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悶悶
    野果清香水分充足，童香钰雖然手指上也長着紅疹，但絲毫不影響靈巧性，她摘下一顆剝皮，自己先吃，果然比剛剛那些口感還好，于是迫不及待又剝了一顆遞到宋格面前。
    宋格看她一眼。
    童香钰催促：“快嘗嘗，你的勞動果實。”
    宋格感覺有點無奈，張嘴吃了。
    童香钰滿懷期待的問：“怎麽樣怎麽樣？”
    宋格：“不怎麽樣。”
    “胡說，明明很好吃，我再給你剝！”童香钰興沖沖又摘下一顆剝。
    野果含水高，飽腹感強。
    宋格一共折下四枝，一天下來才吃完一把枝桠上的野果，因為樹桠不方便攜帶，童香钰就把野果一串串摘下來，拿大葉子簡單包好放進背包，其他裝不下的就拿手裏吃。
    下午六點多，太陽才終于有了西下的痕跡。
    宋格帶童香钰下山。
    這樣走來走去，童香钰身上的紅疹已經磨得不成樣子，襯衫和長褲一脫，紅疹的尖端破皮，滲液頻出，創面還隐隐冒着血。
    宋格看得直皺眉，“你怎麽不早說？”
    童香钰也有些懊惱，“因為只有一點點癢和一點點的疼，我以為沒事。”其實當時光顧着剝果子投喂宋格去了……
    晚上疹子開始發癢，就繼續反複用透骨草的草藥汁擦洗。
    又是難眠的一夜。
    等到下半夜，童香钰才輕輕睡着。
    宋格看大小姐睡夢中仍然蹙着的眉頭，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最好找到藥店，內服抗過敏藥，外塗止癢藥膏。
    但次日醒來，童香钰身上過敏症狀就好了不少，鮮紅腫起的紅疹變暗，還結了薄薄的痂。
    只是還不能趕路。
    一旦走動太多磨掉瘡痂，仍然會破皮滲血。
    宋格沒有再帶童香钰上山避暑，安排她暫時躲在越野車的陰影下，自己則去附近查看地形。
    經過一天多的暴曬，高水位奔騰的溪水已經不見蹤影，只小溪的河床明顯高出以前很多。
    農田上留着許多泥土石塊和樹枝，原本路上看見過的兩座小橋也早被沖塌。
    溪水對岸地勢倒要高一點，不少農田沒受到損毀，而且背山陰，陽光照不到，會比較适合休息，除此外，靠山還有一條小路似乎跟省道同方向，應該可以借道走。
    宋格回去跟童香钰說了這些。
    坐在另一輛車陰影下的岳窈也聽見了，說：“上游最近的城市是臺雲，應該有一百多公裏，平時車子都要開一個半小時。”
    兩人看過去。
    岳窈瞬間有點局促，但還是說下去：“走路的話應該要三四天。”
    童香钰問：“窈窈你知道路怎麽走嗎？”
    岳窈：“嗯，這條省道上去就只有一條路，哦，快到臺雲的時候有一條往右的交叉路，到時候繼續靠左走就好。”
    童香钰看了宋格一眼。
    宋格沒說話。
    童香钰立刻沖岳窈擠擠眼睛，“窈窈，你接下來也去臺雲嗎？”
    岳窈收到眼神暗示，下意識去看宋格的臉色，見對方依舊冷漠沒什麽表情，手指緊張的抓地面，說：“嗯，我、我也去……”
    童香钰開心地接話說：“那太好了！我們一起吧！”
    宋格站起來。
    岳窈吓一跳，整顆心提起來，不敢應童香钰的話。
    童香钰仰頭看宋格。
    宋格朝她伸手，說：“起來，我們先去河對岸。”
    童香钰蹙眉，“啊？可是我這情況……”要怎麽走過去？
    “太陽馬上曬到頭頂了，這裏不能再躲。”宋格說：“起來，我背你。”
