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衣清亮的声音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以为只是来抓个小贼,没想到还能钓到这么大一条鱼。
    庞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紧接着怒意盈上面庞。
    “你——!”
    南衣哀求地望着谢却山:“大人,我只是想活命,我不想和他一起死在这里,我给您提供这么大一条线索,算不算将功抵过?求您饶我一命!”
    谢却山垂眸淡淡地扫了眼南衣,目光又落回到庞遇身上,正式地打了个招呼:“庞子叙,好久不见。”
    子叙是庞遇的表字,友人、父母、师长都叫得,唯有他谢却山叫,落在他耳里显得格外刺耳。
    六年前自他叛岐之后,庞遇就发誓要亲手了结他,但他也在心里祈祷不要再见到他。
    直至今日,狭路相逢。
    庞遇咬牙切齿:“我立过誓,此生若和你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谢却山微笑:“那你觉得今日会是什么结果?”
    庞遇不再多言,直接拔剑迎战。
    都不用谢却山动手,岐兵们便一拥而上,围攻庞遇。
    庞遇的一招一式,都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一时竟无人能近他身。但这种自杀式的爆发,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加上他受了重伤,很快便体力不支。
    他一剑劈向谢却山,但被他身边的贺平用剑鞘便轻松格开。庞遇踉跄一下,身后的岐兵一刀割开他的脚筋,他被迫跪在了地上。
    岐兵立刻将人团团围住,庞遇已是强弩之末,再无一战的可能。
    谢却山走到他面前,掀开他的外袍,看到了他胸口的伤。
    “若那天知道山里的人是你,这箭我该射得偏一些,好让你留好足够的实力来杀我——只可惜,世上的对决大多都不公平,在对决之前,早就有了强弱之分。”
    “谢却山,别废话,杀了我!”
    谢却山摇摇头:“子叙,年少时你我有过几年的交情,我不想杀你。你将陵安王的藏匿地点告诉我,我便保你不死。”
    “滚!叛国弃家之贼,你不得好死!”
    “这世道里,大家都是为了活命,何必牺牲你自己的性命去换徐昼的?不值当。”
    庞遇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他厌恶地扫了眼谢却山,又看向南衣,咬牙切齿:“有些人贪图自己性命,但我不会。”
    南衣一个激灵,却仍不敢抬头。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痛心、厌恶,更有决然之意。南衣知道,他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心虚地低了头,挪到枯树后,让自己尽量离这场纷争远一点。
    这时,鹘沙押着客栈的掌柜和众伙计来了:“这么好的一出戏,怎么能少了观众呢?这些日子想必就是他们在照顾受伤的庞殿帅,我便将人一并带过来了。”
    庞遇眼睛猩红,他恨不得能用目光杀了谢却山和鹘沙。
    客栈里的掌柜和众伙计被五花大绑着,瑟瑟发抖。
    谢却山在庞遇面前蹲下,平静地看着他:“子叙,沥都府的接应计划泄露了,徐昼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抓到他,或早或晚。你现在若能说出他藏在山中何处,功劳便是你的,高官厚禄,我都许给你。”
    “我呸!”
    “这一客栈人的死活,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慢慢回忆,想起来了便告诉我。只是一炷香,死一个人,这客栈里有八个人。”
    庞遇朝谢却山嘶吼:“谢却山,你这个畜生!”
    这时,客栈掌柜忽然朝庞遇大喊:“庞殿帅!吾等小民,死了便死了,不用顾念我们的性命!”
    岐兵的将领鹘沙一脸不耐烦,直接拔出刀,径直捅入掌柜的腹部。
    “娘的,话这么多。”
    刀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并不响,南衣却听得清清楚楚,她险些惊呼出声,忙捂住了嘴。
    鹘沙拔出刀,掌柜便软软地倒了地,死不瞑目。
    谢却山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香炉里的香,鹘沙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香还没烧完。他刀刃一转,直接将香拦腰砍断。
    “嗯,香灭了。”鹘沙挑眉,看了一眼谢却山。
    “子叙,你瞧见了,鹘沙将军很没有耐性。”
    庞遇看着死去的掌柜,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喉中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岐兵上来往香炉里换上了一支新的香,还没插上,鹘沙便直接抬脚踩灭,手起刀落,又杀了一个伙计。
    血溅了谢却山和庞遇一身。
    谢却山安静地看着庞遇:“子叙,你还想死更多的人吗?”
    庞遇竟癫狂地笑了起来,堂堂七尺男儿,此刻眼中也含了热泪。
    “陵安王,他不只是一个宗室皇子,而是人们望向昱朝的一面旗帜,只要他能顺利登基,这群龙无首的天下又将重新万民归心,昱朝的大旗将重新傲立于中原之巅。为了守护这面旗帜,赴死又有何妨?!未来总会有一天,官家将会带着他的子民们重振旗鼓,将你们岐人赶出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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