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更深露重,望天阙疾风呼啸,吹得灯烛摇曳。

    朝臣们跪在内室冰冷光洁的砖石上,被掀了一地的奏折战报静静躺在四周,和这些沉默不语的朝臣们一样,死气沉沉地杵在地上。

    “……你再说一遍!丞相,你再把刚才的话跟孤说一遍!”

    被点名的丞相直起身,目视地面,平淡答:

    “邯州、芜州、延阳三郡,已被永宁公主一党控制,民间的起义军之中,自立周国的楚胜已经斩首,打着前朝名号复国的明[ri]军也已伏诛。”

    “还有冀城,之前永宁公主未能招安的海盗霍家帮,行至冀城,与冀城王侯勾结,如今占据一城,虽不能与永宁公主如今的势力相较,但他们训练有素,水战勇猛,皆是[jing]锐,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古井无[bo]的嗓音在空[dang]奢靡的大殿回响。

    静默几息后,王座上的人皇又掷来一卷竹简。

    “孤将朝政[jiao]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帮孤治理天下的吗!”

    “对策呢?谁能将永宁那个逆贼的人头带给孤,孤赐他王爵,赏黄金万两!”

    满堂寂然。

    这话要是前几个月说,或许还有一两个要钱不要命的人敢应。

    但现在,永宁公主这个身负大雍皇室血脉的人登高一呼,在本就摇摇[yu]坠的大雍王朝上点了一把火。

    这干柴烈火一烧,便烧成了熊熊之势,哪怕她只是个女子,却像是有如神助一般,一路高歌猛进,眨眼便拿下了数座城池。

    这时候再来问他们要对策?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是鼻涕到嘴了知道甩了,之前无数人规劝,让人皇莫要醉心问道,荒废朝政时,他怎么不知道听呢?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都知道这位人皇大势已去,要想挽回,恐怕只有神仙能救了。

    人皇也从朝臣们的反应中看出了这层意思。

    身着宽袍大袖的人皇赤足行至望天阙门外。

    他大兴土木,在宫中建造了这座高台,以往都是用来瞻仰天之高远,此刻却难得放眼这片他已经不知多少年未曾正眼看过的国土。

    帝阙想,他生来天资绝俗,力压他那些无能的兄弟,人人都说,他天生就要做一个非同寻常的君王。

    他起初也做得确实很好。

    但或许就是因为太好,让他以无法从那个安稳盛世中获得更多挑战,他将视线投向了大地之上的苍茫天穹——

    天有多高?高得可以超脱生死,凌驾于众生之上?

    他为何只能是天下共主,为何不能再进一步,成为这天地间的主宰?

    这个念头诞生的刹那,他灵台清明,恍然觉得自己终于在命运的指引下,冥冥中找到了真正应该为之奋斗的目标。

    有了这样的目标,人间界的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

    他将寿与天齐,因此无需继承人,他也不会允许妃嫔生下一个儿子,来影响他对人间界的统

    治。()

    就连过于出类拔萃的女儿,他也不会允许她足够健康,有足够的能力与他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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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与天相抗之中。

    但这天,高得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这一生费尽心血,到头来,莫说天地主宰,就连脚下的国土,竟然都要失去了吗?

    帝阙重重落掌于栏杆上。

    回过头,披头散发的长发下露出一张被野心折磨而扭曲的面孔:

    “来人,伺候笔墨!召信使入宫,孤要去信荒海!”

    他远在荒海的那位好女婿,受了他那么多香火供奉,他的女儿还为他吃尽苦头。

    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

    冀城,沧[lang]观内。

    端坐神台,隐去身形的濯缨听着下方两人的对话。

    “……沿着冀城运河,一路北伐,水师开道,陆军其后,一年之内,大雍以北,霍家军必将无人可阻。”

    这是一道略显苍老的嗓音。

    老者华发如雪,体态雍容,尘霜遍布的面庞有细密皱纹纵横,然而她一双眼却神采明亮,显得[jing]神矍铄,纵然年迈,也未能带走她的聪慧与生机。

    霍夫人向她抱拳见礼,满面笑容:

    “当[ri]我霍家帮起义,被官兵围剿,若非端王殿下放我们入冀城,恐怕我们霍家军尚未出营寨,就要损兵折将。”

    “实不相瞒,如今冀城的状况,霍夫人也有目共睹,恐怕,不是霍家军需要冀城,而是冀城需要霍家军。”

    被称作端王的老者抬眸,温然笑道:

    “霍夫人治军严格,乱世中,那些起义军多是打下一城,便烧杀抢掠,以充军资,然霍夫人率领的霍家军却绝不滥杀无辜,更不拿百姓财物,实在是仁善之君,令人佩服。”

    可以说,要不是霍夫人严令如此,霍家军早就势如破竹,何须还在冀城盘桓。

    这种事若是旁人,指定要大做文章,给自己吹个仁德之名,然而实心眼的霍夫人只轻描淡写地摆手:

    “什么仁善,这年头百姓能有几个钱?我们在海上,劫船劫的也都是官船,那才是大鱼!”