    童香钰握住她的手，“可我有點重哦？”
    宋格另一手順勢扶了她背一把，“知道。”
    童香钰：“？”
    童香钰看向她氣呼呼的說：“你這時候不應該說‘你一點兒也不重’嗎？”
    “是嗎？”宋格應：“下次注意。”
    邊上的岳窈也連忙撐地站起來，她看着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話，心裏很羨慕，偷看向宋格，宋格神色仍然淡淡的，可面對童香钰就完全不會有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岳窈低下頭。
    她這兩天總會想起是宋格救了自己。
    當時命懸一線，千鈞一發。
    是宋格頂着大暴雨冒着生命危險來救自己……
    岳窈很想證明自己有用，因為不想每天晚上都害怕睡着醒來後發現宋格和童香钰都已經不見了。她的命是宋格救的，她不知道不跟着宋格，自己還能去哪裏……
    宋格背起童香钰，“這樣身上會難受嗎？”
    “還好。”童香钰趴在宋格的背上，能感覺到宋格的瘦削，但童香钰不擔心自己會摔下去，因為她知道宋格力氣很大，也肯定不會讓自己摔了。
    只是這種感受又有些新奇。
    童香钰說：“從小到大只有我爸爸背過我。”
    宋格雙手托着她的臀，“你想喊我爸我也不介意。”
    “怎麽可能。”童香钰立刻說：“你想得美！”
    宋格笑了聲，她背着童香钰一步步走下省道，因為發過洪水，路上的野草都被石塊泥沙淹沒，可以走的道路一目了然，只是石頭多，不太好走。
    宋格背着童香钰，注意着腳下每一步。
    岳窈拿着鍋和不鏽鋼臉盆，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她很想幫童香钰背那個背包，也能減輕一點宋格的負擔，但又覺得自己沒資格，一路猶豫，結果到最後也沒能開口。
    頭頂太陽很大。
    童香钰擡手給宋格遮陽，白皙卻長着紅疹子的手擋着火辣辣的烈陽，效果聊勝于無，看宋格額頭上的汗，童香钰悶悶地小聲說：“之前那頂帽子別丢掉就好了，雖然枯了，但也還可以用。”
    宋格說：“下次有棕榈樹，再給你編一個。”
    童香钰動了動嘴唇，想解釋說我是說可以給你戴，卻又閉上嘴，只應了一聲嗯。
    路上就沒再說話了。
    直到走近溪邊。
    童香钰因為看得遠，驚訝地喊：“哇，水都幹了！”
    “是河床上升了。”宋格也看過去，堆積的石頭縫裏只有一條窄窄的溪流在流動，水質清澈，而在暴雨之前，童香钰甚至還在這條溪的下游洗過澡。
    接下來就要往上走。
    童香钰說：“宋格，你放我下來自己走吧，這麽點路沒關系了。”
    “少說廢話。”
    “……喔。”
    等到了山陰處就涼爽多了。
    童香钰坐在田岸。
    宋格站在邊上，在對面觀察和實地觀察肯定有區別，因為都是農田，小路上上下下曲曲折折會難走很多，不過的确是順着上游一路過去。
    她們接下來趕路都可以走這邊，等離開省道的塌方路段，再看看運氣怎樣，可不可以騎行。
    童香钰打開背包，拿出野果。
    宋格則重新下去走到溪邊，徒手翻掉幾塊石頭，從淺坑裏舀出一把水。
    水面淺，溪水一絲涼意都沒有，觸手都是溫的、燙的。
    宋格洗了把臉，然後開始翻開邊上的石塊。
    岳窈站在上面看了好一會，确定宋格要做的事後，也走下去，主動的幫忙搬石頭。
