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三两下就问清楚大致的原委,听得孙一景十分佩服。
孙一景让易初伸出手,替她把了一下脉:“你的紫府好似受损过数次,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识海一直饱受神魂沸腾震荡之苦。”
“精血失去过多,经脉封锁,体内没有一丝灵力,所以无法与外界灵力共振,什么法术都用不了……”
孙一景摇摇头,一言难尽道:“一塌糊涂,简直是一塌糊涂。”
“若你不是重明鸟,只怕现在早就死了。”
苏清越听到这句话,很是紧张地问:“前辈,有什么可以医治好她的伤。”
“还春道可不可以?”
她的纳戒中应该还有一枚还春丹,可以供易初使用。
孙一景翻了个白眼:“你当还春丹是万能灵药啊,还春丹对她没用。”
易初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收回了手,笑笑道:”无妨,只要我不使用灵力,靠着自己的血脉温养个三五年,也就能好全了。“
本质上所有的丹药,都只是催发修士的潜能,好好疗愈伤口。
易初自己就是丹药师,当然知道怎么治疗。
她与人仙一战,强行渡劫,根基损耗得厉害。
纳戒中的灵石,丹药,灵器几乎挥霍一空,甚至连张符箓都没有。
按照常理,她本该回苍生盟中补给一番。只是事情与苏清越有关,她难得失去了控制。加上损耗精血去寻苏清越的踪迹,更是伤上加伤,身体损坏得一塌糊涂。
孙一景叹口气道:“看你行事也是个丹药师,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孙一景从纳戒中取出一瓶清心丹,放到她手中:“还春丹没用,但是清心丹可以化解你识海沸腾的火气,避免你走火入魔。”
“我还有一枚八阶的生机丹,以灵力放入你心口温养,加速你精血增生,能缓解你全身虚弱。”
孙一景言罢,从纳戒中取出生机丹,操纵木灵之气,慢慢送入易初的心脉之中。
生机丹一入心脉,被金玲钰以天地同寿创伤的心脉回拢,将它缓缓团住。
生机丹散发的水木之气缓慢温和地修复易初的心脉,易初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前辈相救。”
孙一景摆摆手,无所谓道:“无妨,医者济世救人,本就是在修行。”
“更何况我救你也并不是全无私心,等你好了,给我一玉瓶的精血。”
易初哑然失笑:“当然。”
只不过在这重复的一天里,她的血怕是永远给不出去了。
孙一景有些好奇道:“不过你们为何知道我在地牢里,还要救这慕容小姐?”
苏清越不善说谎,看向了易初。
易初笑笑道:“我等乃是追随沈城主在异渊杀敌的修士,因我重伤回寒冰城休息。恰好我是只重明鸟,嗅到了院子里的血腥味……”
“哦,原来如此。”
孙一景乃是个医
痴,除了医道之外,其他事情上都有些马虎。
易初见状,连忙将话题引到医术上:“慕容夫人的伤,孙先生有新的治疗办法了吗?”
提到这个,孙一景就来了精神,开始叭叭叭与易初科普……
慕容月所在的院子里,设下了百花阵。一是为了封锁灵力,不让慕容月默念灵诀,使用法术。另一个就是阻挡别有用心之人进来,将其俘虏。
易初也是进了院子之后,才发现这是个阵法。
至于阵法为什么会被破坏……
易初仰头,望向在花丛中翩跹的蝴蝶,想到在院子里扑蝶的两个孩子,心里隐隐有些答案……
或许是孩子们扑蝶时摔跤,擦伤,抹在扑蝶网上,使得蝴蝶沾上了血气。
有血气的蝴蝶落在花上,与慕容月血脉相连的孩子的血,变成了可被慕容月操控的血气。
慕容月利用血气,一点点蚕食阵法,破坏,终于等到这一天……
撕裂自己的紫府,识海,调动所有的灵力毁掉自己。
想到这里,易初打了个寒战。
这得是多恨对方,才会这么日复一日的消磨阵法,寻得解脱啊。
要知道,能把一个修士逼得去死,这是极为恐怖的事。
若非万不得已,修士是不会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
————————
慕容月受了重伤,易初与孙一景好不容易将她的命救回来,实在是没有修为吸取她的魔气了。
很快,夜幕降临,差不多到沈落回来的时间。
苏清越一把抓住易初与孙一景,飞到了屋檐上,用菩提心掩盖三人气息。
三人挤在一起,洞开屋檐往下看。
却见一身戎装的沈落风驰电掣般闯入房门,踩着满地的血,声嘶力竭地朝里喊:“阿月!”
