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抱住了他。闭上眼,听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然后慢慢变快,像是遥远的鼓点,终于激昂地到了她的耳边。那鼓点是有温度的,温柔地环抱着她,与他平日里的冷冽截然不同。
    过了许久,南衣松开了谢却山。
    她终于不再躲闪地看向他,他发现她眼中的不安好像褪去了。
    像是一片漂泊的羽毛,落了地,安安静静地伏在那里,洁白,纯净,没有什么旖旎。
    “我相信你了,我以后不会再偷东西了。”
    谢却山不知道,这个拥抱到底给了她什么力量,他们在肌肤相贴的时候,她脑中想的是什么?她的逻辑是什么?
    谢却山不知道。他遇到了一个难题。
    相比南衣的心无杂念,他慌了。
    当他在某一瞬间看不懂她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谢却山极力掩饰自己的僵硬,脸上竟不自觉浮起半抹红晕。
    他试图张了张口,话却都哽在喉间,最后竟什么也没说,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
    到了后半夜,谢却山还觉得莫名心焦意躁,在房间里写了半天的字静心,最后还是放过了自己,推门出去散心。
    贺平跟着谢却山,也察觉到了自家公子身上的不对劲。
    “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谢却山立刻否认。
    又走了几步,谢却山停下脚步,回头看贺平。
    “贺平,你说人为什么要拥抱?”
    “表达爱意?”
    谢却山立刻否认:“不可能。”
    “那就是交换信任?”
    谢却山若有所思,这倒是有几分道理。但也不能完全解释他内心的异样。他想了想,朝贺平招了招手。
    “你过来。”
    贺平听话地走过去。谢却山试着抱了一下贺平,和那个温香软玉的感觉所差甚远,他立刻嫌弃地把贺平推开了。
    贺平委屈:“公子,您这是什么表情?”
    “你该换身衣服了,”谢却山摇了摇头,扬长而去,“看来不是每个信任的人都能拥抱的。”
    贺平嗅嗅自己衣服上的味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头雾水地看着谢却山离去的背影,实在是想不通——今日的公子吃错什么药了?
    第42章 菩萨心
    陆锦绣被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望雪坞。
    鲜少有人知道内幕,都觉得陆姨娘当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被谢却山这个魔头针对了。
    如今落得如此下场,难免人人自危。
    大家都窃窃私语地在骂,三五成群,鬼鬼祟祟。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谢穗安这次很安静。
    她从哭哭啼啼的陆锦绣那里知道了事情原委,也觉得母亲做得不对,纵然是心疼母亲受了皮肉苦,秉着自己的原则还是没有出头。
    只是,她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南衣了。
    一来,那件事太过私密,想必南衣也不愿再提起,她若去道歉,倒显得在揭人伤疤了;二来,始作俑者毕竟是她的娘亲,她是个要脸的人。
    正惆怅间,她在府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何时到了前院。隐约间,她听到一阵不起眼的风铃声。
    谢穗安心头一凛,在岐兵的注视下装作漫不经心地出了府,发现街头那棵大树的树梢上,果然挂了一只不起眼的铜铃。
    这是秉烛司的接头暗号。
    *
    平霖坊是沥都府中最混乱的一个街坊,离城门挨得近,流民们进进出出,下九流聚集于此,成了一个官府默认不管的地界。
    街角挤着一栋不起眼的酒楼,幡旗破了一角,上头写着泛了旧的几个大字——过雨楼。
    笃笃,笃笃笃,有人有规律地敲响后院木门。
    正是乔装后的谢穗安。她穿着一件寻常男子的布衣,脸涂得蜡黄,还贴了两撇逼真的小胡子。
    放眼望去,半个平霖坊都是这样打扮的人。她身段本就高,若非盯着看,根本瞧不出她是个女子。
    片刻,有一个少年把木门拉开了一条缝,将她迎了进去。
    过雨楼从外头看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酒楼,而里面大有玄机。
    谢穗安跟着少年进入地窖,穿过狭窄的通道,少年搬开障碍物,拧开机关,石门轰然打开,前方灯火通明,豁然开朗。
    据说,这里曾经是南朝某个短命王爷的陵寝,被盗得只剩个空壳了,后来沥都府扩建,城墙将这荒郊野岭也围了进来。
    而这空了的地宫,就成了沥都府中秉烛司的据点。
    偌大的地宫被分割出许多的独立密室,每个密室都各有用途,并根据保密程度,设有不同的机括。
    在情报流通的环节上,谍者分为采集者,传送者和处理者,还有执行各种任务的死士们。除了专门处理情报的谍者会留守地宫,大部分谍者都是在外执事,拥有各自不同的身份和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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