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二更
    晚上，宋格照例仔細檢查過門窗後，才在沙發上躺下。
    月光明亮。
    宋格聽着房間裏另一道清淺均勻的呼吸聲，看着天上如玉盤的月亮，心想：如果樊明遠不在這，還真可以讓童香钰留在這裏等待救援。
    只是那個眼鏡男也不是什麽好貨色。
    大小姐長得太好看，平時或許能因為這個得到一些優待，可暴.亂意外發生時，她又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那麽美麗的皮囊就只會給她帶來麻煩。
    那天翻牆的時候就知道是個麻煩。
    宋格這樣想着，很快也睡了。
    第二天一早，宋格就帶童香钰上到了天臺。
    是的，帶着童香钰。
    雖然宋格住進這後也一直都有留意怪物們的動向，但只中午和晚上那點時間遠遠不夠。
    既然要走，就需要收集更多有用的信息。
    這樣一來宋格就不能整天待房間裏了。
    之前在房間裏還很安全，但現在情況有變，宋格一旦長時間離開，童香钰一個人留在房間裏，那就會面對樊明遠的頻繁騷擾。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落單。
    帶在身邊就好了。
    畢竟就算樊明遠有歪心思、圖謀不軌，在衆目睽睽下，肯定也不會做什麽逾矩的事。
    而宋格之所以選擇天臺，是因為打開一樓大門觀察，不僅風險大，觀察範圍小，一旦被別人發現還會招來不滿和抵制。
    只有天臺最好，安全，看得還更遠更全面。
    天早早大亮了。
    宋格站在天臺的欄杆前。
    幾只肢體扭曲的怪物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蕩。
    半個月過去了，怪物們的體型看上去變化不大。這東西如果不是很抗餓，那就是根本不需要進食。
    它們咬人，也許只是本能驅使傳播病毒。
    目前來看好像也不會自然死亡。
    這裏屬于柯城四五環，人口數量還沒那麽密集，學生居多，至于柯城市中心的情況……肯定不容樂觀。
    不過，她們往隔壁城市跑，不往市中心跑。
    宋格看路線，一點點看遠，看得很仔細，漸漸地，她發現所有街道竟然和童香钰根據房東口述而畫出的那張地圖路線一一重合。
    宋格驚訝的輕擡了下眉，不愧是學霸，大小姐還真有點手法。
    宋格回頭看。
    這位有手法的學霸大小姐正在陪兩個不到十歲的小姑娘玩拆毛線游戲，她紮着高高的丸子頭，露出白皙姣好的面龐，笑起來時眉眼彎彎，唇紅齒白。
    蔣氏夫婦在邊上做早飯。
    蔣媽媽也很詫異這位長相漂亮看上去也很貴氣的女生，性格竟然這麽平易近人，畢竟和他們一起吃飯的學生群體裏女學生不少，但她們無一例外不喜歡跟小孩打交道，而她女兒們也不喜歡主動親近她們。
    妹妹：“钰钰姐姐，輪到你啦。”
    童香钰問：“小手指先勾住這裏是嗎？”
    姐姐：“對。钰钰姐姐勾這裏。”
    童香钰伸手指勾住，忽然察覺到投射過來的視線，她擡頭，就對上了宋格光明正大的看過來的目光。
    那一瞬，童香钰勾着毛線的小指不自覺又彎曲了一下，莫名緊張。
    童香钰從斷水到現在都沒洗頭，雖然田奶奶這裏有桶裝水，但水源珍貴，她只每天早上刷牙和洗臉時會用一點，剩下的拿來喝，雖然難受別扭，可這種特殊情況，她能忍受，然而現在這種場合這種光線，一定會顯得她頭發有點油油的……
