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茫然的睜着眼睛, 即便被人吻上的同時也沒有閉眼,只是無助的小聲嗚咽着。
    月光下,他的臉蛋紅紅的, 睫毛上還挂著淚珠, 晶瑩剔透, 惹人垂憐。
    商行雲目光掃過他被淚水濕潤的眼睫,心頭一動,不禁停下了在他唇上肆虐的動作, 擡頭吻上他的眼睛。
    動作很輕、很柔,像是怕吓着身下的少年一般。
    嘴唇順着眼尾一路向下, 從臉頰處一直吻到了他的脖頸。
    然而陶溪還是被吓得不行。
    當他看清自己的夢境怪獸長着商行雲的臉時, 已經震驚的無以言表。
    在對方倏地低頭吻住自己時,更是身形一滞, 大腦瞬間停止了思考。
    他原本很清楚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現在又不那麽确定了。
    因為對方親吻自己的感覺過于真實。
    陶溪哭着想要從對方懷抱裏掙脫開,卻被男人窺見他的意圖, 更加用力的禁锢着他的肩膀。
    陶溪很快又再次淚流滿面,身體也随着抽泣的動作止不住顫抖。
    “商先生……你放開我好嗎?”
    然而, 男人卻置若罔聞,低頭不斷地啄吻于他面上。
    陶溪幾乎快要崩潰。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到這個人,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夢到他對自己做這種事。
    甚至覺得這個夢, 比之前所有的噩夢加在一起還要可怕。
    如今他動也動不了,掙也掙不開,除了連聲哀求別無他法。
    “商先生,求求你……”
    陶溪哭的凄慘,聲音也帶着濃濃的鼻音, 雙手隔在兩人中間, 無力的推拒着面前的胸膛。
    商行雲望着身下淚眼汪汪的少年, 終究還是不忍心将他欺負的太過分。
    只得強行按捺住內心的躁動,俯身貼在他耳邊,沉聲吐出兩個字:“睡吧。”
    話音一落,就見陶溪的身體奇跡般的停下了顫抖的動作,漸漸合上了眼簾。
    商行雲松開他,起身坐到床邊。
    抽了幾張紙巾替他擦去眼角的淚痕,又拉過一旁的被子将人蓋得嚴嚴實實。
    陶溪全身上下只有顆毛茸茸的腦袋還露在外面,閉着眼睛睡着的模樣十分乖巧。
    商行雲忍住了想要重新躺下把人摟在懷裏的沖動,翻身下床,走出房門。
    隔壁浴室裏隐隐傳來淅瀝的流水聲,偶爾摻雜着幾道低沉的喘息。
    商行雲一面被冷水沖刷着燥熱的身體,一邊懊悔的用手抵着冰涼的牆壁。
    他不想這麽做的。
    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将催眠術用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
    之前在酒店的時候,他在最後關頭剎住了車,因為知道那人喝醉了意識不清,自己說什麽都會下意識的配合。
    可是今天不同。
    他住在那人的房間,枕着滿是那人味道的枕頭,蓋着染了他體香的被子。
    內心躁動不已,無法去說服自己,明明和對方共處一室,卻什麽也不去做。
    因為,他已經忍得快要瘋掉了。
    商行雲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就是他擁有兩段人生的記憶。
    上輩子,他暗戀了陶溪整整兩年。
    卻為了自己該死的獨占欲,擅自幹涉對方的事業,讓那人痛失了在人前大放光彩的機會。
    因為他小心眼,他妒忌心強,他承認。
    那時的他,也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
    甚至陶溪上輩子發現的密室,都的确是商行雲為他而準備的。
    也許是從小的成長環境和家庭教育使然,商行雲一旦看上什麽,便會不計一切的将其得到手。
    然而陶溪對他而言是特別的。
    不忍将商場上那些鐵腕手段用在他身上。
    那天得知陶溪要來他家中時,他是故意讓管家把人帶到書房,一步步引導着他發現密室。
    只是,他原以為那人會被自己的癡情所打動。
    然而,當他從監控器裏看到陶溪飛奔着逃走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即便如此,他依然下定了決心定要在今天向那人求婚。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之後發生的事,會成為他永生永世都不願意再回憶起的噩夢。
    後來,他在陶溪的遺物裏發現了一個日記本。
    日記裏寫滿了陶溪對自己懷才不遇的嘆息。
    雖然一次都沒有提到過他的名字,但在商行雲眼中卻字字誅心,字裏行間都寫滿了對他的無聲控訴。
    因為,讓陶溪試鏡屢屢失敗的人是他。
    害他半年接不到通告的人也是他。
    令他抱憾而亡的罪魁禍首,也正是自己……
    雙手撫過本子上被水浸過後皺巴巴的痕跡,商行雲甚至都可以想象出陶溪哭着寫下日記的畫面,忍不住用雙手捂住臉頰痛哭流涕。
    那段日子,他簡直痛不欲生。
    自從那人離開以後,沒有一天不活在自責與悔恨當中,根本無法原諒自己,活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甚至不止一次的反思,是不是沒有自己,對方過得會更好?
