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姿态轻松:“那不能。要有什么早该有了,还等到现在?”
蓑衣闻言皱眉,露出了一种介乎于鄙视她怂和为此事纠结之间的表情,再眯眼打量她,好似看穿一切。梁爽瞅他,蓑衣沉吟半晌,说出来的话语气十分真诚:“跟他们这样的,要真能谈上,对你是好事。”
对蓑衣此人,他的业务能力梁爽相当认可,但隔了数十年岁数,共享的价值取向不大相同。因此工作以外梁爽能跟蓑衣聊的不多,她跟所有人都分得清楚边界,也很有自己只是在给人打工的自觉——有些话,大多时候听了就听了,既不论个长短,也不往心里去。
她听出蓑衣话里内涵,笑道:“哎,那可没有。我是想凭实力给自己买包才跟着靳哥你的,没打算让自己少奋斗十年。”
蓑衣丢过来的眼神分明写着“你这个小傻逼”,他道:“包有什么好给自己买的?你现在踮着脚尖能买到的包,都既不升值也不实用。不是真心喜欢纯为配相,不如花在其他更有价值的地方。”
梁爽流下贫穷的泪水:“您说得对。我争取买得起能升值的包。”
蓑衣一脸“我看你脑子有包包”的神情:“不是,我看出你不对劲来了。你们现在是什么进展,你跟我说说。”
梁爽这太极打到不到家,没混过去,只能说:“要有可能早有了。放在大学也许还算两小无猜,现在这个年纪,是个人都得觉得我图他点什么吧。”她捎带着把话还了回去,显然蓑衣就在这“是个人”之列。
蓑衣观察梁爽,见她说这话的时候姿态也不像作假,不似有情装作无情,可她这几天太过反常,低落的时候是,高兴的时候也是。讲到底,人要是谈了恋爱,藏是藏不住的。他想想还是不太放心。
“虽然我老说你天分不够,努力程度也有限,但咱们一起来做这个事情了,就得把彼此当做伙伴。我这个年纪,说把你当女儿有些占你便宜,说把你当妹妹显得油腻。我是一个长你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看过见过多一些,我了解男人,也了解感情。”
前面都还好,他说他了解感情的时候,梁爽没做好表情管理。蓑衣睨她一眼,也没在意,接着往下说:“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我看你应该是不怎么喜欢年轻小男孩儿,但是那些有点身份阅历的,想法不一样,你未必吃得准。真要喜欢可以谈,只是别吃亏。包和化妆品没什么好收的,溢价全给品牌赚了;珠宝你没个几年经验又不会看;房和车要谨慎着收,一不留神未必是你的;如果对方真的对你上心,让他捧你,给你路子,分点资源,比什么都强。”
梁爽听得有点噎,这番凝结了蓑衣人生智慧的话不能说不实在,就是咂摸起来多少有点怪。总之这反应在预料中。她或许该觉得被冒犯,又有一种见怪不怪之感。
她愣了一会儿笑道:“记住了师父。您可别忘了上一家是怎么没的,这点儿事儿,咱自己私下八一八就过了,拿项目要紧。改天我若真有发达的机会,不会忘了您老人家。”
不能怪蓑衣把她想得太俗,主要差距放在眼前,怨不得人多想。
此刻梁爽在微妙的不舒适里面生出一点感慨。裴雪舟这样的人,果然最适合的还是在他自己的阶层里找伴侣,其他无论最开始的心动有多纯粹,在旁人眼里只怕都不是那回事。
如果她介意这份误读,就得剖心挖肝去反复证明爱得有多纯粹,有多不为外物所动。
梁爽想到她当时跟钱川尚且 AA 得清楚,能问心无愧说一句她半点不亏欠。如果跟裴雪舟呢?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她想到了也觉得难。因为她就是这么该死的,没有办法接受指控,她总要不断地自证,好向所有人证明穷人和王子拥有平等的灵魂与爱情。
她忽然发现跟裴雪舟是一个死局。往后一步是怂,是遗憾错过,往前一步呢?那年二十岁的梁爽大概要把心挖出来,不断去证明喜欢的就只是裴雪舟本人。然而一个人的出身以及他拥有的一切,和他本人又真的能完全剥离开吗?
她又想到苏承骏,说是维一这块业务的实际负责人,收入甩开一大部分工薪阶层,但也不是什么大股东,每天跟她一样疲于加班,充其量算一个过得去的中产。
可是,她发现她不大在乎他身家几何,什么学历,有什么样的未来预期,她更多想到这个人,别扭的样子,二不兮兮的样子,在楼下等她的样子。梁爽这么想着,倒觉得意外很甜蜜,就连互相等着对方加班回来的日子都能在她脑海里打上粉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