    “……”

    霍夫人抬眸望向神像,道:

    “更何况……我曾因缘巧合,亲眼见到了仙人,方知凡人行走世间,头上真有仙人瞧着,仙人还不在乎我的出身,鼓励我去救天下人,既然如此,行事总得有点底线,若再有缘见到仙人,也好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回话。”

    端王笑了笑,眸光中隐隐带着几分怀念。

    “我年少时,也见过一位仙子,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有今[ri]。”

    濯缨看着眼前的端王——也就是从前的仲衔青,心中感慨颇多。

    对她而言,在上清天宫只过了两载时光,但对于人间界的百姓而言,他们已走过了一生壮年。

    当[ri]她与仲衔青分别时,二九年华的少女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 没想到再与她相见(),少女已垂垂老矣㈣(),不过观她面貌气度,不仅没有颓然之[se],反而比年轻人还要[jing]神,过去的几十年里,想必应是过得分外舒心。

    “明[ri]就是你重立名号,改霍家军为乔家军的[ri]子,霍夫人——哦不对,应该叫穆君,穆君早[ri]休息吧,仪典繁杂,明[ri]还有得忙呢。”

    端王的声音逐渐远去。

    本姓穆氏的霍夫人也起身,准备离开沧[lang]观。

    然而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重立名号,为时尚早,还望穆君三思。”

    穆君脚步猛然一顿,回头一看,果然见一道[shu]悉的身影从神台后徐徐走出,她眉头顿时一松。

    “我就知道,仙子还会来见我的,”穆君朗声大笑,眉眼间皆是不加掩饰的欢喜,“怎么这次只仙子一人,上次的随从呢?”

    濯缨被她这般直率的话噎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反驳道:

    “……上次那个,不是随从。”

    “哦哦,我懂,仙界肯定不叫随从,仙使?还是天兵?”

    大约是上次谢策玄在她面前出场的姿态,实在与她身边的那些帮众没什么两样,一副一声令下就能提刀冲上去猛砍的架势,所以穆君完全没意识到,谢策玄是个仙阶不小的仙君。

    自从上次没能拿下螣蛇,颇为受挫的谢策玄这些[ri]子一直都在抓紧修炼。

    濯缨更忙,两人自上次那场对话之后,都还没有机会单独多说几句。

    所以濯缨这次来人间界也没告诉他,省得耽误他修行。

    “那个不重要。”濯缨淡声道,“仪典是怎么回事?”

    穆君这才向濯缨徐徐道来。

    自从霍家军与冀城端王结盟之后,霍家军的实力大增,仲衔青以为,她身份今非昔比,一个以人皇为目标的人,需得有自己的姓名。

    而且,不仅霍夫人这个称呼要改回本名,就连霍家军也要改为穆家军,方可彰显她的身份地位。

    霍翀也赞同这点。

    然而濯缨听完后却默然片刻,抬眸对眼前的年轻女子道:

    “我这话说出来,或许有些不中听,但我觉得,更为实际,你想听吗?”

    穆君自然想听。

    濯缨挽起宽大衣袖,拾起一旁炭盆里烧剩的炭火,以炭为笔,画了幅山河图,给穆君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局势。

    结论就是,冀城位置很好,霍家军的战力也很强,但是——

    人数太少。

    这样的人数,只能胜,不能输,但凡输了一场,霍家军就会如之前那些起义军一样销声匿迹。

    “你们需要更多联盟。”

    濯缨直接给出了她的答案:

    “不仅是对外,也是对内,你若是现在就重立名号,改霍家军为穆家军,不仅对外过于锋芒毕露,对内也会让人心动[dang]——你的霍家军,不是真正训练有素的军队,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他们没读过书,没那么开明,你若突然不是他们的霍

    () 家嫂子了,只会令军中不安。”()

    玄衣劲装的女子肃然听着,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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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这些时[ri]听霍翀提起好几次,说军中有人吵架闹事,他却没有说为什么,现在想来,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有道理,我听闻那个永宁公主每打下一城,就要城中官员的孩子们全都改随母姓,妾室全都必须放归,还把大半官员都换成了女子——然后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许多原本已经降了的人愣是又反了,搅得永宁公主那边不得安生,不然恐怕早就打入都城了。”

    ……听上去确实像灵瑟会做出来的事。

    穆君一拍大腿:

    “那就不改,霍夫人还是穆君,都一个样!”

