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其实有些尴尬,倘若是一般女孩,这样惺惺作态被对方直接收入眼底,必然要羞得恨不得地上裂出道缝钻进去,好在季娆的脸皮在和商言津的相处中与日俱增。
她没事人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商言津笑了笑,说:“这个酒店的地太滑了,一不小心就会滑倒,你走慢点,当心摔倒。”
她一本正经,还顺势关心了他。
商言津淡淡地说:“是有些滑。”
电梯门开,他收回目光,转身走进电梯。
季娆亦步亦趋的跟他进了电梯,“是林叔叔请我们一家过来吃饭,我们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私底下偶尔会聚聚,我就是过来吃顿饭,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对别的男人没兴趣。”
没兴趣?
商言津想到不久前,她也说过,对他没兴趣,心里莫名有些说不出的凝滞。
季娆看他神情漠然,像是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吁口气,“好吧,我爸和林叔叔他们确实有牵桥搭线,撮合我和林渊的意思,两家生意上有合作,他们觉得这样强强联合,可以利益最大化,豪门之间,相互联姻,是很正常的事情,到了适婚的年龄,家里长辈就会组局安排相亲,尤其是最近我爸一个好友的女儿,瞒着家里和一个开酒吧的男人领了证,我爸担心我也会在外面随便找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朋友,所以才着急安排我相亲,不过这些都是长辈们的想法,他们跟我说不会逼我一定联姻,只是过来吃顿饭,聊聊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是可以拒绝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总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对吧。”
商言津语调很淡,“这是你的事情,没必要跟我解释。”
“怎么没必要。”季娆不赞同他的话,“你是我的心上人,我不想你误会我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电梯抵达停车场,商言津没再说什么,走出电梯,直接上了车。
季娆也很没自觉的跟着他上了车。
司机看到她跟着商言津,也没什么意外,转过头,目光询问的看着商言津,等他吩咐去哪儿。
商言津侧脸看她,说:“我回博璟公馆。”
“我也回博璟公馆,顺路。”季娆对着司机抬抬下巴,说:“开车吧。”
商言津跟她确认,“你的朋友还在包厢里等你,你不回去?”
她的朋友?
她的什么朋友?
商言津特指的该不会是林渊吧?
商言津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季娆后知后觉,微挑着眉盯着眼前的男人,心口涌起一股雀跃,弯起眼睛,再说话的时候,嗓音就带着些撩拨,“回哪儿去啊,我的心上人在这里,还有什么朋友比我的心上人更重要。”
司机很有眼色,动作熟练的将前排和后座之间的挡板升起。
商言津神色依旧如常,没有应声。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季娆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比出差前冷淡了很多,想起刚刚在酒店走廊上,他见自己第一句话就是听说她在相亲,怎么品都觉得他这是吃醋了。
季娆心情愈发愉悦,面上佯装难过,哀声道:“或许你觉得今天的事,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因为你心里不在意我,所以我和谁相亲你都不在意,但是我必须要和我的心上人说清楚,今天的事,非我本愿,我只是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家里长辈的安排,我没办法拒绝。”
季娆凄凄哀哀,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听不见他回应,抽了抽鼻子,眼泪听话的从眼角滑落。
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从旁边传过来,商言津侧头看向她。
季娆眼里水汪汪的蓄着泪,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哭得楚楚可怜,好似他欺负了她似的。
“哭什么?”商言津问。
季娆幽怨的睨他一眼,继续抽鼻子。
车上有纸巾,商言津抽出一张,递给她。
季娆没接纸巾,直接抓住他手腕,扯过他胳膊,用他的衣袖抹眼泪。
洁白的衬衫蹭上她的眼泪,中间夹杂着薄薄的一层淡黄色粉底。
商言津也不介意,由着她把自己的衣袖蹭得脏兮兮,配合她的眼泪,说:“委屈了?”
季娆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哽咽说:“我害怕。”
“怕什么?”商言津问。
“怕你不理我。”季娆吸吸鼻子,嗓音带着啜泣,“也委屈。”
商言津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
“我爸跟我说,今天这场饭局,林家约了很久,实在推脱不掉,让我给个面子,配合着吃顿饭,和林渊聊聊,不合适也没关系,他会和林家说清楚,但前提是,我得和林渊见一面,我不能连顿饭都不吃,就直接把人给拒绝了,那样是不给林家面子,两家关系那么好,我不能不给面子,没想到吃完饭,林家人竟直接往我手腕上套她们家祖传给儿媳妇的手镯,说是要送给我,她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不好推脱,想让我爸帮我拒绝,结果我爸早就和他
们串通好了,也让我收下,他们就是想用长辈和两家的利益关系压着我,让我不得不认下和林家的联姻,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季娆泪流满面,又拽过商言津袖子,呜呜呜哭得伤心。
商言津心口一滞,抬手,指腹轻触到她发丝,在手掌轻抚到她后脑勺上安慰前,收回手,面容略凝肃,缓声问:“镯子收了吗?”