    宋格不知道童香钰心中所想，她看着大小姐，發覺對方的眼神澄澈又帶着乖巧還有點弱勢，似乎自己一招手，就會聽話的起身走過來。
    宋格壓制住心裏這點莫名蠢蠢欲動的惡趣味，別開眼，繼續觀察周圍路線和怪物。
    早飯做好後，蔣氏夫婦請兩人一起吃。
    是餃子。
    皮是用和面現擀的，餡是豬肉青菜，旁邊放着一大罐辣椒醬，看上去是照顧兩人、擔心她們不能吃辣，所以才沒把辣醬和到餡裏面。
    宋格把餃子劃破，肉留下來，餃子皮夾到童香钰碗裏，讓她吃面湯。
    蔣氏夫婦都看呆了。
    童香钰眨着杏眼看着宋格。
    宋格說：“看什麽，給你吃點面皮湯都不錯了。”
    童香钰本來就很為難，因為有肉餡，太不想吃，可又不好意思拒絕蔣氏夫婦的善意，正糾結不知道該怎麽辦，宋格這番動作正好解圍，她這才感激的看向宋格。
    只是沒想到宋格依然穩定發揮……
    蔣媽媽卻是一下想起來這位漂亮嬌貴的女同學腸胃不好，他們拿來包餃子的肉質已經不太新鮮了，頓時感到尴尬，忙起身說：“我再給你煮碗面條吧。”
    童香钰卻拿起筷子，“不用麻煩了阿姨，我吃這個就好，我減肥呢，才不要吃肉。”
    蔣爸爸卻是個遲鈍的，不知道其中症結，只說：“你都這麽瘦了還減肥。”
    童香钰笑起來，“哪個女孩子會嫌瘦呢。”
    宋格：“我。”
    童香钰：“……”
    童香钰立刻看向宋格：知道你很會拆臺了，不要說話！
    宋格自己觀察到底很有限。
    怪物的動态沒有人比久住在天臺的蔣氏夫婦最清楚。
    童香钰擅長跟人打交道，也很會說話，沒有透露半點她們要離開這裏的意向，就很快把想知道的話都套了出來。
    童香钰負責問，宋格就負責聽和記。
    宋格的記性很好，只不過不肯用在學習上。
    飯後，宋格又去欄杆邊上看，記路線，記店鋪，跟腦海中的地圖一一對應，再根據那些比例來腦補全剩下的，現在看不見的那些道路布局。
    慢慢地，宋格腦海中逐漸有了一副完整的、大半個區域的柯城路線。
    另一邊，倆姐妹花正積極地帶着童香钰認識她們媽媽種的一些蔬菜。這裏物價雖然不像市中心那麽貴，但蔣氏夫婦還是習慣的自己用泡沫箱種點蔬果，正好田奶奶養花，不缺泥土，像白菜西紅柿小蔥番薯葉這些，非常好養活。
    童香钰認的認真。
    這時，姐妹裏面的姐姐說：“钰钰姐姐，那個話少的姐姐在看你了。”
    童香钰輕輕咳一聲，“騙人。”
    “這次是真的。”姐姐說：“那個話少的姐姐是不是有事要跟你講啊？”
    童香钰聞言忍不住回頭，卻看到宋格還是站在欄杆前，她目光看向遠處，身形瘦長，站姿挺直，宛如烈陽下一棵筆挺的松柏。
    童香钰收回視線，看向一臉得逞的姐姐，“丹丹你又騙人。”
    “嘻嘻，因為從你來到這邊，已經好久沒看那個姐姐啦。”
    童香钰低頭，輕輕拔了盆栽裏的兩根小野草，小聲說：“我為什麽要看她啊。”
    “我也不知道呀，反正姐姐之前就老是看她。”小孩在這方面總是天生的敏銳，丹丹捧着下巴，忽然歪腦袋問：“钰钰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才天天讓那個話少的姐姐幫你帶飯？”
    “對。”童香钰說：“之前是生病了。”
    丹丹說：“钰钰姐姐你不要生病。對了，我這裏有藥，你吃一顆就會好了！”說着就起身屁颠颠跑進房間裏，很快又屁颠颠跑出來，把藥盒往童香钰手裏一塞。
    童香钰翻過一看，藥盒上寫着：健胃消食片。
    童香钰：“……”
