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川做了大部分。处理虾线的时候他提了一句:“今天帮你过关,以后你也要学着做。”她倚在一边看钱川动作,没有说话。从前他没有这一面,这一刻令她有些茫然。现在是什么?自觉进入新的阶段,开始有新的责任和义务分配了吗?
等他爸妈来的时候他只说都是梁爽做的。梁爽没有拆穿,也没有什么话想说。她有种提前进入婆媳相处难题,钱川已经在帮忙从中调和的感觉。
这一切使她感到厌烦。
从二老的神色来看,他们吃得还算满意。钱川爸爸态度和蔼,问了梁爽一些工作的情况,感叹说现在年轻人奋斗辛苦。钱川妈妈听到她经常夜里才回来,表情不是那么好看。问她是不是就是所谓“公关”行业,梁爽说稍微搭点边。问她是不是经常要陪客户吃饭,梁爽说是。钱母噎了一噎,潜台词问不出口,也没咽下去。同时又觉得她家庭状况成问题,总想方设法要把她家底探清楚。梁爽的父亲没有正式工作,还有失败的投资经验,这背后仿佛有个惊天巨坑。这事就是不问心里不舒服,问细了又怕梁爽不舒服。做父母的看起来也难。
钱川面露尴尬之色,小声提醒他妈不要再问。钱川妈妈倒也听儿子的,适时住了口,可疑虑不减。
梁爽十分理解她的心情。只是做好要分手的决定之后她觉得这都无所谓。钱川本身优秀,在他父母看来,值得配一个更好的女孩子,不能叫他吃亏。
梁爽总是在找如何过好这一生的办法,现在发现,生活就是要不停对抗琐碎和被时间消磨。这现实比她想得更加琐屑汹涌,而她清晰地意识到,如果这一路是跟钱川同行,她坚持不下来。她对钱川的爱意不够庞大,她也还没自己想得那么心甘。
钱川怕她介意,埋着头偷偷给她发消息:“我妈只是容易担心,年纪大了很多事又不明白,你别搁心里,回头我说她。”他抬头悄悄观察梁爽的反应,梁爽给他回复:“没事儿,换了我妈也许问题更多。”钱川给她发了一串爱心。
吃完饭钱川跟梁爽一起去厨房洗碗,钱川被他妈妈叫住,梁爽就自己去了。
水龙头往下放着水,中途钱川妈妈叫她一次,梁爽没应。
然后她听到钱母小声在说,模样挺俊,家庭那个样子么……不过嫁妆出不了多少也可以往好了看,彩礼应该就不好意思要高了。她父亲的情况要问清楚,婚前的东西么,分分清好了咯,不然始终是个隐患。钱川一直小声提醒她不要急于现在讨论,回去再讲。钱母拍了他手背一下,说你就是脸嫩,个么这些事总是要聊的,你有不好意思的我来讲。这个工作肯定也是不行的,说出去不好听,两个人又都不顾家还了得。既然钱川赚得多一些,以后让她找个清闲正经点的活儿,考考教师证也挺好,家庭和工作都能兼顾了。小姑娘人是不错的咯,你看上了喜欢,爸妈也连着喜欢她,我们家还能亏待谁吗?
热水哗啦啦地放,蒸腾出雾气来,梁爽眼前几乎要看不分明了。可是她心里异常平静,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从更远的地方目睹这一切,有种置身事外之感。
他们没坐一会儿要走,走的时候钱川妈妈拿出了一条细细的金手链来,说是给梁爽的见面礼。梁爽没收。钱川妈妈拉着她的手腕:“那阿姨可就不开心了,特意给你买的,怎么好不收?”
梁爽露出和气又腼腆的笑容:“不合适,礼物太贵重了。”钱川妈妈执意要给,两人拉扯了一番,梁爽说:“要么您把东西留给钱川吧,将来合适我再拿。我都没给您二位准备见面礼,再收这个,做晚辈的心里不安。”钱川妈妈兴许也觉得这样更合适,高高兴兴把东西给了儿子,夸梁爽懂事。
送走他们,钱川有种大事落定的感觉,他神色里都透出喜气来,转而问梁爽刚刚有没有不开心。梁爽说没有,他父母挺随和的。钱川提议他们找时间也去见见梁爽的父母,梁爽说不着急。
她没想好什么时候提分手能够最体面,但清楚不是眼下,以免让钱川误会是他爸妈的原因,搞出不必要的矛盾。碰巧最近钱川几乎忙得不着家,她决定缓个几天。
这么过了两周不到,他们竟也没怎么碰上面。那天梁爽开完一个会出来,抬头发现天空辽远,已经入秋了。再拖下去大概要回家过年。中午忙着开会没吃饭,她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好让血糖快速恢复。转眼她和钱川在一起也有小半年,好的时候也有,可这不足够叫她继续。这个选择没有让她的生活更加自洽,反而产出了新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