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反应迅速,一把拉住苏清越的手,肃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回仙盟。”
苏清越却轻轻挣脱开易初的手,眼神警惕地望着她:“你是什么人?我为何要跟你走?”
有那样的少年经历,苏清越骨子里其实是很难信任他人的。
易初一怔,抿唇望向苏清越,深吸一口气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苏清越微微一惊,下意识否定:“这不可能,我有未婚夫。”
“哈?”
这回轮到易初吃惊了:“我知道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但你在说什么胡话?”
易初伸手,轻而易举地摸到苏清越后脑勺那根发带:“我们定亲的发带你还系着呢?这是我亲手炼的,上面还有我的符文,不信你摘下来看看!”
气死她了。
不记得她也就算了,还说自己有个未婚夫。
见鬼的未婚夫!
易濛和她婚约早就解除了,他人都死在秘境里,尸体还是万剑宗弟子收的,就埋在易家的祖坟里。
她哪来的未婚夫!
半年不见,易初突破到炼虚期,整个人身量又拔高了点。
苏清越被她轻而易举地整个盖住,她仰头,望着易初的面容,是有那么一点面善。
眉眼……好像那个与她有三年之约的未婚夫。
苏清越抬手,将自己的发带摘了下来。
红色的发带一松,银白如雪的发丝落满了苏清越的肩头。
苏清越将发带举到面前,仔细辨认了一下:“易……易初……”
苏清越抬眸,看向易初,眼神有些惊疑不定:“你是易濛的堂妹……易初?”
易初抱着手臂轻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对,我就是他的堂妹。”
苏清越觉得很奇怪:“这不对,易濛的堂妹八岁那年就死在百花国了。”
她握住发带,眼神犀利地看向易初:“你到底是谁?”
易初心头一咯噔,在这一刻,她也终于发现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苏清越不像是失去记忆,更像是换了另一个记忆。
易初心头狠狠一坠,抱着手臂望向苏清越:“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她伸出手,抓住苏清越,拉着她的手往最近的万宝楼走去:“我们得谈谈。”
——————————
易初拉着苏清越来到万宝楼,从纳戒中取出自己的身份牌,猛地拍在上面,对掌柜地说道:“开一间上房。”
掌柜地望着这个用黑曜石雕刻的身份牌,端详了一番:“苏清茗……”
掌柜的抬眸,望向易初:“我记得持有黑曜石牌的人里,没有这个名字。”
掌柜地在鉴宝器上刷了一下,将牌子甩给易初,冷冷一笑:“黑曜石的牌子也敢伪造,来人,将她们轰出去!”
“是!”
万宝楼的护卫齐
齐上前,欲将易初赶出万宝楼。
易初拿着黑曜石牌?,很是困惑:“不是,我的身份牌怎么可能是假的!”
万宝楼是烟家的产业,她这个盟主还没死呢,苏舜天的药材生意也没倒闭,怎么她的身份牌就无用了!
易初换了张牌子,再次递出去:“哎,你再试试!”
掌柜的接过牌子,又刷了一次,再次显示查无此人,脸色顿时变了。
“好啊,你还伪造了两张假身份牌。来人,将这两个骗子押送到城主府,关进大牢里。”
“是!”
护卫们一拥而上,就要将易初绑住。
易初不想伤人,当即抬手捏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风遁!”
令诀落下,她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易初登时傻眼,狠狠一跺脚:“遁!”
很好,还是一动不动。
易初转过头,看向被自己牵着的苏清越,瞪大了眼睛。
苏清越抱着剑,冷冷道:“看来,你的法术失灵了!”
易初一把拉过苏清越,毫不犹豫地往外冲:“跑!”
苏清越被她一拽,整个人像是风筝,跟着她朝门外跑去。
掌柜的在后面伸手一指,厉声道:“抓住她们!“
数十名护卫拦截在门口,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接近门口时,护卫们齐齐朝她们扑过来,就在这时,苏清越毫不留情地拔出羽渊:“破风斩!”
“吼!”
风灵化作猛虎,一分为数十只,凶猛地朝护卫们撞去。
护卫们被苏清越撞得人仰马翻,易初见状大喊:“为什么你还可以用灵力!”
她就被封印了,这什么破世界!
苏清越不说废话,一手持剑,一手抱住易初的腰,足尖一点,带着她冲出万宝楼:“走!”
