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占领了她所有的思想,南衣歇斯底里地朝着窗外喊:“谢却山!你不要走!谢却山——凭什么!你凭什么!”
    呼喊声石沉大海,甚至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激起。马蹄声由近及远,人真的离开了。
    “我恨你!”
    对着地上空留的马蹄印,她绝望地喊道,脸上涕泗纵横。
    可寒风卷过,渺小的呼喊瞬间就被吹散,群山依旧巍峨,天地仍是广袤,却容不下她这一粒尘埃。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是因为他才卷入到这些事情中的,他绑了她,吻了她,又抛弃她,让她成了这个世上最可笑的一个玩物。她好恨,恨他的自私和霸道,恨他的心狠手辣,更恨他曾经给过她温存和希望,此刻却全盘收回。
    万劫不复吗?
    她终于相信了。他就是一个怪物。
    ——
    这一日,徐叩月又承受了完颜骏的雷霆之怒。外头的事不顺,他带着气,她稍有不慎便触了他的霉头。
    完颜骏当着她的面将她带来的书籍付之一炬,他说那是汉人的书,她宝贝似的珍藏着,就是还有二心。
    可这些书明明就是出行前,他大发慈悲允许她带上的。他那时心情好,看她也顺眼,花了点心思哄她,还说“路途无聊,你不是喜欢看书吗?那便多带上几箱,解解乏。”
    徐叩月心疼极了,她宁愿他打她,皮肉之苦也好过精神摧残。可他从不会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他要她的身体洁白无瑕,所以他很会在一些别的地方折磨她,他这人心思沉得很,惯会找人的软肋捏。
    他要烧书,她也不敢拦。她要是表现得太激动,他就烧得越起劲,那她屋里藏着的那几本也保不住了。
    只能硬生生地看着,等他走了,才赶去将那些灰烬拢一拢,也不好弃之角落,或是任风吹散,便在后院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后院有个小门,鲜少有人往来。此刻忽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徐叩月狐疑地去开门。
    见到来人,徐叩月一惊,竟然是失踪了好几日,浑身是血污的谢却山。
    他已力竭,扶着门框才能堪堪站稳:“告诉完颜骏……禹城军的扎营地就在虎跪山中废弃道观。”
    说完这句话,他便倒了下去,徐叩月一惊,忙上前扶住他,整个人便压在了她的肩头。
    徐叩月愣了几秒,也不知道这人在山里走了多久,浑身凉得像是块砖。手上似乎沾了点黏稠,她低头一看,满手都是血。
    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她高呼道:“快来人!”
    往日肃静的府邸,今日女使小厮们慌张地进进出出。
    谢却山的伤口损及肺腑,失血过多,又在寒冷的山中走了许久,早就失温力竭。城里最好的几个大夫都被抓来了,大罗神仙轮番上阵,总算将人从阎王爷手中救了回来,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傍晚谢却山醒了一回,同完颜骏在房中说了几句话,完颜骏皱着眉头从房中走出。
    正好撞上鹘沙急匆匆地来访——鹘沙终于想起来了,那具舞女尸体手中的剑穗是谢却山的!
    第63章 尘满面
    完颜骏却一点都不惊讶。
    “谢却山已经同我说了,他是追着一个秉烛司党人上了画舫,却被误导杀了一个舞女。是秉烛司借刀杀人,并非他有意。 ”
    鹘沙懵了:“谢却山他不是畏罪潜逃了吗?”
    “胡说什么,他现在在我府上养伤,这是绝密,不可外传。”
    “他这是狡辩!”鹘沙气得差点弹起来,“他说什么你就信啊?”
    完颜骏沉着脸,耐心对鹘沙解释:“他追着秉烛司党人到虎跪山,身受重伤,才消失了几日。”
    “这是苦肉计!谢却山这人诡计多端,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哪个苦肉计会把自己命都算计进去的?!他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完颜骏已经不耐烦了,跟这种没脑子的莽夫说话就是很累,“更何况,他以命相搏,从秉烛司党人那里获知了禹城军的藏身之处。”
    鹘沙愣了:“当真?藏在哪?”
    “你还有脸问?上元那日你莽撞行事,明明提前得知了消息,但还是放走了谢铸。你就回去好好反思,军营的事由我来接管。幸好如今是谢却山力挽狂澜,获悉了重要消息,你该去感激他才是。”
    鹘沙嘴边已经冒出了无数句脏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完颜骏不就是想独揽剿灭禹城军的功劳吗?
    但他确实理亏,只能挤出一个笑来。
    “行,等这大哥醒了,我去给他磕头!”
    鹘沙扔下一句话就气呼呼地走了。
    完颜骏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外头的墙根处,徐叩月端着茶盘站着,此刻不知是该进去还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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