“当然没有。”季娆突然抬头,语调高了几分,愤愤的看着他,控诉,“那是林家传给儿媳妇的镯子,我收了不就等于默认要和林渊在一起了吗?我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还问这种问题,你简直就是侮辱我对你的心意。”
商言津默了片刻,温声说:“是我说错话了,想来,即便季林两家长辈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但以你聪明机智的小脑袋,也能够随机应变,化险为夷。”
“是呢。”季娆点头,毫不谦虚的说:“幸好我聪明伶俐,急中生智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如果真的收了那个玉镯,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你。”
她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忽略她诡计多端的性格,此刻她的脸看起来确实惨兮兮。
商言津哄她,“真是个机智的小女孩。”
“可这又有什么用。”季娆又埋头呜呜哭,“我冒着得罪林家和我爸的风险婉拒了和林家的婚事,我的心上人却误会我,疏远我,不理我,而我又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样大的痛苦。”
商言津说:“没有不理你。”
季娆抬头,弯起眼角,再说话时声音就带着笑意,“原来你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啊。”
她眼里还含着泪,但眼底满是笑意,车窗外一缕暖黄色的路灯光线洒过,晶莹的泪珠便宛若闪动的星光。
笑靥如花,哪里还有半分委屈伤心的模样。
商言津说:“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我的听力没问题。”
季娆放下他的胳膊,双手捂着心口,“只是耳朵听到我说你是我的心上人吗?难道你的心感觉不到,我对你滔滔不绝的爱意吗?”
商言津目光看着她,眼底浮起笑,也只是笑,他向来面子功夫做的极好,轻易不会反驳别人说的话,但是真真正正的暧昧撩拨,他从来不应声。
季娆也不纠结,视线落在他脏兮兮的衣袖上,“商言津,不好意思,你的衣袖被我弄脏了。”
商言津垂眸,将衣袖卷到手肘处,沾着眼泪和粉底的脏处被折起来,他平静说:“没事,看不见。”
“掩耳盗铃。”季娆笑笑,问他,“我昨天给你发消息,你不是说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商言津说:“项目进行顺利,工作比预计时间提前结束。”
季娆感慨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在意我,我刚刚哭得那么伤心,其实现在心里也还闷闷的难受,急需要安慰,你人都回来了,至于你为什么提前回来的真实原因我又不知道,干嘛不顺着我的话说就是想我了,哄哄我呢。”
“如果那是你想听到的,倒不是不可以说。”商言津突然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紧盯着她脸庞,神色凝重,嗓音依旧很温和,“不过你确定,你会喜欢听虚情假意的谎言吗?”
季娆怔了怔,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像是将她看穿,质疑她所说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的谎言。
但他没有说破。
很快,他收回目光,没再将他沉甸甸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车厢里静悄悄,他什么都没说,但她还是觉得他像个跳梁小丑。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来电铃声打破车厢内微妙的气氛。
是季娆的手机。
她扫了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季娆按了接听,对面传来林渊的声音,“喂,是娆娆吗?”
季娆下意识看向商言津,两人挨得近,那声属于男人嗓音的‘娆娆’两个字,清晰的落入他耳中。
他微抿着唇,神色毫无波动。
季娆佯装没有听出林渊的声音,冷漠道:“我是季娆,请问你是谁?”
对面愣了一下,有些尴尬,自我介绍,“我是林渊。”
“哦,原来是林公子。”季娆变了声调,脸上堆起惯有的,逢场作戏的笑,“你有事吗?”
林渊说:“你在哪里,我让孟悦雯过去找你,她说没看见你。”
季娆刚刚在包厢里待的烦闷,是以去卫生间为借口出来的,只是在走廊上碰到了商言津,就直接跟商言津回来了。
“哦,抱歉,忘记跟你说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来了。”
林渊没有责怪她,体贴的问道:“是因为感冒吗?”
季娆在包厢里拒绝和林渊喝交杯酒时,用的是感冒当借口。
季娆垂首,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
对着商言津扯谎是一回事,当着商言津的面,对别人扯谎,又是另外一回事。
季娆觉得这样比直接对着商言
津撒泼耍无赖更羞耻。
林渊:“头疼不疼
我过去看看你
顺便把你的包送过去
你的包还在我这里。”
季娆:“不用
太麻烦了
你把我的包给我爸就好。”
林渊说:“季伯伯已经从酒店离开了
还是我给你送过去吧。”
“我要休息了。”季娆懒得再和他说场面话
“你把包交给酒店前台
我派人过去取。”
林渊听出季娆的不耐烦
没再纠缠
“好
那我把包送到酒店前台
你好好休息。”
结束和林渊的通话
车里再次陷入一片静默
气氛仿佛比接电话前更微妙。
季娆偏头看向抿唇不语的商言津
若有所思。
车子抵达博璟公馆。
走进电梯。
季娆赶紧开口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商言津:“没有。”
季娆歪了下脑袋
“可我怎么觉得你心情不好呢
从刚刚在酒店见到你
一直到现在
我都感觉你怪怪的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说出来
我给你开解开解啊。”
商言津但笑不语。
“好吧
既然你不说
那我自己猜猜吧
我要是猜对了
你就点点头。”
说完
不等他应声
她直接问:“是不是你刚刚在酒店的饭局上
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的事。”商言津笑说:“你不要乱想。”
电梯到五十六楼
商言津正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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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娆突然走到他面前
和他面对面
踮起脚尖
努力和他对视
“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