苏清越抱着易初冲出万宝楼,无边的雪花潇潇落下。
她二人掠过万宝楼顶,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身后的护卫也追了过来。
苏清越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抬手捏诀:“流风飞云!”
她御剑而起,揽着易初往外逃。
身后的万宝楼护卫穷追不舍,易初扭头看了一眼,骂骂咧咧:“不就是身份牌不能用了嘛,这群人怎么这么不讲武德,追着一个不能用灵力的人拼命打。”
苏清越怕她摔下去,搂着她道:“万宝楼是烟家的产业,烟家做事最讲究信誉。”
“伪造身份牌这种事一旦被当面揭穿,可是要被关入仙盟地牢二十年的。”
易初气炸了:“老天,有没有王法了!这世界还归仙盟管呢!李道明都被我锤死了,我看这破仙盟迟早要完!”
从哈伦城开始,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她本就重伤垂危,强行纳入灵龙,离走火入魔差不远了。
再加上用鲜血喂养海中妖兽,找到苏清越耗费了大量的精血,此刻也只剩一口气
。
易初的命就像是被狂风暴雨拍打的风筝,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
人在精力不足或命不久矣的时候,总是有些急躁的。
易初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更何况她记挂了那么久的人,找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失忆了。
见鬼的失忆!
贼老天就是在玩她,她知道了!
要是让她恢复修为,她肯定要把这破天给捅了。
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是刚认识的人,苏清越却能准确地读懂易初的情绪。
她不自觉地小心伸出另一只手,像个姐姐一样拍着易初的背脊,与她言道:“先别气,这地方有古怪。”
不只是这地方有古怪,就连易初的存在也很古怪。
苏清越揽着易初朝城外飞去,最后落在一座建在路边的凉亭里:你说得对,我们需要谈谈。”
苏清越在凉亭里坐下,设下了一个屏蔽阵法,将剑放在膝盖上:“说说吧,关于你我的事。”
————————
易初深吸了一口气,在苏清越审问犯人一样的眼神里坐在她对面,气得鼓起了脸颊。
她长得稚嫩,五官都很幼态,生气的时候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很可爱。
苏清越看到她这副模样,又想起她方才在万宝楼里怎么样都掐不了令诀的模样,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易初看到她扬起的唇角,立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跳脚:“你在笑话我对不对!”
苏清越别过眼,说了一句违心的话:“我没有。”
易初气死了。
气着气着她又忍不住噗嗤地笑了起来。
苏清越见她笑,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她平日里甚少笑,总是一副生人勿进,冷冰冰的模样。
但笑起来,就如同幽夜昙花,徐徐绽放,眼角眉梢都是轻柔的笑。
易初望着她的笑,眼里渐渐泛起了一丝水光。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苏清越面前,拿起了她的羽渊:“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易初当着她的面,将手握在羽渊剑柄上:“你当初下山时,我助你炼化了紫府的金气,并将金气的源头——斩天神剑的碎片融入羽渊。”
“羽渊是我父亲以我的精血铸造的仙剑,是他给我的出生礼。这世界上除了你之外,只有我能将它拔出来。”
易初握住了羽渊的剑柄,在苏清越惊讶的眼神里,缓缓将它拔了出来。
”铮……“
羽渊彻底出鞘,在冰天雪地的凉亭之中,泛着冷冽的剑光。
易初握住羽渊,抬手划下剑诀:“剑落如雨!”
剑诀落下,羽渊本身的灵力一瞬爆发,化作无数柄小剑朝树林中刺去。
“轰!”
只一招,方圆十丈的树木在小剑的穿刺之下,轰然炸开。
无
数雪花飞溅里,易初收剑回鞘,递给苏清越:“你现在信我说的话了吗?”
剑修的剑是不会骗人的。
尤其是本命剑。
羽渊沾上了易初的精血,这辈子本应该只属于易初一个人。
可是易初将她赠予了苏清越,苏清越滴上自己鲜血之后,这世界上能拔出羽渊的人又多了一人。
苏清越拿回羽渊,对易初道:“既如此,说说你我的事吧。”
————————
易初抱着手臂坐回她对面,对苏清越道:“干嘛是我说,你先说。”
苏清越抱着羽渊,沉思了一下,对易初道:“在我的记忆里,你应该是不存在的人。”
易初挑眉:“怎么说?”
