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因倒了两杯水,转过身,看着陈璇蔚在她的房子来转来转去。

    “郊区大别墅不住,市中心公寓也不住,就为了窝在这个老破小里面?”

    梁梦因不爱听这话,先自己喝了杯水,丝毫没有缓和干哑的嗓音,只用气声和她说话:“也就沾了个老和小吧,这屋家电和软装都快被陈时序换了个遍了,哪里算破?”

    陈璇蔚“哟”了一声,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冲她挤眉弄眼:“看来你们暗通款曲已久啊?”

    对于这个问题,梁梦因拒绝回答。

    郑克新上次因为“违反社会治安管理”被拘留五天,算算时间,也出来了很多天了,这几天一直倒是很安静。

    两个人从私事聊到公事。

    陈璇蔚:“甚至我发过去的律师函也没有反应。”

    “怪怪的,总觉得他是在憋着等使坏呢。”梁梦因和郑克新的几年合作仅限于线上,所有交流只集中在品牌推广及宣传上,除此之外,他们并无其他交集。

    前几年,她的事业重心也不在国内市场,每年郑克新交过来的财务报表,有审计员核查,确认过无问题,她也不会过问。

    合作几年都相安无事,没想到一旦在事业上再在掺杂其他东西,对方就本性毕露,撕破脸皮。

    “看来还是不能和熟人一起合作。”梁梦因突然对上陈璇蔚一言难尽的表情,连忙补充,“小堂妹,我不是说你哦。”

    陈璇蔚是真的对她很无语:“没关系,你就说吧。你把我气跑了,就等我师兄回来给你打官司吧。”

    说到这个,梁梦因突然想起来,宗泽言昨天给她发的消息,她都还没有回复过。

    昨晚所有的事情都太过混乱,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

    包括后来她怎么睡在陈时序那间卧室里,又包括陈时序最后怎么安抚他的小外甥的。

    陈璇蔚看向她的屏幕,摇摇头:“不是我说,小因因,你这行为,真的很‘渣女’哎。”

    其实是宗泽言的母亲生日快到了,他原来美国不方便,便委托梁梦因帮忙选一份生日礼物送过去。

    只是一件小事,梁梦因没有理由拒绝。

    可对上陈璇蔚一脸促狭,就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了。

    “小因因,小渣女,你就说吧,你是准备成为我嫂子还是师嫂?”

    “只是朋友之间的友好互助罢了,我现在可听不得‘渣女’这个词,快撤回!”

    陈璇蔚眉尾一挑:“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替我师兄,去给他母亲送这个生日礼物,又代表了什么?”

    梁梦因一怔。

    “那在师兄母亲眼里,你就是代表着她儿子,来送这份生日礼物的。”陈璇蔚两手一摊,“又是生日这种大事,还是个大美女来替儿子来送礼物,这不就相当于见家长吗?”

    “……”

    拍了拍她的肩膀,陈璇蔚挑眉说:“师兄这是想给你正名呢?”

    梁梦因眉心微折,直觉不信,又被她的话干扰,有些拿不准。

    不想

    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只是说:“你不是一会儿还要开庭吧,可以出发了小堂妹。”

    陈璇蔚瞪她:“小因因,你也就是仗着我过去对你那点崇拜,现在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梁梦因摊手:“之前还说喜欢我,现在就只剩崇拜。‘渣女’这个名号就先转赠给你了,小堂妹。”

    ——

    梁梦因的酒量这几年是有所长进的,昨天几杯红酒大概也不至于让她头晕脑胀到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大概就是昨晚淋了雨受了凉。

    送走了陈璇蔚,梁梦因无心工作,躺在床上本想看会儿书,却不知觉闭上了眼睛。

    自从穿着高跟鞋去找陈时序崴了脚之后,他就严厉禁止她在三个月内再穿高跟鞋。虽然CT结果也说明没有伤到骨头,并不严重的软组织挫伤,却被他以最高养护标准要求休养。

    梁梦因试图反抗:“可是那是林姨送我的第一双高跟鞋哎,对我有特殊意义的,你不能这样专职□□。”

    陈时序没收了她的新鞋子,转头,睥睨冷光扫过她,高高在上的气势,梁梦因顿时不敢说话了,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带着她那双新鞋离开。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陈时序隔了几天丢给了她一个礼物——一个缩小版的高跟鞋吊坠。

