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非每件事都需要有深意。
    今日谢却山去花朝阁赴完颜骏的接风宴,席间难免推杯换盏,虚情假意,让人厌烦。宴席上多的是一掷千金的山珍海味,这盘桂花饴糖也显不出有多高贵。
    他多喝了些酒,随手捻起尝了尝这糖,脑中莫名想起那天南衣在花朝阁的时候,看着满桌珍馐咽了口口水的模样,他忽然就觉得南衣会喜欢吃,于是藏在袖中带回一粒。
    他是有一些醉了,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但这么简单的用意,他并不打算告诉她,让她且猜着吧。
    谢却山仍堵在南衣身前不让,倾过身点起桌上的烛火,满室的光亮让他恢复了一些清明。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堆着的书卷上,又落回到她脸上。
    “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南衣故作镇定:“公子,我想请你教我识字。陆姨娘让我给太夫人抄佛经,我怕我大字不识会出错。”
    “翻窗户进来,就为了让我教你读书?”
    “我怕被别人看到,要非议我和公子的关系,所以就偷偷进来等了。”
    “那你为何紧张?”
    谢却山淡淡地看着她。
    “我没紧张啊。”南衣狡辩。
    谢却山抓过她的手腕,她砰砰的脉搏就在他的指尖跃动,将她的心虚和紧张暴露无遗。
    南衣欲哭无泪,在他面前真是一点都骗不过去!
    但奇怪的是,谢却山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转而道:“可以教你读书。”
    “……真的?”
    “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
    “什么意思?”南衣懵懵的。
    “就是说,光看书还不够长记性。”
    “那要……?”
    “跟我去一个地方。”
    南衣不敢质疑谢却山的话,只能乖乖跟他走出景风居,才发现外头的守卫不知何时被撤了。但他不打算走大路出门,直接拎起她的衣服,将她带到屋檐上。
    “跟好。”
    谢却山扔下这么一句交代,就如仙人般轻松地向前跃去,好在南衣稍稍会一些脱身的轻功,才能勉强跟得上谢却山的脚步。
    两人从房顶一路飞檐走壁出了望雪坞,落在一处偏僻的暗巷里。
    谢却山表现得太过和善,让南衣已经稍稍降低了警惕,但一站定,南衣才看到暗巷里竟站着五六个蒙面黑衣人,个个都眼露凶光,来者不善。
    南衣本就心虚,被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你不至于吧……你你你叫这么多人想干嘛?”
    谢却山回头看她,面上蒙了一层阴影,声音如修罗般冷漠:“还敢偷我的东西,是没长记性吗?”
    南衣心顿时就凉了,想必从他进门的时候想必就识破了她偷城防图的意图,此刻,这月黑风高夜,她又被拐到望雪坞外,怕是他起了杀心。
    南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涕泪交流:“我不敢了公子,求你别杀我。”
    “杀人不过头点地,”谢却山垂眸看她,“太便宜你了。”
    南衣一惊,颤抖起来:“全,全尸都不留吗?”
    “再有下次,就不留了。”
    再有下次?那这次……?
    南衣刚想松一口气,下一瞬听到谢却山吐出毫无情感的一个字——
    “打。”
    黑衣人立刻朝南衣一拥而上。
    ……
    这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给一颗糖再给一个大巴掌啊。
    南衣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拳,全凭本能、连滚带爬地躲了几招,此刻她心里还有一点点侥幸,哀求地看向谢却山,但谢却山站在人群外,神情冰冷。
    “打死为止。”
    这句话一出,南衣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她直接撒腿就跑,巨大的求生欲促使下,她竟灵活地连过几人,抓着一个空隙就冲出了小巷。
    街头更声响起,已经是三更了。城中屋宅大多沉寂在暗夜里,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
    南衣也不敢往大路上跑,只敢往小巷里钻,生怕会遇上巡逻的兵士。岐军入城后城中实行宵禁,被官兵抓到就说不清了。
    可不管她怎么机灵地甩走身后追兵,他们总会神奇地追上她,却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像是戏弄她似的,把她往各种角落里赶。
    南衣已经跑得有点力竭了,她脑中在飞快地盘算着——谢却山把她带出望雪坞来杀,说明他也有所顾忌,望雪坞是最安全的!
    她必须得想办法找到路回家。
    想到这里,南衣就有了方向,她爬上附近稍高一些的建筑,瞄定了望雪坞的方向,想直接屋顶上穿过去,但很快就被迎面赶来的黑衣人堵住了路。
    她又被迫跳回到暗巷中,继续跟追兵们打游击战。
    ……
    天光微亮的时候,南衣才筋疲力尽地逃回了望雪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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