苏清越想了想,与她道:“诚如我方才所言,在你八岁那年,你就死在了百花城。”
易初挑眉,与她言道:“既如此,我们来对一对时间线。你九岁那年,就筑基了。结果筑基第二日,你就被雷劈了。从此之后,你的紫府就被斩天剑灵占据,一直停在练气之中,无法进阶。”
苏清越很是讶异:“你这也知道嘛?”
易初哼了一声,与她道:“我什么都知道。”
“我还知道,你的紫府当天就被修补好了,因为你被雷劈当天,你母亲昏厥,是我带着木爷爷给你喂了还春丹。”
两人的认知在这里出了差错,苏清越拧眉道:“不对,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易初抿唇,问她:“那在你的记忆里,是什么样子的?”
那实在是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哪怕多少年过去,苏清越都记得。
苏清越抿唇道:“我被雷劫劈中后,饱受金气折磨。母亲为了我,上万剑宗求了易家……易家派了木心长老下来为我诊治……”
“他只给我一些温养的药材,没有用还春丹。”
苏清越定定看向易初,眸光很是沉静:“这金气之苦,我受了四年……”
“一直到……”
说到这里,苏清越的语气有些哽咽:“一直到易威退婚,母亲被……孟浩所杀……”
“我用业火自焚,烧掉金气,化作了一柄小剑,吞噬掉了父亲留下的佩剑。”
苏清越抚摸着羽渊,对易初道:“这把剑不叫羽渊,它叫斩天!”
易初心头一咯噔,她看着苏清越的眼神,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这不是……这不是她的清越。
这是……书里的那个,原来的苏清越。
易初心口像是戳开了一个大洞,冷冽的北风灌入,令她遍体生寒。
心脉受伤的疼痛好像在这一刻发作,她身体一软,从凉亭的长椅上滑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不是她的清越……
这不是……
苏清越见她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捂住心口,连忙过去搀扶:“你没事吧!”
易初一手捂住心口
,一手抓住她的手臂,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落:“她在哪!”
“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苏清越望着她脸上的泪,顿时一怔:“谁?”
易初抓着苏清越,眼神里满是哀求:“我的清越,被你藏在哪里了?”
苏清越脑袋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冰天雪地里,易初跪在凉亭中,拉住苏清越的手,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苏清越挣扎着伸手,去擦易初的眼泪。
易初没有躲开她的手,只是望着她一直哭,一直哭……
她甚至连哭声都没有,只是怔怔地看着苏清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死了一遍又一遍。
苏清越有点于心不忍,她伸手将易初揽入怀中。
易初那么大的一个人趴在她的腰间,将脸埋了进去,揪着她两侧的衣物,哭得双肩颤抖。
她的清越……
她的清越……不在了……
不在了……
————————
不知道哭了多久,易初像是终于哭够了一般,松开了苏清越。
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从地上站了起来。
易初站直了身体,红着眼看向苏清越眼里的沧海越明月珠道:“你的这双眼睛,是我们一起在碧月城斩杀女妖时,你被女妖毒瞎之后,我们前往明月岛斩杀海妖,从鲛人族那里所获。”
易初伸手,一把抓住苏清越的白发:“你的头发,是因为救我数次使用天地同寿折损寿命的后遗症。”
她说着,伸手抓住苏清越的法袍,对苏清越道:“你的法袍,是我十岁那年去花都,逛遍整座万器楼亲手为你挑的。”
易初眼眶通红,小心去摸苏清越的耳朵,声音还带着颤抖:“你的珊瑚耳坠,是我第一次炼器,用涂山天青的敛息玉为你炼制的!”
她抓住苏清越的手臂,俯身望着她:“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用心挑选,费尽心思为你准备的。”
“从九岁第一次救你开始,我就想让你和易濛解除婚约,进我万剑宗。”
“我费尽心思让你接纳我,你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离开!”
易初一把拉住苏清越的手,牵着她往亭外走:“按你所说,你的确不是我的苏清越。”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我所在的这个世界的苏清越,应该是重伤垂危之后,与没有我的那个世界的你交换了神魂。”
易初转头,看向苏清越:“你在这个城市醒来之前,做了什么事?”
苏清越跟在她身后想了想:“我被御兽宗的金玲钰追杀,因不敌她,跌入了北海乱流。”
“这身红衣,这头白发……是在我醒来之后就有的。”
“至于这张脸,是我的敛息玉碎掉之后,无奈露出的真容。十三岁之后,我就没有给人看过真容了。你认得我,我很惊讶。”
信息点完全对得上,易初伸手点向她脖子的菩
提心:“但你没有菩提心不是吗?”
