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说饿,但只想吃我做的夜宵。
    她永远都会这么回答,我乐此不疲永远这么问她。
    再给这样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只属于夜晚的小插曲以一句「好。」来作为结束。
    陈谨悦虽然不找我要什么承诺,但她常常会抱着我一起说一些未来。
    比如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她会悄悄跑到我身后,抱着还在切菜的我。一直到锅里的水都烧开了,她还不放手,也不说一句话。
    我只好关掉灶台的火,暂停这顿饭的进程。我擦擦手,转过身去面对她,我背靠着灶台上已经有裂痕的瓷砖,把手搭在她脖子上,问她:“怎么了?”
    她看着我笑,问我累不累。我抬手去刮她挺翘的鼻子,说:“不累,就是这厨房太小了,你一进来我就挪不开身了。”
    她望着我,我们离得很近,我甚至能从她漂亮的瞳仁儿里看到我自己。她说:“以后我们有自己的房子了,装修一个大厨房,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我总觉得她像我在职场那个爱给我画饼的新老板,那个人总跟我说“小林啊,你很有潜力,跟着我好好干,三年五年,要什么有什么。” 我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会说一声「好。」,然后谢过方总,回到工位之后便不把这些话当回事儿继续卖命干活。
    可我听到小谨这么对我说,我也会说一声「好。」,然后把这些想象放到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更想它实现。
    我不是要一个写我名字的房子,也不是不愿意做这一顿饭。
    我要的是一个她会给我做一顿饭的夜晚,和一个到那时还存在着的我们的关系。
    我投入她的怀抱里,锅里沸腾的水慢慢平息下来,我的思绪却像冒着泡一样,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
    之后那年的春节,我年终奖拿了一些钱,我给陈芳买了一套不算昂贵,但已经是我能力限度内最好的颈肩按摩仪。她在工地打工,身体劳损得厉害,常常靠些膏药和止疼片缓解。我知道按摩仪也不起什么大作用,但能让她舒服一些。
    “妈,明年就不去打工了吧,我明年应该能升主管了。”我在年三十的晚上,这么对她说,顺便把礼物交给她。
    陈芳收到礼物开心得不得了,但对于不去打工这件事还是有顾虑,她说:“再看吧,悦悦明年读大学呢,到时候再看情况。”
    我没再说什么。陈谨悦到底会考到什么样的大学,我没有太多的期待,她能尽力就好。我不想给她压力,也不想逼她去成为拿奖学金的好学生,或者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
    想到这里,我又不自主地嘲笑自己,我这种人以后可当不了好家长,一定会把孩子给教坏。
    又或者我其实已经把陈谨悦给教坏了吗?我不知道。
    陈谨悦正巧这时候从房间出来了,我便把口袋里的红包拿出来,给她,祝她新年快乐。
    她一脸笑意地接过去,声音清甜,像小时候那样说:“谢谢声声姐。”
    我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我问她怎么手这么冰,她说刚刚在房间里没穿外套。
    我心里突然又生出念头:明年,就明年吧。我们去暖和一点的地方过春节。
    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一年的春节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照例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幸福又温馨,一些生活的艰辛,被盖在团圆的气氛和对未来的憧憬之下,好像也无足轻重了。
    之后没多久,我就要回公司复工了,陈芳会比我晚几天再离开,她说她要提前给悦悦把生日过了再走。
    哦是的,我的妹妹陈谨悦,出生在一个非常浪漫的日子里—— 2月14日。
    当然起初只觉得浪漫,因为这是情人节。但现在它的意义变得更暧昧了些——因为我和她。
    那天是我的工作日。刚刚收完假的职场,不会一下就进入快节奏,有些同事老家离得远,还会再多请半周假。我趁着这个不太忙碌的时段,一早就全神贯注地把手头的活儿忙完,就等着能准时下班。
    时间一到,我就合上电脑,拎着包下楼了。
    我先去了趟花店,站在花架前,选了半天,也不知道送什么好。
    店员走过来问我有什么需要,我突然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讲,只好问:“过生日送什么花合适呢?”
    然后年轻的店员继续问我,是同事,还是朋友,或者恋人?
    这下我彻底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既不想撒谎,也不想把这份关系说出来。
    其实我哪里需要店员的帮助呢?最合适的就是玫瑰啊,最好是我眼前这一捧,花瓣上还挂着水珠的红玫瑰。
    但我不能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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