    每天活在痛苦中的同時,也在默默祈禱上天給他一次彌補的機會。
    也許是上天有靈。
    他生了一場大病。
    危在旦夕時,他重生了。
    也許在陶溪的眼中,那次在公寓樓下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但那卻是商行雲兩輩子加起來最令人激動與興奮的時刻。
    當時的他,多麽想将人緊緊摟入懷中,卻怕自己的熱情吓到對方,只能強裝冷漠。
    然而,當他看到陶溪竟然被自己吓得淚流滿面時,徹底亂了陣腳。
    害怕自己的心思被一眼看穿,他可笑的掏了張名片出來,甚至撒謊自己只是在“等朋友”。
    還好,那人并發現自己遞出名片時的微微顫抖的手,也沒有發現自己眼底一直飽含的熱淚。
    吳昊的出現救了他一命。
    在這之後,商行雲被他揶揄了好長一段時間,也被問了很多關于陶溪的信息,都被他冷着臉知而不答。
    吳昊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看盡了人情冷暖,心思缜密,怎會看不出自己的好朋友喜歡那個小男生。
    曾不止一次開玩笑的跟他說,想做什麽就去做,如果不早點下手,像陶溪那樣的很快就會名草有主,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然而商行雲卻告訴他:自己想做的事不合法。
    吳昊見過商行雲在商場上無情冷血的樣子,也見識過他的鐵腕手段,大概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不禁連聲罵了他幾句變态。
    商行雲只是笑笑。
    然而吳昊的話點醒了他。
    雖然他發過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可是他原以為自己能忍受默默在他身後守護,不去打擾他的生活。
    然而到了現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麽天真。
    他每日睜眼閉眼全是那人的身影,根本無法抑制內心噴薄而出的情感。
    甚至今天,光是看到他被別人碰了一下,就恨不得立馬剁了對方親過他的嘴。
    他知道,這輩子依然無法放手。
    可是他不會再用錯誤的方式了。
    商行雲縱橫商場多年,做事向來雷厲風行。
    他既已決定這輩子要助陶溪完成心願,必定會不計後果的給他想要擁有的一切。
    他要讓他在音樂方面的才華被人看見,在演技方面的天賦被所有人認可。
    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做他最堅實的後盾,為他擺平所有。
    只要是陶溪想要的,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助他實現。
    在這之前,他會盡量收斂起自己的獨占欲,不去當他人生路上的絆腳石。
    但就像舅舅說的,他做了這麽多,那個人卻全然不知,只是在自我感動。
    可那又如何?
    天知道他每日活在怎樣的自責與內疚中。
    哪怕只是當個默默無聞的守護者,也會心甘情願的當做贖罪。
    雖然,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會有盡頭。
    也不知道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等到那人真正屬于自己的那一天。
    但他不會放棄。
    而對方終将屬于他。
    這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商行雲從霧氣中擡頭時,目光中一片堅定。
    他擡手關掉花灑,再度穿回那身別人的衣服,走出浴室。
    外面很安靜。
    屋裏打着空調,但就像陶溪說的,并不是很給力。
    商行雲慢慢走到床邊,将那人踢到地上的被子撿起重新蓋在他身上。
    猶豫片刻,還是在他身邊躺下,用堅實的胳膊将人連帶被子一起整個圈入懷裏。
    暮色中,商行雲一雙墨黑色的眸子睜的雪亮,盯了陶溪睡顏很久、很久,依然毫無睡意。
    像是舍不得這得來不易的夜晚一般,遲遲沒有入睡。
    隔日清晨。
    屋外的電線杆上停了幾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個不停。
    被吵醒的陶溪皺了皺眉頭,伸手揉了揉眼睛。
    天亮了?
    卧室裏的窗簾并不遮光,他一睜眼便看到外面投進來的光亮。
    忽然,陶溪猛的一下坐起,不可思議的望着周圍的景象——
    昨晚他不是睡在沙發上嗎?
    怎麽會在這裏?