    和林姿送的那双高跟鞋一模一样,完全等比例ini版的鞋子。唯一不同的是,吊坠的鞋带上缀了一朵精巧的小玫瑰。

    花苞中心簇拥着一颗主钻,璀璨夺目。花瓣上点了几颗碎钻,手指拨动吊坠,小玫瑰也跟着一同乱晃,闪着莹莹的光,扰人心神。

    她的心神顿时乱成一团,只觉得手中的吊坠仿佛千斤重,精巧绝伦,连鞋带上那只玫瑰的每一片花瓣都被仔细地雕琢过。

    手心里的吊坠似乎在发烫,安静地握在她的掌心,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陈时序送她的东西很多,这只当然不算名贵,也算不上珍稀。

    哪怕点在其中那颗主钻,是去年苏黎世拍卖会拍出了上亿高价的典藏珍品,可是却这样被陈时序随意地扔给了她。

    她视线迷蒙,几分不敢相信:“这真的送给我?”

    陈时序的双手插在口袋里,略一点头,还是往日那副不苟言辞的模样,从她身边略过,淡淡抛下几个字:“喜欢就留着吧。”

    房门在她身后关闭。

    梁梦因抿了抿唇,手掌不由摁在胸口,掌心下的心跳快得失序。那里心潮翻涌得剧烈,几乎要将赤红的心房包裹。

    缓缓呼吸几轮,潮水慢慢褪去,最后只剩温润余味。

    竟然慢慢从中品咂出几分雀跃的欢喜。

    这大概是她收到最重的礼物了吧。

    不是指那颗钻石,而是这只吊坠。

    如果不是程砚深给她拍了张照片,她大概也对这些一无所知。

    照片上的陈时序正钻研着实验室的3D打印机,而手里握住的那个暂且看不出形状的物件,大概就是现在躺在她手里的这只吊坠,或者是不知道第多少个失败品。

    照片是她前几天收到的()?(),

    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陈时序钻研了几天的3D打印()?(),

    竟然是送给她的礼物。毕竟他是最喜欢钻研这种技术的()?(),

    醉心于他的科技事业。

    面上慢慢浮上浅浅的笑容?()_[(.)]??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诧异的惊讶慢慢转为惊喜,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分毫。梁梦因根本没想到在人生中第一双高跟鞋后,还会再收到这样一份特殊的礼物。

    她心念微动,快跑两句推开陈时序的房门。

    “哥哥……”话突然哽住,她盯着陈时序桌子上放着的药膏,愣住。

    被撞见正在擦药的陈时序抬眼望向她,没有丝毫被撞破的尴尬,他不急不缓地收回药膏。

    冷厉的声调:“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进门前要先敲门的吧。”

    梁梦因愣了几秒,快速回神,迫不及待就跑到他的书桌前,笑容满面,乌黑透亮的眼睛里莹莹放着光亮,明媚精致的俏脸不自觉中夺走所有注意力:“哥哥,我听程砚深说,这是你亲手做的哎?”

    镶着钻的吊坠在他面前晃,吊坠后是她一张清丽绝艳的脸,一抹烟霞从她的脸颊晕染到眼尾,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瓷娃娃,每一寸表情都钓着勾人的气质。

    陈时序面上难得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咳了两声,双手掩在书桌下,微顿片刻,声调渺远幽寂,仿佛从远方传来:“是老师安排的新课题。”

    可梁梦因只喜欢听自己想要的答案,其他混淆视听的话已经被她自动过滤,充耳未闻。

    那就是特意为她做的。

    “哥哥,你做了几天呀?”她笑盈盈地手肘撑在书桌上,上半身俯身靠近他,身高不够,只好翘起一条腿在空中微晃。

    陈时序是不想跟她说起这些的,3D打印入门并不难,更何况他颖悟绝伦,做出一个成品很容易。

    但倘若做出毫无瑕疵精致绝美的高跟鞋模型,当然略显困难。数不清废了多少个半成品,又调了多少种色彩,才几乎媲美她那双昂贵的却并不适用的高跟鞋。

    陈时序眼瞳冰冷无痕,修长冷白的颈子上,喉头滚动出起伏的弧度,跟着他的呼吸挪动。梁梦因视线微微下移,定格住那细微的轻动,嘴角笑意更深。

    她扯了扯他的袖口:“时序哥哥,你讲讲嘛。作为它的新主人,难道我就不能听听这个物品背后的故事吗?”

