
    原本再正常不過的坐姿，此時因為孟秋染聚焦的目光而變得讓人如坐針氈。
    顧若瀾甚至覺得，她不止看到手，應該還看到了腿。
    她擡手輕晃了兩下：“沒事了，除了還有點腫。”
    誰知剛晃沒兩下，便被人在半空中握住了手腕。
    孟秋染不敢直接去碰她受傷的地方，但也見不得她這麽随意搖晃，只得去抓手腕。
    “你可別嘚瑟了，好好養着才對。”
    她緊張的模樣，雖比不上昨天那麽誇張，但還是撬動了顧若瀾好不容易繃直的心弦。
    顧若瀾定在那裏，緩緩眨了眨眼，沒說話。
    孟秋染見她終于停下來，這才放心。
    她松了手，準備開車。
    手腕空了的瞬間，顧若瀾頓覺一絲涼意。
    就像是被抹了酒精的傷口，熱辣，又激涼。
    煎熬，又難耐。
    袁亦也靠了過來，關心道：“顧老師，你今天需要什麽就直接跟我說，我會盡力做好的。”
    看來孟秋染已經把任務跟她說過了，顧若瀾笑了下：“我要求很少的，但還是會麻煩你，提前說聲謝謝。”
    袁亦挺擔心她的手：“你的手真沒事吧？”
    “沒事。”
    顧若瀾不敢再晃了，她怕孟秋染會做出其他讓她更加煎熬的舉動來。
    一路上顧若瀾的話不多，孟秋染跟袁亦聊天的時候她偶爾搭上幾句，但看上去并不怎麽積極。
    孟秋染看了她幾次，都不見她回應，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猜她可能是在想劇情，孟秋染也沒打擾，只側頭對袁亦噓了聲，讓她也別說那麽多。
    下車後，顧若瀾的包自然落在了袁亦手裏。
    孟秋染頗為滿意地表揚了她：“挺積極主動的，眼裏有活。”
    袁亦巴不得幫顧若瀾幹活，就算她手沒受傷，這些事她也樂意。
    顧若瀾也道了謝，可看上去仍是淡淡的。
    孟秋染靠近了些，低聲問：“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顧若瀾心口一緊，像是怕被識破般匆匆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怎麽看上去那麽累？”
    本來還以為是昨晚疼得睡不着，但顧若瀾說沒有，那是怎麽回事？
    孟秋染越是關心地打量，顧若瀾就越覺得渾身在被各處點火。
    明明是寒冬，明明隔着厚厚的外套，她偏偏被那道目光灼得身上又燥又癢。
    她不得不加快腳步，讓自己從這樣的視線網中掙脫。
    “可能是進入角色了。”她只丢下這麽句解釋，和匆匆的背影。
    袁亦跟在她們身後，這時顧若瀾走得快了，她也跟了上去。
    孟秋染低聲叫她：“袁亦，你今天注意點，別大咧咧惹她不高興，知道嗎？”
    “她心情不好嗎？”
    “進入角色了。”孟秋染看着顧若瀾挺直的背影，“反正盡量順着她，拍戲很累的，其他事就別讓她煩心了。”
    袁亦點頭：“那當然了，投入最重要。”
    孟秋染很識趣地不再多話，到了排練室後她依然是坐在昨天的位置。劇組其他人意外顧若瀾帶傷還準時來排練，但又都不意外孟秋染出現在這裏。
    顧若瀾努力不讓自己去關注孟秋染的舉動，只是餘光總會不經意瞥見那人的身影。她投入到劇情裏，和角色融為一體，把自己抽離，不去多想那些看似無解的思緒。
    可是，只要排練一停，她就會下意識去注意餘光中的動靜。
    孟秋染今天應該不怎麽忙，一直都看得很認真，連手機都沒怎麽動過。
    顧若瀾低了低頭，唇角不可控地彎了幾下。
    但當她意識過來的時候，又生硬地把嘴角弧度給收了回去。
    她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麽值得她高興的。
    以後不能再這樣了，她暗暗提醒着自己。
    袁亦比孟秋染忙多了，她比小陶了解顧若瀾的口味。那邊排練一開始，她就忙着去準備吃喝了。
    休息時，顧若瀾在跟丁晨說話，餘光看到袁亦在孟秋染耳邊說了幾句話後，那人就站了起來像是要走。
    二更會很晚，可以明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