    丹丹說：“媽媽說你胃不好，這個是健胃的藥，喏，就是這兩個字，我認識。”
    “哇，那你真棒。”童香钰笑起來，又把藥還給她，溫聲細語說：“謝謝，但钰钰姐姐現在身體已經好啦，不需要吃藥了，這個就留給丹丹和妹妹吃。”
    “我現在也不吃這個了，因為肚子沒有不舒服。”
    童香钰心想，那是現在這情況也沒機會讓你吃到撐吧……
    童香钰終于跟大家一起吃午飯。
    吳森隽看見她，感覺天都一瞬間亮了起來，要不是身邊柳倩拽着他，都想立刻湊上去聊幾句。
    宋格發現學生們都到齊了，只除了那個樊明遠又不在。
    結合童香钰昨晚說的，宋格猜對方現在應該正在一樓她們房間外對着空氣表述衷腸，不由撇嘴輕嗤一聲。
    中午吃米飯，菜依然是大葷當頭，小素搭配。
    斷了電，各種肉類早就已經存放不住，哪怕用鹽腌着也不行，變質的異味只會越來越大，只能盡快吃掉。
    蔬菜的話，有，但也長不了那麽快，救援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來，還得靠着這點蔬菜可持續發展。
    童香钰面對滿桌的菜無處下筷，好在她胃口小，吃半碗飯，再吃一點酸酸甜甜的西紅柿炒蛋就吃好了。
    餐桌上，吳森隽熱情地屢次想為童香钰夾菜，但全讓柳倩拿碗接了，搞得吳森隽臉色不是太好看。
    柳倩卻當沒看見，關切的問童香钰現在身體怎麽樣，童香钰抿唇一笑說謝謝姐姐已經好很多了。
    飯桌上很和諧。
    朱露露看着童香钰，為自己跟“标杆”一起同桌吃飯而隐隐激動和歡喜，又惆悵不知道怎麽才能跟她搭上話。
    直到飯後，朱露露發現她并沒有吃完立刻離開，才終于找到機會鼓起勇氣上去打招呼：“童、童學姐。”
    童香钰看向她，神色有些意外，“你好？”
    “我、我叫朱露露，也是柯中的學生。”朱露露攥着拳頭努力保持冷靜，說：“學姐，我一直以來都以你為目标，你明明長得那麽好看了，學習還那麽努力，那麽優秀。”
    童香钰杏眼彎彎，聲音溫和柔軟：“可是，長相好像跟學習沒關系吧？”
    “有關系的！”朱露露說：“雖然柯中是重點高中，但我們班很多長得稍微漂亮一點的女孩子，就會跟男生談戀愛，然後成績會被影響。”
    童香钰抿唇輕輕笑。
    朱露露見狀，臉又紅起來，到後面都有點不敢看她了，說：“童學姐，你長得真好看，而且人也很好，很善良，很溫柔很親切。”
    童香钰問：“難道按你的說法，好看的女孩子都不太善良嗎？”
    “也、也不是。”朱露露說：“但她們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跟我們這些普通女生比起來，她們會表現出很大的優越感。可我經常想，童學姐你長得這麽漂亮，成績年級第一，家世背景還那麽那麽好。學姐都不會表現出優越感，她們算什麽，憑什麽那樣？就會有點不平。”
    “怎麽還為我報不平了呢。”童香钰聲音很溫柔，細聲說：“我不覺得自己長得多好看呀。審美是一件很私人很主觀很偏頗的事，也許你覺得好看，別人不覺得，別人覺得好看，而你又不覺得。所以，不用太在意這個。還有，誰說你普通了？我就覺得你臉圓圓的，長得很可愛。”
    朱露露緊張又受寵若驚的看向她。
    “怎麽，不信嗎？”童香钰想了想，決定舉個例子，她轉頭看向又在忙正事的宋格，小聲指着問：“比如……你覺得宋格怎麽樣？”
    朱露露看過去，心中很猶豫，因為她知道兩人關系好像很好，不好說壞話，所以只支吾着說：“宋學姐的性格有點冷淡，看上去不是很好接近，應該是不怎麽好相處的那種人。”
