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陶溪第一次在自家公寓樓前“偶遇”商行雲了。
前幾次他還可以說服自己說是巧合, 可是這次呢?
雖然威廉不打聲招呼就親吻他的行為十分無禮,可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這個男人有什麽立場站出來揍人,還義正辭嚴的說自己“是他的人”?
陶溪承認, 他的腦袋瓜不靈光。
但他不傻。
事到如今, 他再怎麽不願意相信, 也該知道男人一定從很早之前開始,就一直在跟蹤自己了。
一時間竟手腳冰涼,不知是被威廉輕薄更令他覺得可惡, 還是這個事實更令他毛骨悚然。
此時,慢慢從地上爬起的威廉, 嘴角破皮流了血, 原本英俊的五官顯得有些猙獰。
卻在看清商行雲的臉時,忽地愣了一愣。
“我想我認識你, Yonas,對嗎?”
威廉哼笑一聲:“沒記錯的話, 我們之間還有業務往來,你知道你會為今天的魯莽行為付出什麽代價嗎?”
他威脅完商行雲後, 轉而望向陶溪時,眼神已經沒了一開始的喜愛與欣賞,只剩下滿目的鄙夷。
陶溪知道他眼神中的含義, 一定是誤會他和商行雲之間的關系了。
此時此刻,很想憤然為自己反駁,站在他身邊的男人卻先一步冷冷的開了口:
“代價?”
商行雲上前一步,在威廉面前站定,眼神冷冷的睥睨着他:“區區一個創立不到百年的品牌能讓我付出什麽代價?倒是你, 私下意圖猥亵你們品牌的簽約大使, 傳出去, 想過要承擔什麽後果嗎?”
他此時這般陰沉的表情和冷酷的語氣,令陶溪都不自覺站的離他遠了些,更何況是身為外來者的威廉。
即便如此,只是偷摸碰了一下陶溪的臉,還沒來得及做什麽的他并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
“我剛才只是在跟陶溪先生告別,是你誤會了。”威廉理直氣壯的反駁道。
“誤會?”商行雲較方才臉色更沉,語氣冷漠道,“那你之前多次被舉報猥亵小男生的事,也是誤會了?”
話音一落,威廉瞬間變得臉色慘白,發型也早已經被雨水沖刷的十分狼狽。
他不明白對方怎麽會知道這些已經被壓下去的報道,雖然心有不甘,卻又無法反駁。
威廉欲言又止,又不敢在異國他鄉鬧事。
最後只恨恨的瞪了兩人一眼,撂下一句狠話,在司機的攙扶下上了車,不久,便揚長而去。
周遭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淅瀝的雨聲。
陶溪表情愣愣的,至今仍在消化着剛才聽到的一切。
他本以為,發現商行雲一直在跟蹤自己的事情已經夠令人震驚,沒想到,對方竟然連自己剛剛擔任了K家鐘表品牌大使的事情都知道。
這個男人,究竟暗地裏調查了他多久!
陶溪手腳冰涼,半晌終于回過神來,毫不猶豫的緊握着手中雨傘掉頭就跑。
可他剛跑了沒幾步,就聽身後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小心——!”
雨天。
奔跑。
身後男人的呼喊。
……
這一幕似曾相識。
忽地,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穿透了深黑色的傘布,直晃得他眼睛疼。
陶溪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向自己飛速而來的轎車,雙腿一軟,腳掌釘在了原地,臉色慘白一片。
這時,身邊突然掠過一抹黑色的身影,将他緊緊摟在懷中,抱着他一同向馬路的另一邊躲去。
車子絲毫沒有減速,與他們擦肩而過。
陶溪渾身上下都被地上激起的水花浸透,原本拿在手裏的黑傘,也早已被車輪碾壓的面目全非,變成了碎布躺在雨地裏。
他驚魂未定的在男人懷裏喘着粗氣,大腦一片空白,以至于完全沒有發現男人的呼吸聲比他還要急促,甚至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沒有什麽比噩夢具象化更令人感到恐懼的了。
商行雲臉色慘白,搭在陶溪背上的手掌更是抖得停不下來。
過了很久,心跳漸漸平複之後,才慢慢恢複如常。
剛才陶溪險些被車子撞到的那一瞬間,向來從容淡定的人徹底慌了神。
商行雲身體如墜冰窟。
盡管四肢僵硬的動也動不動了,還是憑着本能的意識邁開腳步,用最快的速度沖了上去。
萬幸,他沒有讓噩夢變成事實。
此刻,商行雲抱着懷裏失而複得的人,摟着他的力道似要将之融入骨髓一般。
彷佛無論是誰,都無法在這種情況下說服他放手。
“商、商先生……我好難受,你放開我好嗎?”
陶溪被男人禁锢着身體,脖子高高揚起嵌在他的頸窩處,幾乎快要喘不過氣。
這一聲令商行雲如夢初醒。
猶豫了片刻,才慢慢松開手上的力道。
陶溪從對方懷裏逃出來之後,連忙低低的咳嗽了幾聲,眼角都嗆下幾滴淚來。
原本想要逃走的他,此時卻因為剛才的意外,迫不得已再次與男人面對面。
陶溪低着腦袋沉默許久。
經過深思熟慮後,慢慢擡起頭來。
“商先生,如果說前幾次都是我誤會了你,那這次呢?也是誤會嗎?”
