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
    望雪坞里人丁渐少,为了节约资源,自甘棠夫人来了以后,各院便撤了小厨房,三餐都是一起用的。
    谢却山并不跟家里的女眷一同用膳,他知道自己一来大家都颤颤巍巍吃得不安生,索性就不再出现。
    南衣本想继续称病,听说谢却山不来,这才放心地带着一张嘴来吃饭了。可没成想,今日大家坐定,刚准备开饭时,他竟款款而来。
    甚至还换下了平常穿的深色衣服,一袭月牙白圆领窄袖袍衫,倒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像是故意要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些。
    大家战战兢兢地要起来行礼,谢却山抬手制止了。
    “不用多礼,同寻常一样便好。”
    他在南衣对面的位置坐下,目光在南衣面上不动声色地扫过,南衣梗着脖子装作跟他不熟,这一下却是心跳忽然加速,面上的红却烧到了耳后根,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了。
    南衣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还没出手便被对手乱了阵脚,一边把头埋在碗里当缩头乌龟。
    见席上气氛冷得厉害,甘棠夫人起了个话头,问谢却山道:“今日怎么来了?”
    谢却山笑笑,道:“二姐,回家吃饭还要原因吗?”
    这话连甘棠夫人都很难接,尴尬地笑了笑,回道:“嗯,好,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吃饭的。”
    于是话题就此终结,一时间席上只有咀嚼声和夹筷子声。
    南衣却百感交集,心绪繁杂——他平时不来,偏偏今日来,不会是为她来的吧?
    可她又觉得自作多情。这诡计多端的谢却山,说不定在憋着什么坏呢!
    这饭吃得也不香了。她焦虑的很,忍不住开始抖腿。
    忽然感觉脚被人踢了一下,她如惊弓之鸟,停下动作猛地抬头,茫然地看向谢却山。
    谢却山没看她,而是淡定地垂眸瞧着坐在他身边的谢钦,道:“钦哥儿,莫要抖腿,会泻财。”
    谢钦错愕地看看谢却山——他没抖腿啊。
    但他是个吾日三省吾身的小君子,立刻便反思自己一定是由什么动作扰到了三叔,连忙道歉:“钦儿记下了,多谢三叔教诲。”
    谢却山一脸和蔼地笑笑:“继续吃吧。”
    天知道他的“和蔼”有多吓人。
    小插曲过后,众人继续安静地低头吃饭。
    南衣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他便明目张胆地看了南衣一眼,脸上表情八风不动,十分自然地朝窗外竹林抬了抬下巴。
    隔着一张桌子,南衣清晰地接收到了他的信息——这是邀约。
    她的脑子轰一下炸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敢的?
    南衣把脸埋到碗里,根本不敢抬头看。
    谢却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自如地放下筷子,称吃饱了,起身道了声别,便施施然地离开。
    他一走大家顿时如释重负,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妇人们聊聊几句家长里短,饭桌又热络了起来。
    可南衣这顿饭吃得是极其漫长、味如嚼蜡。她磨磨蹭蹭地拖着时间,在想自己要不要去。
    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耽误正事。南衣还是决定一鼓作气,得找谢却山说个清楚!
    第93章 竹影掩
    春日的枝叶逐渐茂密了,花园里绿意盎然。谢却山坐在竹林深处的石桌旁,绿影映着淡淡的烛火打在他身上。
    他在等她,看到她来,脸上盈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白面玉冠,剑眉星目,貌若修竹。
    他们之间大部分的相处似乎都在你死我活的撕咬,她很少见到他这么平和的一面。竟然还有些赏心悦目,奇妙地抚慰了她紧张的心情。
    南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路上她都在想,也许是自己那天晚上的话有问题。她也冲动了,太想从谢却山口里听到他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叛徒。
    可她也没有得到那个答案,反而让事情走向了一个奇怪的发展。
    她还是应该徐徐图之,让一切回归正轨。倘若她就是看走眼猜错了,再不济也能从谢却山那里偷听点对秉烛司有用的情报来。
    南衣壮着胆子上前,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误会我意思了?”
    “误会什么了?”他平静地抬眸瞧她。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真的是叛徒,我就跟你拼了,如果你不是——”对着谢却山气定神闲又非常困惑纯净的眼神,南衣说着说着就开始底气不足,在肚子里打好的腹稿整段垮掉,舌头有些打结,““那我们可以……可以做,做好伙伴,好朋友。”
    他偏头看她半晌,欣赏着她的语无伦次。
    南衣以为他是认真听自己讲话,还在思虑着自己有没有表达周全,该怎么与他好好辩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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