苏清越颔首:对,所以我觉得奇怪。我是我,但又好像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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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羽渊举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道;“现在看来,斩天也不是斩天了。”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易初说的话并无不可:“传说中混沌之主宙神执掌诸天万界,人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奇遇,都会造就不同的世界。”
“诸天万界里,沧海大陆也存在千万个。”
“既是如此,那么也就存在这么一个世界,你没有在八岁死去,我是你的未婚妻。”
“当然,这个我也不是我。”
苏清越拧起眉头,对易初道:“如果是这样,得想办法让我们换回来才行。”
哪怕是她自己的身躯,但是苏清越也明白一件事:一个人的神魂,是由她的经历与记忆构成的。
纵然是同一个人,但那个人也不是她。
除非是少清分身那般,借假修真,方得真我。
——————
说换就换,苏清越御剑而起,载着易初往仙盟的传送阵去。
两人准备回苍生盟之后,再想办法。
入夜之后,两人抵达仙盟传送阵,进入阵中之后,传送阵的亮光一阵闪烁,两人又回到了北洲寒冰城中。
两人对视了一眼,再一次进入传送阵中。
传送阵一阵闪烁,两人重新回到了寒冰城中。
一连试了两次,易初抓住苏清越的手臂,肃声道:“走!御剑飞出去!”
“好!”
苏清越御剑而起,载着易初飞出寒冰城外。黑夜里,两人飞出白雪茫茫的雪山,即将飞出寒冰城范围之际,触碰到一阵金光,重新回到了寒冰城中。
两人站在寒冰城空旷的大街上,看千家万户的灯光落在雪地里,遍体生凉。
在远处,有喜乐演奏,欢庆的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
她二人站在街头,望着满地的雪,想到了今天被轰出万宝楼的事情,恍然大悟。
原来根本不是身份牌的问题,而是此处,完全不是她们认知的寒冰城。
这是一处不存在于真实空间的幻境,一切人事物都真实得逼人。
苏清越环顾四周,就在此刻,“咻”的一声烟花炸起,“砰”得一下在天空绽放。
无数烟花宛若流星绽放在天上,烟花坠落时的光,落在苏清越的脸上,熠熠生辉。
她望着天空的烟花,转头对易初道:“这是一个幻境。”
“我们只有破境才能出去。”
易初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忐忑的心变得越发凌乱。
她望着天空绽放的烟花,心情异常沉重:“这是一个什么幻境我们都不知道,想要破境谈何容易。”
“算了,先修整一下再想办法吧。”
“好!”
既然是在幻境里,两人决定不再瞎折腾,老老实实去仙盟注册了一个新的身份。
两人进到仙盟之中时,寒冰城的管理人还感慨了一句:“已经有很久没见到新的修士了。”
既然知道此处是个幻境的话,那么所有人都相当于是一个npc。
易初直觉这句话是在等着她挖掘新的消息:“哦?寒冰城不是海妖众多,灵气充裕,有许多妖修嘛?”
“怎么就没有新的妖修来注册了?”
管理人唏嘘了一声:“自从城主夫人病重,城主前往异渊为她求药之后,寒冰城就失去了庇护。”
“再加上两年前龙神与剑鬼一战,两人齐齐陨落,寒冰城灵脉被剑宗取走,海妖们就被修士们驱逐出寒冰城。”
“如今啊……”
管理人唏嘘:“寒冰城早没有新的修士出山了。”
管理人将新的身份牌递给苏清越:“给这位小修士,祝你道途顺遂。”
易初在须弥空间里,本命灵器被砸破了七七八八,伤一直没好。进入幻境之后,完全像是被封住灵力一样,除了能靠羽渊挥两下,其余完全使用不出来。
此时的她,与凡人无异,也就注册不了身份牌。
苏清越接过身份牌,道了一声谢。
两人拿着苏清越的身份牌,在万宝楼开了一间上房。
易初盘腿坐在小榻上,捏着下巴思索道:“方才店家说到剑鬼……”
“那不就是两千年前,剑宗的宗主李游吗?”