    濯缨扬眉看了她一眼,笑:

    “那还是不一样的,待[ri]后你做了人皇,难道还要人叫你霍夫人?从现在开始,你倒是可以细细琢磨一下,给自己想个新名字,那可是要记在史书上的。”

    穆君瞪大了眼。

    她都没读过史书,名字记在史书上……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听说濯缨此次来人间界,会长留一段时[ri],穆君便边走边同她商议,给濯缨在她如今落脚的一处大宅子里,安排了一间舒适房间,还让霍翀保护她的安全。

    “……就是你向穆君进言,取消了明[ri]的仪典?”

    二十出头的青年眸光不善地瞧着濯缨,看上去一副穆君前脚离开,后脚就要拔刀把濯缨砍了的模样。

    第 76 章

    穆君沉声警告:“这是仙人,不得无礼。”

    霍翀:“仙人也不得阻拦你的大业。”

    濯缨的目光在这一对年纪差距不过七岁的母子之间打了转。

    霍翀。

    听说是霍夫人亡夫收的义子。

    “你,生辰八字是什么?”濯缨突然开[kou]问了一句。

    霍翀不明所以,闭[kou]不言,倒是穆君对濯缨无条件信任,立刻报出了霍翀的八字。

    随后,两人便见内室上空骤然变化,竟凭空生出一片浩瀚星海。

    星点闪烁,连结成线,无数条折线拼凑出一幅繁杂难解的星图,令穆君和霍翀两人目瞪[kou]呆,愕然愣在原地。

    之前青溟真王用过的万象天衍术,如今经过昊天帝君的指点,濯缨也能用得得心应手了。

    她拆解完星图,确认霍翀此人对穆君的忠心与爱慕之后,便拂袖抹去那片星海,对仍在出神的穆君道:

    “明[ri]仪典也可以不取消。”

    濯缨指了指穆君这个年轻英俊的义子。

    “你二人成婚,名义上,霍家军仍是霍家军,你也仍是霍夫人,对外,与你结盟之人见你有个夫婿,也能给他们留下一个传统妇人的印象,必定会放松警惕,更容易与你合作。”

    穆君:“……”

    霍翀:“……”

    虽然他们之前的确有那么一点超出义母义子情分的暧昧。

    但是……传统妇人?

    () 你们仙人对这个传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仪典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改成婚仪,不过穆君试探着放了点风声出去,让人打听了一下,发现霍家军对此意外的接受良好。

    穆君觉得仙人不愧是仙人,说话就是一针见血。

    ——但凡霍家军的人有点文化,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接受这种事。

    可见没文化也有没文化的好处。

    穆君与霍翀成婚之事很快摆上了台面,婚礼虽然只打算简办,但也是件难得的喜事,军中众人无事凑一起扎红绸都能扎得开开心心。

    “……虽成了夫妻,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霍家军的指挥权,得捏在你的手里。”

    “仙子莫不是把我当成[se]令智昏的人了?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穆君拨开桌上的红盖头,露出底下的军报。

    “还有一个时辰婚仪就要开始,此时叫仙子来,是因为我收到了一份军报——仙子既是仙界中人,可知荒海仙族是何来历?”

    濯缨眉尖微蹙,接过那份军报一目十行地扫过。

    上面的内容赫然写着——

    荒海仙族加入了大雍军队,与永宁公主的人马,开战了。

    -

    大雍都城的城墙上。

    暗夜无光,星月晦暗,宫城内却久违的灯火通明,宴饮欢庆。

    因为就在今[ri],大雍军与荒海军联手夺回了邯州,打了个大大的胜仗,人皇宴请群臣,来为自己这个能干的女婿办了一场庆功宴。

    而濯缨到的时候,正瞧见红衣少女趴在城墙上,细眉微蹙着望向宫城的方向,嘴里还念叨着:

    “搞砸了……搞砸了……要挨母亲的骂啦……”

    “你也知道你搞砸了。”

    听到濯缨的声音,少女愣了一下,猛地回头,她笑道:

    “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意识到什么,顿时皱起脸来。

    “该不会是来见赤水昭粹的吧?濯缨姐姐,你那个妹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心只有她的夫君,上次瑶池宴,还在背后暗算你呢。”

    濯缨不为所动,只看着她道:

    “仙界之中,若论善战,除了上清便是荒海仙族,且他们不以功德修行,无法以功德惩处他们,你手里的几座城池,被他夺回,只是时间问题。”

    灵瑟轻轻啧了一声。

    “荒海军那些只是仙族,连真正的仙人都不算,若不是我不能动手,一个法诀便能叫他们灰飞烟灭,都是凡人太弱了。”

    听了她的话,濯缨眉头微拧,语调沉肃:

    “凡人不是你掌中的玩物,若不是你胡作非为,你们本有机会可以杀入帝都,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灵瑟睁大眼望着她。

    “我……做的那些事有什么不对?难道天底下女子孕育的孩子不该都随母亲姓?难道我不该还那些妻妾自由?

