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当沉邺赶到南海与荒海[jiao]界处时,这个原本海[se]最浑浊、令所有海域仙族都避之不及的地带,已经聚集了成千上百的海域仙族。

    头顶的水魂珠,笼罩着[rou]眼可及的整片海水。

    黑气在消失,折磨着海域仙族的魔息尽数涌入那少女身前的水魂珠中,海水重新变得蔚蓝清澈,甚至于那些已经被魔息侵蚀的百姓,也感觉浑身一轻。

    恢复了……真的恢复了!

    整个海域,终于又恢复如常了!!

    无论是南海百姓,还是荒海百姓,神情里都是劫后余生的欢欣感慨。

    自从魔息污染海域以来,他们海域仙族死伤无数,各海域也是混战连连。

    他们寻常百姓看不懂上面是为了什么才打起来,为了野心还是战略也好,他们不懂,他们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

    谁赐予他们这份平安,他们就感激谁!

    “多谢仙子救苦救难——”

    “仙子大慈大悲,功德无量——”

    “不知仙子尊名是什么?[ri]后我们南海百姓必将虔诚供奉!”

    “我们荒海也供!”

    说这话的声音有些[shu]悉,濯缨垂眸细细一瞧,一见果然是个有些印象的面孔。

    之前昭粹在荒海为她修了宫观,命荒海仙族时时供奉,这位将领还在她的宫观内说过她的坏话。

    然而此刻,他激动得红光满面,见濯缨似乎在瞧着她,他愣了一下,更是干脆利落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神女沧[lang]言而有信,待来[ri]沧[lang]观修成,我们荒海仙族必将诚心供奉还愿!”

    话音刚落下,便听人群中有愤懑之声响起:

    “——荒海?你们也配!”

    这一声挑破了在场各族之间难得的和缓氛围,聚集在此的仙族有的来自西海,有的来自东海,但更多的,还是荒海与南海仙族。

    如今这两方海域一统,地域上是不分彼此了,然而两方百姓却水火不容。

    南海百姓恨恨瞧着那些荒海百姓:

    “荒海少君为了荒海之利,杀了我南海龙王,倒灌被魔息污染的海水入我南海,害死了我南海无数无辜百姓,就该让这位上清来的仙子替我们主持公道!还南海一个公道!”

    “对!我们南海死了多少百姓,就该也杀荒海多少百姓,以人为祭,才能平我南海冤屈!”

    “以血还血!”

    “南海与荒海势不两立!”

    南海百姓皆义愤填膺,荒海百姓也不甘示弱:

    “公道!你们四海才该还我们荒海一个公道!”

    “我们荒海百姓死于魔息污染时,你们都在做什么!你们东南西北都设了结界,想要让我们荒海替你们挡住这[bo]魔息!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才死了几个人?若非荒海少君竭力挽救局面,我们荒海就要灭族了!”

    两方都各有冤屈,两方都不肯退让,场面一

    触即发。

    沉邺俯瞰着即将混战起来的百姓们,心中瞬间便有了决断。

    “小柳儿。”

    还在冲濯缨眨眼的女统领收回视线,垂眸应声。

    “带鳞甲卫镇压。”

    短短五个字,小柳儿已经从中品出了几分血腥气。

    小柳儿迟疑片刻:“少君,人太多了,死伤难以控制。”

    “那就只控制我们这边的,”沉邺盯着底下那些南海百姓,“这些时[ri],我们已处处退让,甚至没有着急让荒海迁都南海,只为了缓和两方的关系,但恐怕,终归是得见血,他们才会安分。”

    “可……”

    小柳儿还要说什么,便见沉邺无声递来一个眼神。

    那是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柳儿无法,只能听命,回身对着身后的百名鳞甲卫[jing]锐挥了挥手。

    金甲齐齐相撞,森冷的声响令混战中的百姓们声量稍小,然而众人情绪已然失控,仗着人多,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鳞甲卫。

    嗖——!

    一只弩箭倏然朝着人群中飞驰而去,正中一名骑在荒海百姓身上连落数拳的南海百姓。

    这一箭洞穿头颅,当场毙命,鳞甲卫的实力顿时震慑住了众人。

    人群中的这些南海百姓有短暂的畏惧,但海域仙族从来不是温驯胆小的族群,嗅到海水里血腥味,他们的情绪愈发暴涨。

    区区一个荒海,竟然欺辱他们到如此地步!

    今[ri]就算舍了这条命又如何!

    他们南海仙族,必须让荒海仙族付出代价!

    小柳儿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汗。

    “小柳儿,荒海百姓危在旦夕,你还在犹豫什么?”

    沉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分明是淡然和缓的嗓音,但落在小柳儿的耳中,却如海蛇绕身,无形中的压迫感令她浑身紧绷。

    她自然担心荒海的百姓,但同时,南海百姓就罪大恶极吗?

    他们就该死吗?