    童香钰問：“那長相呢？你覺得她好看嗎？”
    朱露露再次看過去。
    明豔的陽光灑在宋格身上，她的個子很高，看上去也很瘦，身形比例很好，短發在女生中肯定會稍稍減分，但仔細看五官，她有好看的雙眼皮，鼻梁也不塌，高得恰到好處，嘴唇上薄下厚，組合在一起，雖然不像是白白的皮膚，卻反正比她們這些普通人好看太多。只是，也許她的表情總是很冷淡，眼神也總拒人千裏之外，所以給人感覺不好接近、不太好看的樣子。
    朱露露看完，很認真的回答：“好看的。”
    童香钰瞬間卡殼，她本以為朱露露會脫口而出說不太好看，心裏已經準備了許多誇贊宋格的話，并以此做例子進一步加深“審美是很私人很主觀”的這個論點。
    可朱露露竟然說好看。
    童香钰猶豫着，心想要不偷偷說不好看吧，但還沒來得及開口，看見宋格似乎有所察覺的往這邊看過來。
    童香钰頓時感覺自己偷做壞事被抓包！她心髒怦怦加速，眼神心虛的躲閃掉，打消說宋格壞話的準備，拉着朱露露走遠一點，再小聲說：“我們換個比如。換樊明遠吧，你應該認識他吧？你覺得他長得怎麽樣？”
    “很帥啊！”朱露露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她眼睛發亮，看着童香钰：“樊學長是校草，還是你的追求者，童學姐，是不是？”
    “不是。”童香钰這次非常斬釘截鐵的說：“他完全就不是我的審美。你們覺得他長得帥？我完全無感。”
    朱露露很驚訝，目瞪口呆，“樊學長那長相還一般？那學姐你的審美是……？”
    童香钰回答說：“不知道，我暫時還沒遇到讓我喜歡的人，也不知道我的審美是什麽樣的。”
    朱露露問：“那學姐你覺得宋學姐長得好看嗎？”
    “……”童香钰支着臉，轉頭看向不再注意這邊的宋格，目光在宋格身上停頓兩秒後，收回，她小聲卻堅定的回答說：“我覺得好看。”
    朱露露眼睛再次一亮，“那我們的審美也不是完全不一樣！”
    “對。”童香钰也笑起來，杏眼彎彎，說：“所以審美就是個很神奇的事。”
    晚上，宋格問童香钰下午都跟小學妹聊什麽了，興沖沖聊那麽一下午。童香钰說她們在聊人生哲學，宋格肯定不會感興趣。
    宋格說：“也是，無法了解你們學霸的世界。”
    童香钰忙辯解：“我才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曲解我。”
    宋格聞言笑了一下。
    童香钰看着她，忽然就說：“你應該多笑笑的，宋格，你也笑起來更好看。”
    宋格一下就不笑了，掀起眼皮看她，“哦。”
    “……”童香钰，“宋格我發現你好叛逆，你多大了？今年滿三歲了嗎？”
    “不知道，應該快滿了。”
    “哇，你還接梗。”
    宋格不再繼續陪着大小姐說這些廢話，而是說：“你融入得真快，一天時間，打入全年齡段，攻略了所有人。”
    “哪有。”童香钰并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原因，說：“蔣叔叔蔣阿姨他們人本來就很好啊，丹丹和穎穎的話只是小朋友，小朋友對誰都好的。朱露露是學妹，說是以我為榜樣，那個醫生姐姐的話性格本來就很好。”
    “那二中的幾個女生呢？她們是藝校，你們也有共同話題？”
    “她們和我一起罵樊明遠來着呢。”
    “……”宋格對女生之間奇怪的友誼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