她刚绕过屏风,看向躺在床上的慕容月,眼泪含着的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阿月!”
沈落三步并做两步,跪倒在床边,去我慕容月的手:“阿月!”
慕容月转过头,看向了她。
沈落啥事松了一口气:“你没事……”
“噗!”
她话还没说完,慕容月张口,吐出一枚血刺,直直地朝沈落眉心刺去。
沈落毫不设防,霎时间血刺没入她的识海,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身子委顿,往后跌坐在雪地里,怔怔地望着慕容月。
慕容月望着她,眼神里是十年如一日的厌恶。
血从沈落的眉心滑落,沈落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杀我……我们这样的情分,你要杀我……”
血泪从沈落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哭着望向慕容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爱数十年……你要杀我……”
慕容月偏过眼,不再看她。
她调动了全身的灵力,默念灵诀。
霎时间,无数的血针与瓷片猛地朝她自己戳去。
沈落当即反应过来,翻身扑在她身上,御起屏障挡在她身上。
无数的血针与瓷片落在屏障上,纷纷掉落。就在这时,一柄硕大的骨剑从慕容月的肩膀伸出,径直贯穿了沈落的心脉。
骨剑上刻满了吸血的符文,沈落低头,震惊地望向慕容月。
慕容月眼里露出了快意的笑容,仿佛这就是她这一生里最淋漓畅快的时候。
沈落低头望着她的笑,眼里的泪滚滚而落。
业火从慕送月身躯燃起,似乎要将沈落燃烧了一样。
沈落看到了她身上的业火,像是认命一般,将她拥入怀抱喃喃道:“明明已经拿到了食心魔蛊……但就是差一点……差一点……”
“这就是命吧。”
“你我之间……”
火光冲天里,沈落紧紧拥住慕容月。
“轰隆!”
食心魔蛊从沈落怀中的玉瓶跌落,涌入慕容月的身体,疯狂地吸食着她身上的魔气。
烈火之中,慕容月眼中的恨意渐消,渐渐转换成一种惊恐的眼神。
她怔怔地望着床顶的花纹,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啊……啊……”
魔气在消散,经年无法说话的慕容月张口,拼命地想要呼唤爱人的名字,最后却被火舌吞噬,在雷龙里逐渐化为灰烬。
房顶上的易初与苏清越对视了一眼,齐声道:“慕容月的记忆有问题!”
————————
子夜的钟声刚过,易初与苏清越又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两人一边朝城主府狂奔,一边商讨道:“慕容月被心魔所惑,记忆可能发生了变化。按照沈落的说法,她们之间可能没有第三者,一直都是相爱的。”
“只是心魔所惑,才会如此。”
苏清越赞同:“先去捞出孙药师,吸取魔气,让慕容月开口说话。”
她顿了顿,对易初道:“你身体如何了?”
在这里,除了她们两个人之外,其他都是不会变化的。
她们记得所有的事,但是不知道身体的机能会不会重制。
易初与她言道:“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事,孙一景给我的生机丹和清心丹,都还在,都能用。”
苏清越了然:“看来这就是幻境里的资源和奖励了。”
易初颔首:“对!但也就意味着我们也是会有消耗的,所以保持精血和灵力很重要。”
“先去救慕容月,再去捞孙一景!”