“所以我们在的这个寒冰城,是两千年前的寒冰城。”
苏清越抱着剑站在她身旁,点了点头:“嗯,看来是这样。”
对这个世界有普通了解之后,易初道:“我曾在李游的剑谱之中看到过她的事迹。”
“传闻她是剑宗第十七代宗主李太一唯一的女儿,天生剑骨,九岁筑基,十三岁结丹,惊才艳艳。”
“三十六岁飞升成仙,以游龙剑成剑鬼之名。”
“她本人据说极其厌恶妖兽,连带着妖修也不待见。四十岁那年蛟龙一族在北海作乱,她一人一剑斩杀龙神,荡平了蛟龙族。”
“但因此重伤,闭关了两年……”
易初仰头,看向苏清越:“你说这幻境,会不会是她的?”
反正肯定不是龙神的,毕竟这位小龙神不过五十岁,年纪轻轻,涉世未深,不过地仙就死在李游的剑下了。
苏清越思索片刻,与她言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觉得可能是城主的。”
“哈?”
易初不解,问她;“这位城主有什么特殊的吗?”
苏清越笑笑,对易初道:“两千年前,寒冰城有位城主,名叫沈落,传闻爱妻如命。”
“她与自己的妻子慕容月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人十八岁结伴游历,走遍天下。三十五岁那年,慕容月在异渊中被妖魔所伤,折了双腿,也失去了声音。”
“因是被心魔所伤,所有医师都救不了。”
苏清越顿了顿,与易初道;“这样的慕容月已成废人,当时沈落已经是一城之主。”
“慕容家本想退婚,但沈落仍旧坚持娶了她。”
“她们大婚那日,满城飘雪。但沈落仍旧在雪地上铺上十里红毯,抱着慕容月游了整条街,迎娶她过门。”
易初拧眉,微妙地望着苏清越:“你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仿佛你在场看过一样。”
苏清越颔首,对她言道:“我来北洲时,曾在雁城看过这出戏,所以记得。”
易初心中了然,好的,是她的清越没经历过的事情。
真难过啊,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不是她的清越。
易初的内心极为失落,眼神一下就暗淡下来。
苏清越好似知道她所想一般,心里难得泛起一丝涩意。
她抿唇,与易初言道:“总而言之,沈落娶慕容月过门之后,两人一直厮守。”
“她们夫妇很是恩爱,慕容月生不了孩子,沈落还用她的精血,怀上了慕容月的孩子。”
易初立马举手:“等等,慕容月是男的吗?”
苏清越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是,她二人皆是女子。”
易初异常费解;“为什么你们修真界百合也要生孩子!”
苏清越有些不解:“百合是什么意思?”
“一种花。”
“煲莲子汤用的。”
面对的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强大的苏清越,易初开始摆烂。
苏清越“哦”了一声,对易初继续道:“反正她们就是一直很恩爱,但好景不长,孩子生下来后,慕容月的病情急剧恶化。”
易初更加费解了:“生孩子的是沈落,为什么受伤害的是慕容月。”
她一直在插话,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苏清越有些无奈:“那你到底要不要听嘛。”
还是那样的神情,无奈又带了点宠溺。
但已经不是她的清越了。
呜呜呜……
心好痛。
易初扁扁嘴,不情不愿道:“听。”
苏清越笑了一下,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说,这个新认识的,据说是她未婚妻的少女还挺可爱的。
她长了一张所有人都会放下防备的脸,稚嫩又可爱。
还有一双慈悲的眼睛,被她看着,好像被温柔的抚摸。无论什么伤痛,都能够抚平。
平心而论,苏清越觉得与她很投缘。
但她终究没有那么做,因为她不是这个少女的苏清越。
她长到那么大,边界感一直很清晰的,不会做什么越矩之事。
苏清越只好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道:“为此,沈落刚生下孩子,就去异渊寻找解救慕容月的办法。”
“但……她回来迟了一步。”
“慕容月的病情恶化得很快,家里人给沈落传书信,沈落回来
之时,慕容月已经死了。”
“两人至死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易初了然,对苏清越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但凡是幻境,要么是幻境之主心有执念不可解,要么是幻境之主在挑选自己的继承者。”
就像陆行之的幻境一样,她将自己的一生都记载到幻境里,让历练者如入梦中,经历自己的一切,然后根据入梦者不同的性格,进行选择,为她揭开致命疑惑。
想到这里,易初拧起眉头:“不过这个幻境不是浮生一梦,还封闭了整座寒冰城,不让我们出去,说明这个幻境很有可能是一个在不断重复某一段回忆的幻境。”
因为只有一段很短的重复的记忆幻境,才能不会让npc觉醒,发现漏洞。
易初三两下就排除了一些幻境,但仍旧没有头绪。
苏清越见她眉头拧紧,抱着剑与她道:“先不想了,先休息吧。”
想想也是,线索那么少,想也想不明白。
