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哪里懂什么局势,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凄厉的哭声隐隐约约传到了外面男人们的席上,本就冷到冰点的气氛更加阴沉了。
    宋牧川和完颜骏话不投机半句多,连他敬的酒都不喝,对于他的殷切邀请,更是毫不买账。
    “承蒙完颜大人看得起,但草民是个被贬黜的白身,还不够格去船舶司担起大任,”不过宋牧川到底是没有撕破脸,“谢大人家中有贵客,那草民就不打扰了。”
    竟是起身要走的姿态。
    谢却山此刻心里反而生起一丝绝望。他非常希望宋牧川能这样走掉,他只要走到门口,他的人会立刻将他打晕带上船,第二天这个人就会在沥都府里销声匿迹。但他又何尝不清楚,完颜骏绝不可能就这么放了他。
    他不可能走出这个门,而他谢却山在这其中,动摇不了一分。
    果然,完颜骏的眼色已经阴沉了几分:“那看来,是我的面子还不够,说不动宋先生了。”
    “徐叩月,这曾经也是你的臣子,你去同他说说。若你能说服他,我有重赏。”
    一直跪坐在完颜骏身边不做声的徐叩月冷不丁被点到,一脸惊惧地抬起脸。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被折磨惯了的徐叩月已经明白了。
    完颜骏玩味地看着徐叩月:“你想想,该怎么同宋先生说,才能打动他?”
    屏风后的女眷们连一点窸窣声都没有了,大家都嗅到了火药味。
    同为女人,沥都府里的女人是幸运的,不管身份高低,好歹不是俘虏。但这位曾经高高在上如明珠般的帝姬,却是这样的下场。
    可大家都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连谢却山都没办法有任何的动作。
    因为力量的悬殊,所以才会有此刻的情况。而在这种悬殊之下,所有人都要让渡自己的人格。
    徐叩月求助的目光在席间挣扎,触碰到谢却山的瞬间,又自觉黯淡了下去。她知道他不会帮她。
    在一片寂静中,徐叩月缓缓地挪了挪膝盖,又牵动着铁链窸窣作响。她朝宋牧川的方向跪着,声音颤抖成一条线:“宋先生,恳请您……”
    后半句哽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能任由完颜骏捏扁搓圆,但她知道,那些士人们心中仍守着旧王朝,仍把她当成帝姬看。
    她怎么能去求他们为岐人卖命呢?
    她咬着唇,不肯再说。
    宋牧川紧紧捏着拳,指节用力得都泛了白。他就这么站着,不能走,可也不愿屈辱地重新坐下。
    “啧,”完颜骏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还不成,不够打动宋先生。不知道宋先生可有什么爱好?”
    没人接话,完颜骏便自言自语:“——美色如何?宋先生不说话,我知道是你们文人要面子,说起来,令福帝姬应该是你们昱朝最美的那颗明珠了吧。”
    完颜骏一把扯过徐叩月的外袍:“不如将你的衣服一件件脱了,脱到宋先生松口为止?”
    屏风后,传来一张案被掀翻的声音。谢穗安一脚把屏风踹倒,剑已经出了鞘。
    “完颜骏,你不要欺人太甚!”
    屏风倒地,内外席的遮挡瞬间没了,这场难堪的戏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谢小六——”谢却山的语气从未这么严厉,“坐下!”
    他的训斥却是装腔作势,色厉内荏,露出几分无力的底色。
    谢穗安不服,但南衣立刻上前,硬生生将谢穗安拽了回来。
    “小六,别这样。”南衣几乎是恳求地看着谢穗安。
    谢穗安眼里一下子涌出了无力的泪水。但南衣拽了几下,她还是梗着脖子坐下了。
    南衣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随着性子发了火,逞了英雄又能怎么样?她能把帝姬救回来吗?她能把完颜骏杀了吗?什么都做不了,还有可能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赔了夫人又折兵。
    完颜骏叹了口气:“这你们也不满意——那我把帝姬杀了?你们汉人不是喜欢说,士可杀,不可辱吗?”
    徐叩月屈服了,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摸到衣襟,脱下第一件淡绿色褙子。又解开暗扣,松了衣襟,缓缓将自己的手臂从对襟袄子中抽出来。
    这是第二件。里头只剩了一件深色抹胸,肩颈大片的皮肤露在外面。
    抹胸的带子在身后,她背过手去解,也许是颤抖地太厉害,怎么都够不到。
    时间过得太漫长了。
    南衣攥着拳,指甲几乎嵌到了肉里。
    她的内心在焦灼地呼喊着:做点什么吧,做点什么吧,可到底能做点什么?
    忽然间,她看到谢却山对她使了个眼色,他朝窗户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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