    宋格注意到，沒說話，只搬自己的，直到那個水坑越來越大，宋格才又把沉積在水坑底下的沙石也掏了丢到邊上去。
    溪水終于有了點原來的樣子。
    邊上岳窈突然驚訝的說：“竟然有螺蛳！”
    宋格看過去一眼。
    岳窈立刻意識到自己太大聲，神色有點不自然，但還是摘下了那顆吸附在石頭上的螺蛳。
    “螺蛳？”在田岸上的童香钰好奇的問：“可以吃的那種螺蛳嗎？”
    “對。”岳窈仰頭，因為陽光照射，岳窈微微呲眯着眼，說：“一般用辣椒爆炒，也可以煲湯，很鮮的。哦對了！它還可以解毒消癰，說不定對你的紅疹也有好處！”
    童香钰：“可我們沒辦法炒。”
    “怎麽沒辦法？辣椒我們地裏都有種的。”
    “不是要油嗎？”
    “沒有油拿來煮也行。”岳窈本來膚色很健康，此時站在烈日下，臉上更是曬得紅通通，有着農家人的熱情和坦誠，“先放在裝水的不鏽鋼臉盆裏讓它吐吐泥沙，再剪掉它的屁股，到時候就可以燒了。”
    童香钰眼睛一亮，躍躍欲試地起身：“好耶，那我也要下來捉螺蛳！”
    宋格皺眉看向她，“你消停點。”
    童香立刻站住，有點委屈。
    宋格看向岳窈手裏那顆螺蛳。
    岳窈注意到，有點猶豫地嘗試着把螺蛳遞給宋格。仙駐賦
    宋格沒客氣，接過來觀察。
    岳窈心裏微微一喜，忙介紹說：“溪裏還有一種尖頭螺絲，黑色細長像螺絲釘，那種不能吃，只有這種圓胖胖的灰褐色的才可以吃。”
    宋格應了聲，還給她。
    岳窈因為宋格回應自己了，心裏更加激動和開心，說：“你拿着打樣吧，我認識，不過洪水過後，我還以為不會有螺蛳的，怎麽沒沖走呢。”
    宋格沒搭腔，彎腰翻開石頭。
    岳窈在邊上興沖沖地翻找，很快又說有一顆，走到宋格身邊遞給她。
    童香钰站在田岸上看着這一幕，心裏莫名有點酸酸的，她坐下來，手支着臉，看兩人一路找螺蛳一邊往上走去。
    童香钰輕哼一聲別開眼。
    天高地闊，漫山遍野都是陌生。
    童香钰突然被一種孤寂的情緒包裹，她收回視線，眼看宋格的身影漸漸走遠，但還能聽到岳窈熱情的說話聲。
    童香钰低低垂下了眼，拔起一根野草胡亂想：宋格不想帶上岳窈其實也好……察覺自己在想什麽後，童香钰驟然一驚，天吶，她怎麽能這麽想？！
    宋格沒走太遠，一是天太熱，二是身邊這個人實在聒噪。
    她很快返身走回去，卻看到大小姐正低頭拿一根野草杆子在戳腿上的紅包包，紅疹子已經變暗，更顯那雙腿如白璧似得晃眼。
    “又在想辦法給我找麻煩了。”宋格說。
    童香钰驚喜的擡頭，但看到岳窈緊跟在宋格身後時，又嘟哝一聲低下頭，“你們回來啦……”
    岳窈說：“钰钰，我還摘了辣椒回來~你看！”
    童香钰看過去，岳窈手裏一把紅通通綠油油的尖辣椒，童香钰應了一聲，笑起來，“真好。”
    “是吧，沒跑遠呢，我們一般都種在地的邊角上，辣椒這種東西，你撒點籽就能長很多。”岳窈拿不鏽鋼臉盆下去舀了半盆水上來，鼻尖冒着汗，很興奮的說：“原來宋格挖石頭是為了攢溪水，我之前都還不知道。”
    童香钰聽岳窈一直喋喋不休的說話。
    宋格從包裏拿出個礦泉水瓶，瓶子裏裝的是綠油油的透骨草藥汁，“看你好像很閑，自己擦？”
    童香钰心想，你跟岳窈才出去一趟，就連藥都不幫我擦了嗎？
    童香钰悶悶地接過瓶子，小聲說：“自己擦就自己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