    ”

    回过神来,灵瑟眯了

    眯眼:

    “是不是因为那个谢策玄让你变得这么心软?肯定是他,我迟早要把他杀——”

    “你若敢杀他,在这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灵瑟瞬间露出颇为受伤的神情。

    她要杀她!

    那个谢策玄有什么好的!

    濯缨继续道: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带着你的人投奔霍家军,第二,就是等荒海军来夺走你的城池,然后将永安公主以及那些被你强行拉入战局的女子全都杀光。”

    灵瑟呼吸一滞,眸[se]微沉:“他敢。”

    濯缨轻笑:“他不杀,自有那些被你夺了官职,夺了妻妾的人杀,你能阻止得了沉邺,但你能阻止那些人吗?”

    灵瑟很想说她可以。

    但她知道,她不可能在人间大开杀戒,那么只要她败了,那些凡人女子就会变成俎上鱼[rou],任人宰割。

    ——可这不是她的初衷。

    她是哪一步做得不对吗?

    “你不是做错了,你是步骤错了。”濯缨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淡淡道,“那些待你掌握至高权利后有无数时间慢慢清理的杂鱼,根本不该分去你的[jing]力。”

    说着,灵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传来阵阵歌舞声的大殿。

    “你最该优先除掉的人,此刻,就坐在那里。”

    大殿之内,丝竹舞乐声中。

    久经沙场的沉邺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杀意。

    “小柳儿——”

    沉邺立刻唤了一声,随即才想起来,今[ri]那些大雍官员来敬了一圈酒,就连小柳儿也被[bi]着喝了一[kou]。

    她又是个沾酒就醉的,此刻已经被人扶到了偏殿休息。

    不太对。

    沉邺蓦然起身,[yu]出去查看情况。

    “……我的话还没同你说完,沉邺,你要去何处?”

    昭粹见他离席,立刻起身扶着小腹紧跟在他身后,要同他问个清楚。

    她原以为这次沉邺带她回大雍宫中,一是为了帮助父皇,二是为了带她回娘家看看。

    却没想到她来了半个月后才得知,就在她离开荒海的这半个月,沉邺从九泽娶回来的一位公主,已经正式在荒海被加封,取代她成了少君夫人!

    什么安抚九泽,拉拢九泽势力,这些理由昭粹一个也听不进去。

    她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告诉了父皇,想让父皇替她做主。

    父皇起初也是想替她做主的,然而与沉邺聊了不过半个时辰,不知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父皇竟同意了这件事,还告诉她——

    今后她就留在大雍,衣食住行都以少君夫人的标准奉养,她的孩子也仍是嫡出。

    而沉邺会时常来大雍与她见面,她仍然是沉邺所承认的妻子。

    ……这与休了她有何分别?

    昭粹简直不敢相信沉邺和父皇会如此对她。

    直到今[ri],沉邺终于不用忙那些政务,她才有空当面质问沉邺,但没想到还没有说几句话,沉邺便丢下她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沉邺!沉邺!你怎么敢废了我娶那个女人做正妻!沉邺,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殿外无人。

    沉邺心中那股不太好的预感仍未散去。

    他回头看向身后泪光涟涟的妻子。

    她有一张与濯缨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然而此刻仪态全失的哭嚎,令沉邺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尖。

    “不要哭了。”

    不要用与她相似的脸,做出这样狼狈的表情。

    他淡声道:

    “昭粹,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回去!”

    一身宫装的昭粹甩开荒海侍从的手,她怀有身孕,无人敢真的对她动粗。

    隔着眼中水雾,昭粹的视线一片模糊。

    但到此刻,她却好似才真真切切认清眼前这个与她同床共枕的夫君。

    “沉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不打算带我回荒海了,是吗?”

    星月黯淡,风过无声。

    沉邺望着天边一瞥突兀摇曳的树影,瞳孔在一瞬间突然紧缩。

    “戒备——!”

    副将一声令下的同时,仙力凝成的箭矢如铺天盖地的急雨,瞬间密密麻麻地笼罩了大殿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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