“好!”
两人一路飞驰,隐身冲入城主府,抵达之时,恰好遇到慕容月调动天地法则震碎四周陶瓷,准备自杀。
苏清越甩下符箓:“天地无极,乾坤听令,禁!”
五灵禁制落下,无数瓷片悬浮在空中。苏清越带着易初滑入屋中,落地之时,无数瓷片纷纷掉落。
易初伸手,一把握住慕容月的手腕,肃声道:“她紫府与识海已
破,修为正不断下跌。”
“我先用血稳住她,你快去找孙一景。”
苏清越拧眉:“你又要用血!”
易初很无奈;“这种伤不用我的血,根本稳不住!”
她说完,很干净利落地划破自己的手腕,喂到慕容月的旁边。
苏清越扭头,望了一眼易初苍白的脸,拧起眉头转身离去,直奔大牢。
当此时,前来给慕容月喂药的沈瑾沁进入屋中,望着正在给慕容月喂血的易初,下意识想喊护卫。
易初反应很快,一把掐住慕容月的咽喉,厉声道:“马上让沈落回来,不然我就杀了慕容月!”
沈瑾沁面色大变,易初又喊:“苏清越!”
苏清越去而复返,抬手捏诀:“缚仙绳,束!”
沈瑾沁被束缚住,在易初的强迫下,将血鸽送往异渊。
不多时,孙一景也被苏清越救出来,拎到慕容月床边。
易初长话短说,很诚恳地对孙一景道:“慕容小姐与沈城主之间可能有些误会,还请孙药师将她咽喉的魔气祛除一部分……”
孙一景也是好脾气,忙说:“好好好,不过这约莫要十日才能炼化。”
易初着急:“那如果加上我之力呢?”
苏清越也站了出来:“还有我……”
孙一景沉吟一番,道:“可以一试。”
————————
合孙一景与苏清越的灵力,以重明鸟之躯作为容器,将魔气纳入易初体内,再放入药鼎灼烧。
如此耗费四个时辰,苏清越体内的灵力几乎挥霍一空,总算清空她口舌的魔气。
慕容月被三个陌生人救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
易初笑笑,与她道:“没什么好谢的,你与城主又什么心结,还是说出来才好。”
慕容月静静望着她,有几分心如死灰的味道:“我与她,没什么好说的。”
易初还想问些什么,就听到沈落回来的动静。苏清越连忙撤下阵法,拉着两人飞到屋顶。
同样的挤在一起,同样的透过洞开的屋檐,看向下方。
孙一景夹在两人中间,很是困惑:“二位这么忙死忙活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易初将手指竖在她唇边,示意她噤声:“看看就知道了。”
下方的沈落如同昨天一样,匆匆进门,急声呼唤:“阿月!”
她一踏入屏风,看到慕容月安然无恙,顿生欣喜:“阿月!”
就在她靠近时,慕容月偏头,张口一吐:“噗!”
一枚血刺破风而来,直戳沈落的命门。
沈落本就是因她被挟持从异渊回来,为了救她,身上的防御灵器本就全部开启。
此刻血刺扎来,落在她命门的一寸前,接触到防御屏障,“铛”的一声碎裂。
沈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往后退了一步,身形如在秋风中飘零的落叶,摇摇欲坠
:“你要杀我,我们这样的情分,你要杀我!”
慕容月冷冷地望着她,满眼都是恨意:“你与我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你眼睁睁望着沈错跌入深渊绝谷的时候,你有想过你与她的情分吗?”
听到她声音时沈落顿时一震,但旋即觉得异常讶异:“沈错?!”
沈落瞪大了眼睛,望着慕容月很是震惊。
不仅是沈落震惊,就连易初也很惊讶。
易初偏过头看向孙一景:“沈城主还有个姐姐吗?”