    陶溪翻身下床,連忙從卧室跑到客廳。
    四周空空蕩蕩,那個男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昨夜找給他穿的衣服好端端的放在了沙發上,疊的整整齊齊。
    茶幾上有張紙條。
    陶溪慢慢走上前,拿起一看,上面只寫了簡單的四個字——
    “多謝款待。”
    陶溪有些臉紅,不覺得自己昨晚的行為哪裏擔得上“款待”二字。
    雖然好心“收留”了男人一晚,但從頭到尾只給對方倒了杯水,還給他找了身那麽舊的衣服穿。
    陶溪剛要将紙條放下的同時,腦海裏突然湧進一段記憶,令他身體僵在了原地——
    昨晚,他好像第一次在夢中被“怪獸”抓住了。
    而那個“怪獸”,居然長着商行雲的臉。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夢境“怪獸”,好像吻了自己……
    腦海中的畫面給他帶來的刺激太大,陶溪精神有些恍惚,一時間竟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夢……
    自己是瘋了吧!
    居然會做那種夢?
    在今天之前,陶溪一直認為商行雲是個偏執的瘋子。
    可事到如今,驚覺做了那種夢的自己才是真的瘋了!
    他怎麽能把自己那麽害怕的一個人當做春夢對象呢?
    陶溪紅着臉跑進浴室,用冷水洗了好幾遍,兩頰上的紅暈依然沒有完全消退。
    他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嘴角好像有些破了皮,不禁擡頭摸了摸,還有點兒疼。
    毫無戀愛經驗的陶溪下意識以為自己是上了火,想着待會一定要去看看醫生,順便問問有沒有能降低性欲的藥。
    陶溪這邊剛刷完牙,卧室裏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他匆忙擦完嘴巴,轉身便跑到房間接通電話——
    “唐哥?”
    “起床了吧,我剛剛臨時接到通知,為了配合導演檔期,拍攝行程提前了一天,你今天抽空來公司一趟,我要對你交代件事。”
    事發突然,令人有些措手不及,但只要是關于演戲,陶溪什麽都可以配合。
    “好,那我馬上就過去。”
    挂了電話,陶溪立馬走到衣櫃前挑了件半領毛衣穿上,又随手套了條牛仔褲,外面披了件羊角大衣便走出門去。
    到了公司,唐漢已經等候他多時。
    陶溪進屋後坐下便問:“唐哥,這是我第一次演戲,是有什麽經驗要傳授給我嗎?”
    唐漢笑了笑:“經驗沒有,因為我幾乎不跟組,但是教訓挺多,劇組裏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你太單純了,記得做事留個心眼,別什麽人的話都信。”
    陶溪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謝謝唐哥。”
    “雖然是你第一次進組拍戲,但也不用太緊張,我給你找了個助理,人看着挺機靈,今後有什麽事讓他幫忙做就好。”
    說完,唐漢就打了個電話,沒過一會,辦公室的房門便被敲響。
    “請進。”
    門外的人推門進來。
    陶溪轉過頭去,看到來人時,表情瞬間凝滞住了——
    趙辛未在望見陶溪時先是一愣,随即便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坦坦蕩蕩的走了進來,大搖大擺的在他身邊坐下。
    然而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并沒保持太久。
    即刻便又恢複成從前那副乖巧的模樣,笑着對他打招呼:“陶溪,好久不見。”
    這個好久,只有不到一個月而已。
    陶溪好看的眉毛皺成了一團,隐隐要發怒的樣子看的唐漢一臉驚訝。
    “你們認識?”
    “認識啊,”趙辛未點頭道,“他是我哥。”
    陶溪久違的聽到對方承認自己是哥哥,心情卻并不開心。
    “你在胡鬧什麽?”陶溪在外人面前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如今語氣卻前所未有的淩厲,“在我發火之前,趕緊給我離開!”
    趙辛未心虛的避開他的目光,嘴上卻理直氣壯道:“你不是一直要我找工作嗎?現在找到了,幹嘛又趕我走?”
    陶溪氣的罵他:“我是說讓你找一份正經工作!”而不是整天跟在他的屁股後面!
    趙辛未不以為意:“助理的工作不正經嗎?好歹也是拿月薪的,只不過這份工作恰好和你有關而已。”
    “你!”
    陶溪被氣的要命,卻根本沒辦法反駁他的話。
    唐漢已經在一旁看了半天,已經了解了大概的情況:“陶溪,你先消消氣,助理這工作沒你想得那麽不好,做幾年之後積累了人脈,是可以朝着經紀人方向發展的。”
    然而他完全誤會了陶溪的意思。
    他之所以不想讓弟弟做這份工作,完全不是因為看不起這份職業,而是他不希望弟弟這麽大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整天以他為中心繞着轉。
    唐漢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了一陣,充當和事老道:“馬上就要進組了,現在再重新招助理也來不及,如果之後你實在不想讓你弟弟從事這一行業,等你拍完戲我把他開除就是了。”
    陶溪欲言又止,雖然還想再說些什麽,可這畢竟是私事,也不好将外人牽涉進來。
    他跟唐漢告別後,連看都沒再看趙辛未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出了經紀人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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