易初朝苏清越伸手,淡淡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苏清越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将手伸出去。
易初两指搭在她的手腕,替她把脉:“嗯……紫府撕裂,经脉寸断,像是被雷火灼伤了。”
“不过正在修复了……”
“应该是服用了还春丹。”
不只是一枚,是很多很多枚。
她的清越,应该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以她的修为,硬战李道明,的确有点勉强了。
易初松开了手,对苏清越道:“你……之后多注意些,不要随意破坏紫府了。”
“嗯。”
苏清越抿唇,想了想又道:“多谢。”
易初勉强扬起了唇角,不是很开心:“不用客气。”
她伸手,指向床榻:“你去那边坐吧。”
“好。”
苏清越听话地端坐在床榻之上,开始打坐冥想。
易初盘腿坐在小榻上,撑着下巴打量她。
兴许是看累了,眼睛里又泛起了水光。
苏清越一直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叹了口气睁开眼:“不要再看我了,你也入定,看看能不能调动灵力吧。”
易初抿唇,心态很不好:“不行,心里有事,完全不能打坐。”
苏清越想了想,对她道:“我觉得……宇宙之间应该是讲究平衡的。我既然来到你的世界,想必她一定也去了我的世界。”
“那么多世界里,总得存在一个苏清越。”
易初却有不同的想法:“不一定,她伤得太重了。”
苏清越不解;“我也伤得很重啊……”
易初笑了一下,眼神带了几分苦涩:“我现在很担心有那么一种可能,她的神魂已经陨灭,宇宙为了让这个沧海大陆平衡,才让你来到她的身体里。”
这是最差最差的一个可能。
是易初最不想的一个可能。
从下山开始,但凡是与她在一起的历练,苏清越就没好过。
因为她的存在,干扰了世界线,传说中的混沌之主宇宙很有可能插手这个世界。
或许……在所有世界里,没有一个沧海大陆的意志需要一个动了私情小爱的苏清越。
在一次次……一次次历练里,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力量一样,想把易初杀死。
所以每一次,每一次她都是遍体鳞伤。
包括现在,她伤重得快死了。
世界意志想杀了她,除掉苏清越的软肋。但是没有成功,所以那个爱着易初的苏清越死了,换来的是一个从不认识易初的苏清越。
是不是她的存在毁掉了苏清越呢?
易初想了一遍又一遍,都得不出答案。
毕竟她的修为还没有抵达混沌,她不知道世界在想什么,命运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可是她好想好想她的清越啊……
她眼眶通红,眼泪又在摇摇欲坠。
苏清越深吸一口气,与易初道:“我想,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我……”
易初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泪:“我也希望如此,我也不想自己年纪轻轻做了寡妇。”
她现在的眼神特别冷静,望着苏清越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出了秘境之后,我所建立的苍生盟就交到你手上了。”
苏清越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易初吸了吸鼻子,直言不讳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
她以为命运让她穿到这个宇宙,是为了让苏清越不再孤独。
但是现在她不太确定了。
苏清越对她的爱,是不是不应该存在的?
对于伟大的存在来说,私情小爱是不是要斩断的?
她是不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还是说……她要成为更高的存在,才能得到答案。
存在的本身,意味着什么?
无数的问题萦绕在易初的脑中,只有一个答案是唯一确定的:明明苏清越就在她身边,她还是好想苏清越。
苏清越叹了口气,下床走到她身边,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别想了,睡吧。”
“睡着醒来,我们再想别的变化。”
在苏清越的掌心之下,易初的泪滚了下来。
从未有那么一个时刻,她变得如此爱哭。
苏清越叹息着,将她拥入了怀中。
——————————
“铛铛铛……”
子夜的时辰刚过,两人耳边忽然响了熙熙攘攘的叫卖声。
苏清越与易初齐齐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了热闹的大街中。
一模一样的街景,一模一样的叫卖声,一模一样经过身边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是昙花一现!”
她们进入的幻境,是一个只重复一天的幻境!
寒冰城的所有百姓,都困在这永远的一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