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只是他们而已。人的意志能抵抗得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叶孤舟会去往哪里,能抓住的只有彼此的手。
    檐下春雨急骤。
    窗内帷帐轻垂,罗衫堆在了腰侧。
    他三下五除剥了她的抱腹,她的手也很忙,非要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礼尚往来。可那玉带钩扣得是巧劲,她不知道怎么解,愈发手忙脚乱,拨弄不开。
    不着寸缕的细长手臂上,只剩一只镯子晃荡着,看得人碍眼。
    他去捉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要将这镯子撸下来。
    南衣一惊,脱口而出:“不能摘。”
    声音又急又软,含了半分喘息。
    她紧接着想解释道:“这是……”
    他哑着嗓子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昏暗中一双眼眸亮得像野狼:“不许说,不许提他。”
    她被凶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又品到了什么,抬手去勾他的脖子,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她忍不住弯起了一个笑,意乱神迷的眼中跃上一丝狡黠:“谢却山,你是吃醋了吗?”
    他可不止吃醋,他还嫉妒,小气,会发癫,很可怕。他在某种界限的边缘,所有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往回收一分尚有理智,再过一寸就变成野兽,恨不得将她全部占有。
    她无心魅人,偏偏声音软得发嗲,像是一条红线从耳畔缠到心上,轻轻那么一拉,绷得他浑身震颤。他忘了分寸,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往裙下一探。
    凉意和炙热同时入侵,她第一声失控的呻吟破碎在他指缝之中。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在他的攻城掠地之下,喉头只能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和呻吟声。钗头流苏在松垮的发髻上摇晃着,簌簌作响。
    春夜熄了炭火,却仍有一丝寒意萦绕,她的肌肤凉如白瓷,不自觉地想要贴近他。
    他腾出心来去吻她的眼睛。下巴新长的胡茬又青又软,刮过她的脸颊。她终于缓过神来,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他。她抬手想去抱他,他的身子便配合地塌了下来,伏在她身上。
    她的手掌一寸寸抚过他的肩背,指腹滑过紧实的肌肉坚硬如铁,像是牢不可破的一道关隘。
    她恍惚极了,在情欲之巅竟生出一些错觉。仿佛这是他挽的每一次弓,拔的每一次剑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这是他策马扬鞭,脚步踏过千山万水的每一个日夜在他身上垒起的城墙,这是他过去一切的总和,铸造成了现在的他,他的所有都诚实地展露在她面前,一下一下,都揉进她的身体里。
    他们在深海,他们在地狱,他们在这个秘而不宣的黑夜里共同沉沦。
    岂管那天下何处得秋霜。
    ……
    直至天明,她的魂儿都还没归位,双腿打着颤,软绵绵地被他抱在怀里。可她还不想睡,总觉得有什么会稍纵即逝。
    终于抵不过精疲力尽的困意,半阖着的眼皮再也抬不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谢却山,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有了些意识,但人还在睡梦中,抱着他的手不肯放。
    谢却山轻吻了她的额头,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在她耳侧道了声天晚便回来。
    她继续陷在梦乡里,不知昼夜,直到一缕夕阳落在窗棂上,她才幽幽转醒。
    脚踩在木板上,老化了的地板发出不合时宜的咯吱声。脚步一停,这声音也跟着停下来,周遭静得不可思议,连远处几点乌雀声都听得真切。
    若非身上的酸痛,她几乎都要觉得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了。
    她披起衣衫起身,停滞已久的大脑缓缓恢复运转——这里是谢却山的景风居,想必是他走得匆忙,昨夜的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衣物散在地上,钗鬟扔得到处都是,那面涂得乱七八糟的屏风还伫立在那,像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
    南衣恍惚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早上走时说天晚便回来,可似乎到现在他都还没回来。
    她猜测完颜骏不好对付,定有许多琐碎的事拖住了谢却山。她一件件敛起地上的衣服穿好,简单地收拾了一番,才悄默声地准备溜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要命的是,她现在连一堵墙都翻不过去。
    只能夹紧尾巴做人,从正门回去。她躲在墙根观察许久,趁着外头四下无人的时候,一鼓作气冲到游廊上,装作路过的样子。
    刚拐过弯来,便遇到了一队女使,大家只是寻常地对她行礼,她却一下子心虚地不得了,脸烧得通红,生怕被看出什么异样来。
    放纵的时候心里只想着破罐子破摔,毁天灭地,不顾明天,可真的到了清醒的时候,才发觉烂摊子还在那,甚至更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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