    温温软软的声音,刻意的撒娇。虽然陈时序已经对她这套几乎免疫,但有时候依然会蓦地心动。

    刚准备开口,他突然瞥见她单脚站立的姿势,落地的那只脚正是她的伤患脚。

    他脸色陡然一沉,方才的旖旎很快烟消云散,再次换上那张不近人情的脸:“我记得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能跑跑跳跳,也不能伤脚用力的吧?”

    “……”

    不巧,她刚刚两个都占了。

    这次撒娇也没用了,陈时序直接将她赶出了房间。

    房门再次在她身后阖上,甚至落了锁。

    后来,那只昂贵的吊坠,一直系在她的手机上。即便离开了几年时间,换过几次手机,

    吊坠也从来没换过。

    只是,那只吊坠太过精巧,连之前的美国室友,还曾经问过她吊坠上那只主钻的真伪。

    梁梦因甩了甩那枚吊坠,果然是价值上亿的钻石,折射出来的光线美得绚丽。

    她莞尔一笑:“当然是——假的。”

    “这么大的钻石,我哪里有钱买真的呢?”

    一宗玩笑就此打住,无人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从出国那年开始,梁梦因没有在用过关女士打过来的钱。准确地说,是属于关女士的法律意义上的另一半,魏叔叔的钱。

    她的继父并没有任何对她的抚养义务。

    虽然魏叔叔一直对她很好,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但在她眼里,到底是不同的。

    美国的生活其实并不拮据,拿了奖学金,再加上各种补助,还有自己创业收益,生活也算不错。

    只是当然没办法和她寄住在陈家的那段时间比。

    那只吊坠是在她回国的飞机上摘下来的,在不断响起的落地广播中,她第一次摘下了那只吊坠。

    回国后撞见陈时序并不意外,偌大的一个城市,但他们之间有绕不开的联系,总会见面的。

    梁梦因不想让他看轻,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还念念不忘。相比起来,后者似乎更让她接受不了。

    最终,那只吊坠被扔进了她的包里。

    藏在暗无天日中。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枕边手机持续不断的震动声,一遍遍孜孜不倦地将她吵醒。

    梦里的回忆并不算难过,但她却一身冷汗,止不住的发凉,膝盖关节也在隐隐发痛,梁梦因不由裹紧身上的薄被。

    摸了摸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还真的是着凉了。

    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梁梦因揉了揉眼睛,从被子中摸索出一只雪白的皓碗。眼皮也在发烫,几乎睁不开眼。

    她没看来电信息,就点开了通话键,打开公放。还没等她开口,听筒里就传来一阵谩骂。

    “梁梦因,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你是不是想把我整死?”

    “妈的,我怎么遇见你这种蛇蝎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你是不是以为把我关进派出所,你就高枕无忧了。”

    “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们没完。”

    “你不是要打官司吗?那就打吧,一年两年我跟你耗!”

    “你不让我好过,你这什么垃圾品牌也别想活!”

    “……”

    是郑克新的电话。

    梁梦因在他一连串的怒骂中,耳朵嗡嗡一片,气涌上脑,几乎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几个字:“你是不是疯了!”

    嗓音干哑无力,想要传播的气势丝毫也无。

    听在郑克新耳朵里,半点威胁也没有。

    他冷笑几声:“那我们就这样耗着吧,既然你这样整我,那你也别想好过!”

    声音也几乎变调:“哪天你想明白了,来找我给我低声下气道个歉,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梁梦因气极:“你做梦!”

    郑克新哼笑一声:“那你就等着破产吧,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梁梦因听着公放的通讯电话传出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嘟——”,切实地感受到急火攻心这个词的意思。

    她气得几乎无法呼吸,强撑着坐起身,拿起手机想要给陈璇蔚拨过电话,却手脚软绵,没有丝毫力气。

    手机被抓空,在床上滚落了几圈,不知道按到了什么按键。

    梁梦因视线发虚,想要努力聚焦,却看不清任何。撑在身后的那只胳膊软软地落下,下一秒,两眼一黑,她再无意识。

    “喂?”

    “梁梦因?”

    “梦因?”

    “因因……”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今天也是傲娇的哥哥。感谢在2023-12-2400:33:00~2023-12-2523: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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