面對他的連聲質問,商行雲沉默不語。
陶溪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強忍着內心的恐懼與他對視,想要趁此機會徹底向他攤牌。
“我知道,你一定會說跟蹤我并沒有惡意,甚至我自己也發現了,你只有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才會出現。”
男人一聲不吭望着他的樣子有點可怕。
陶溪身體禁不住顫抖,卻還是鼓足了勇氣把話說完:“我可以不去問你為什麽要跟蹤我,也并不想知道……但是,我希望商先生明白,對我來說,演藝事業就是我的生命,如果誰要剝奪我追求夢想的權利,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陶溪話說得很重,因為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憤怒加恐懼過。
也許在對方眼中看來,他的這番話有些莫名其妙。
但對于陶溪來說,卻是他切身經歷過的事實。
上輩子,男人為了一己私欲幹涉自己事業,甚至進而想要掌控他的人生。
重生一次,原以為眼前的這個人和之前會有所不同。
結果還是一樣。
陶溪剛才清楚聽到了商行雲出現後對威廉說的第一句話,說自己是“他的人”。
不禁毛骨悚然。
難道自己在對方眼中,已經是個勢在必得的所有物了嗎?
周身泛起一陣透骨的寒意,陶溪眼中噙滿了淚花,下唇已經被咬的發白。
如今整個眼周都是紅紅的,哭到極致,身體也會跟着抽動。
商行雲一言不發的盯着他流淚的樣子,許久都未說話。
他很清楚對方為什麽哭的這樣慘。
也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害怕。
此時此刻,很想把人摟在懷裏安慰,也确實這樣做了。
然而手臂才剛伸出去,便被人狠狠推開。
陶溪像只受驚的兔子一般,驚恐的後退一步,紅着眼睛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啪!”
商行雲的臉被打的偏向一邊。
陶溪身體抖得不成樣子,豆大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無限放大的瞳仁中滿是震驚與害怕。
仿佛剛被打了一把掌的人不是商行雲,而是他自己。
“對、對不起……”
他小聲道着歉。
剛才毫不猶豫的甩出那一巴掌,只是因為太過恐懼身體做出的下意識反應。
如今回過神來,不得不因為自己的魯莽行為感到後怕不已。
陶溪比誰都清楚對方是個怎樣的人,又擁有着怎樣的權利與地位,此時此刻,哭的愈發無助起來。
商行雲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姿勢,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動也不動。
半晌,才慢慢轉過頭來望着對面臉頰上挂滿淚痕抖若篩糠的人。
此時竟覺得哪怕身上的肉被人活生生刮掉一塊,都不會比現在還要令他心痛。
商行雲眼看着陶溪哭着從他面前跑走,并沒有阻攔。
如今仍然站在雨地裏,目光深沉的注視着那人離開的方向,任由冰涼的雨水沖刷着臉龐。
盡管渾身上下早已濕透,卻久久都不曾離開。
陶溪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剛進屋沒多久,經紀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小溪,安全到家了嗎?”
“……嗯。”
陶溪的聲音帶着無法掩飾的哭腔,卻被他用鼻塞感冒敷衍了過去。
“我剛接到通知,後天進組,這兩天你好好在家養病,沒事就不要出門了。”
陶溪點點頭,聽完經紀人的叮囑後,乖乖挂掉了電話。
他脫掉了外面濕噠噠的外套,只穿着裏面的毛衣,把腳擡起放到沙發上,将自己蜷縮成一團,又開始無聲哭泣。
過了約莫十幾分鐘後,門鈴聲突然響起——
“叮咚”。
陶溪心一沉,連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一臉緊張的拿起手機,在通訊記錄裏找到經紀人的電話之後才一步步走到門前。
門上沒安貓眼,他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誰。
半晌,他慢慢将門拉開一絲縫隙,卻在看到門外站着的人時,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陶溪一臉愕然的望着站在門外的黑衣男人,心跳如雷,下意識就要将門關上。
男人卻眼疾手快的用手掌抵在門框上,輕而易舉的讓房門為他敞開。
陶溪手裏緊緊握着手機,強行維持着面上的鎮定,顫抖着聲音對對方道:“……你朋友的家在樓上,你好像找錯地方了。”
因為太過震驚,他甚至都沒有用敬稱。
商行雲面不改色地開口:“我去過了,他不在。”
陶溪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也沒辦法當着他的面去求證。
商行雲在雨地裏站了太長的時間,渾身上下已經全部濕透,連發梢都在不斷往下滴水。
半晌,擡手松了松被雨水浸濕後緊巴巴吸附在胸前的領帶,目光深沉的望着他道:“雨下的太大,可以請我進去坐坐嗎?等雨停了,我馬上就走。”
陶溪不可思議的望着他。
不明白為什麽這個男人剛剛還被自己打了一把掌,居然還能這麽若無其事的提出想要到他家裏坐坐。
陶溪怔怔的望着男人右半張臉頰上依然鮮紅的巴掌印,心裏愧疚的不行,有些不忍拒絕他的要求。
可他依然十分不想讓男人進來,只得小聲委婉道:“我家有點小,可能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我不介意。”
“家裏空調壞了。”
“沒事。”
“暖氣也不給力。”
“沒關系。”
“……”
陶溪深深嘆氣。
盡管萬般不願,可他已經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陶溪低着頭沒再說話,微微側身,讓男人從他身邊經過,堂而皇之的進了自家家門。
作者有話要說:
商總計劃通,這雨一時半會怕是停不了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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