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钱川觉得她的闹铃太吵,毕竟他加班回来一两点才勉强睡下。梁爽只好跟他撒个娇叫他体谅,只有一间卧室,还能去哪儿,唯一的解决方法是让钱川忍着。
    有时梁爽对他于心有愧,也觉得影响钱川休息很不好。有时梁爽理直气壮,她希望钱川也能体谅她,毕竟如果有办法,谁也不想早晨六点起来给客户答疑。但她想想其实,如果不在一起也就没有这些问题。在一起的时候是因为“合适”和“也不错”,没有爱到惊天动地、非卿不可,故而在其中的体谅和宽待都有限,起初梁爽以为自己能够慢慢适应,通过磨合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相处模式,后来她发现似乎也不必如此。一个人的难变成两个人的难之后,难处没有减少,烦恼却有增加。
    分手是梁爽先提的,毫无仪式感,就是微信发了句话。钱川立马打了电话过来,可惜赶上梁爽被叫去开电话会,她匆匆给他微信又丢了一个字:忙。
    钱川说:我不同意,不接受。
    梁爽没有回复。
    后来钱川也没消息了,大概被急等上线的项目咬住,同样脱不开身。
    他要跟梁爽面聊一次,但两人能碰上的时间屈指可数。钱川不同意分手,他问是不是因为父母来过一次,他们哪里引起梁爽不快。梁爽说不是。他思来想去却觉得唯有这个是问题,问她当时怎么不说,却揣在心里发酵至此。梁爽说他想多。他问是否两人之间算得太清使梁爽不乐意,他并非不愿给梁爽花钱,只是很少机会。梁爽笑了一声:“我不是图你什么没图到,说出这种话,你既看不起我,也没看得起自己。”
    钱川从不接受、不理解到最后态度软下来:“宝宝,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们聊聊行么?”
    梁爽无奈:“我们哪里来忙完的那一天。”
    钱川不差,世俗意义上,各个维度量一遍,大概都算好对象。
    最早认识的时候是他们去同一家大公司实习,行业巨头,声名在外。实习地点在荒郊野岭的园区,合租的都是同个公司的年轻人。如果不为争这一份前程,谁也不会到那个随时能拍聊斋外景的地儿去上班。
    梁爽刚去实习的第一周,遇到组里同事晋升请吃饭,主要是为请老板。老板的话说得严丝合缝又漂亮堂皇:“你晋升是靠能力得来的,所以这个钱不能要你出。但饭是要陪你吃的,因为大家都替你高兴。”团队下班在夜里十一点,梁爽已经血困,她内心开始期待今晚的聚餐会因为太晚下班而告终。然而事实不如她所愿,老板在群里发了一个海鲜饭店的定位,很快已经开始分配谁坐谁的车,好载上整个部门往目的地进发。
    四十多分钟车程过去,他们到了饭店。
    梁爽手机里接到父母发来的询问,是否下班了,是否回家了。
    没有。她很快动动手指回复,抬头看到组里另个实习生神色自若,仿佛完全不为这突然的聚餐困扰,她也识相地收敛了表情,学习不去当一个异类。
    海鲜一盆盆地上,梁爽一边在心里算计价格和 AA 到自己的份子。一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该低调的时候低调,该接梗的时候接梗,是个团队里小朋友该有的样子。
    中途加菜若干次,她也听完了部门老大的半部奋斗史。出饭店的时候手机显示是凌晨快两点。晋升的同事借着去厕所的机会,已经买过了单。除她之外,好似所有人对此都不意外。梁爽有些傻乎乎地走过去说谢谢陈哥,下次我也请你吃。陈哥很轻很快笑了一下:“也吃困了吧?下次请我喝奶茶就行。”
    部门老大开车捎上顺路的人,把他们放在各自的路口。
    梁爽租住的小区附近这段日子都在施工,路灯是坏的,路口离她住的那一栋很有些距离。她捏着背包带子步伐有些踌躇,仿佛黑暗里真的藏着什么猛兽。其实有猛兽不怕,有鬼也不怕,主要怕有坏人。
    她给等着她报平安的母亲打了个电话,妈妈让她求助室友。梁爽为难:“太晚了,我跟室友还不熟。”“那你也得问,千万别自己走,不安全。你麻烦别人可以之后请他们吃个饭,但万一出什么事情连解决的余地都没有。”林翠女士这么跟她说。
    梁爽深吸一口气,觉得她这话也有道理。一番纠结措辞后,她给两个男室友分别发了消息: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今天部门聚餐太迟了,可以出来接我一下吗?在小区门口,方便的话就太感谢了呜呜。
    钱川回了。
    他说:下不为例。
    钱川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时候梁爽几乎对他感激涕零,不过对方显然觉得她是个麻烦。语速又快又急:“刚回家洗好澡准备睡,你不会一直这样吧?我也就这一次会出来,没有下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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