    悬起的手迟迟未落下去,沉邺眸[se]微沉,正[yu]亲自发令时——

    笼罩在上方的光芒骤然大亮。

    “别动。”

    这两个字,濯缨是对着底下的沉邺说的。

    顺着光亮的来源,沉邺与其他人一样抬起了头,这一看,他的瞳孔微微缩紧。

    第 61 章

    蔚蓝海水中,在少女的身后陡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幽蓝[se]法阵。

    法阵上符文轮转,灵光大盛,无数支仙力凝成的箭矢蓄势待发,直直指向了他和他的鳞甲卫。

    小柳儿长长松了[kou]气。

    “还有你们,”濯缨对那些大打出手的百姓道,“不管你们有什么旧怨,今[ri],此时,在此地,谁若是敢伤一人,吾之弓阵都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语落,冰蓝[se]的箭矢倏然在海水中划过一道道轨迹,落在了两方混战百姓的中间。

    混战骤止。

    百姓们昂着头,看向她的目光

    愈发崇敬几分。

    沉邺冷峻如凉月的眉眼,也难得浮现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眸[se]。

    ……她手里的那把弓,是落[ri]弓。

    他的本命法器玄霜弓已是世间罕有的神武,然而落[ri]弓,却是曾经在人族之手[she]下过九只金乌。

    金乌乃先天仙胎。

    落[ri]弓却能连[she]九只,该是何等夺天地造化的神物,这世间的一切弓弩,恐怕都比不过落[ri]弓的神威。

    沉邺只在少年时听过这把落[ri]弓的威名,他修行箭术,也曾想过要夺这把神武。

    但听闻落[ri]弓器灵脾[xing]非同一般,不愿与仙族为伍,他虽遗憾,但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了玄霜弓,与他颇为契合,那点淡淡的遗憾早就消散了。

    ——直到此刻。

    他望着落[ri]弓弓阵的巨大压迫感,骨子里对强大的向往又再度涌了上来。

    阿缨她,竟然得到了落[ri]弓的认可吗?

    视线尽头的那道身影仍然是一身不变的雪衣,淡而雍容,似一朵漂浮在湛蓝海水中的白芍。

    但她却不是记忆中那朵能够被人轻易采摘,轻易捻出淤痕的花了。

    沉邺感受着心[kou]旧伤传递来的隐痛,眸[se]愈发幽深难辨。

    而另一头,水魂珠里的雨师瑶悄悄跟濯缨嘀咕:

    “才刚刚好就发动弓阵,要是炎君知道,肯定又要骂你了……”

    炎君耗费无数心思才将人养得健健康康地走出天医府,没过两天,又破破烂烂地回来了。

    这搁谁身上谁不气?

    濯缨假装没听到。

    见混战稍缓,小柳儿立刻见缝[cha]针地召集鳞甲卫,让他们赶紧上前将两边的百姓隔开。

    即便被拉开,他们有的嘴里还在骂着对方,骂着沉邺。

    但不管是哪一方,看待濯缨都是同样的眼神。

    ——敬仰。

    “……瑶儿?”

    迟迟赶来的西海龙母愕然望着濯缨手里的水魂珠,怔怔问:

    “这是怎么回事?瑶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沉邺也无声看向那枚水魂珠。

    难怪濯缨虽非海域仙族,却能净化水中魔息,原来那珠子里,竟是西海的龙女。

    见了母亲,巴掌大的银龙顿时从水魂珠里钻了出来,直往西海龙母的怀里拱。

    濯缨将来龙去脉同西海龙母说了一遍,雨师瑶生怕母亲责怪濯缨,还特意强调,不管是助上清武神诛杀魔君,还是净化海域,都是她自己的主意,跟濯缨无关。

    西海龙母在听的过程中几度差点晕过去,等缓过劲来,她第一句便是——

    “当然跟人家没关系,都是我错,我当初就该同你父王多生几个孩子——我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儿啊!”

    雨师瑶:……?

    西海龙母一想到若不是濯缨高抬贵手,她这个蠢蛋女儿差点要给那个魔头挡箭而死,她连多看雨师瑶一眼,都觉得自己要少活几百岁

    。

    濯缨道:“您也不必太担心,虽说雨师瑶魂魄被魔息污染,但她除魔卫道,拯救海域百姓于为难之中,回去之后我会命九曜星宫仔细评判她的功德,有功德在身,她若有心修行,应该也无碍。()”

    西海龙母闻言松了一[kou]气,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抓住濯缨的手道:

    你?命九曜星宫?╳()╳[()”

    濯缨颔首笑道:“我已继任九曜星宫。”

    短短八个字,对西海龙母的伤害极大。

    她看着眼前这个修行几年,便得了落[ri]弓和九曜星宫的人族公主,再看着毫无出息只知道贴着她撒娇的女儿,简直痛不[yu]生。

    一句“我觉得你有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这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西海龙母也只能遗憾地咽了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

    “……既然瑶儿自己愿意,那就让她留在你身边修行吧,我如今兼管西海和北海,事务繁多,也顾不上管她。”

    雨师瑶大喜:“谢谢娘……”

    “别叫我娘亲,我没你这么蠢的女儿。”

    “……”

    濯缨唇角弯了弯,又忽而想起什么,取了一张请柬给西海龙母:

    “天后娘娘几[ri]后要举办一场瑶池宴,也算是庆贺我继任九曜星宫,龙母大人若无事,还请赏脸。”

    “这都数百年未举行过瑶池宴了,即便有事,也不能错过啊。”

    濯缨颔首,又看向一旁不远处的沉邺,她笑意淡了几分,偏头问:

    “那荒海少君呢?近[ri]的少君,看上去的确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是否有空,来参加我的庆功宴?”

    庆功宴三个字被她轻轻咬在齿尖。

    一贯清冷淡然的嗓音里,夹杂了几分似有若无的讥讽,如根根钢刺,直刺在沉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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