孙一景摇头,小小声道;“从未听过啊。”
这就奇怪了。
易初低头,继续看向屋中。
却见沈落望向慕容月,与她言道:“这世上哪来的沈错?”
慕容月厉声道:“你现在竟然连她的存在都否认了吗?”
“我们三从小一起长大,你生来体弱,沈错一直看顾你,哪里都照顾你,带着你去玩……”
“后来我与她订婚,一同入异渊……结果你被噬心魔所驱逐,跌入绝境之谷,她跳下来救你……”
沈落望着她十年如一日满是仇恨的眼睛,凄声道:“我一直以为你恨我,是我跳下绝境,强行将你救下来,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沈落双眸含着泪光,身形摇摇欲坠:“你根本什么不记得了。”
“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沈错,沈错一直都是你啊!是你在外与我游历所捏造的身份!”
沈落大声痛哭,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慕容月浑身一震,宛若晴天霹雳般看向她。她旋即冷笑一声,道:“你现在还想骗我吗?你怎么这么无耻!”
“你既然继承了城主的位置,夺走了她所有的一切,还要否认吗?”
“好……好……好……”
“我今日杀不了你,但我也不会这么苟且的活着。”
慕容月冷冷看了她一眼,在紫府内燃起业火自焚,恨恨道:“不知罪恶的人,你就在余生的悔恨折磨煎熬下永远活下去吧!”
话音落下,熊熊烈火从慕容月身上燃烧起来。
沈落震惊,连忙扑了上去:“不……不……阿月……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可是自焚的业火哪里是能扑掉的呢,在无边业火里,她逐渐与慕容月燃烧,一同投入火中。
火光再次升起时,城东的烟花再次绽放,砰砰升起。
易初与苏清越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铛铛铛……“
子时的钟声响起,两人又重新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
————————
又是旧的一天开启,易初转身就往城主府中跑,站在原地的苏清越一把抓住了她。
易初回头,望着她很是不解:“干嘛还不走,时间紧迫,快点干活啊!
苏
清越死死拽着她道:“我们先商量一下对策。”
易初与她道:“还用想什么对策,慕容月的记忆明显是被噬心魔扭曲了。”
苏清越想了想,与她道:“那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沈落在说谎呢?”
易初深吸一口气,对苏清越道:“你还记得慕容月第一次业火自焚的时候吗?那时食心魔蛊融入她的体内,她的魔气消散之后,她望着沈落哭。”
“这就说明,慕容月与她是有真情的。按照沈落这个不顾自己死活的样子,修炼到现在还没有因为情执天人五衰,一定是因为她对慕容月的感情是正念。”
“她希望慕容月好,她们这数十年情感并非作假。”
好歹是做领袖的人,易初的脑袋灵光着呢。
苏清越拉着她,抿唇问:“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易初回答:“和上次一样,稳住慕容月的伤情,然后等沈落回来,抢走她的食心蛊,喂给慕容月。”
苏清越淡淡道:“沈落是大乘期,以我们现在的修为打不过。”
易初无所谓道:“没事,我会符阵,我们只是抢个食心蛊而已。”
苏清越又问:“那你又要怎么稳住慕容月的伤情?”
易初答道;“当然是用血啊。”
没办法,只有一天的时间,当然还是血最好用。
苏清越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易初见商量好,一把拽住苏清越:“走啦!早点解决,早出幻境。”
她刚迈出一步,就听得苏清越捏诀:“束!”
令诀落下,缚仙绳捆住了易初,从上到下将她绑成了一个蚕蛹。
易初瞪大了眼睛,看向苏清越:“你干嘛绑我!”
苏清越将剑收入识海中,倾身将她扛在肩上:“得罪了。”
她一把将易初扛起来,走入熙熙攘攘的大街。
易初趴在她肩上,不停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哎呀苏清越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快放开我!”
苏清越没有理会她,只是扛着她朝最近的酒楼走去。
————————
苏清越扛着易初径直上了酒楼二楼,她将易初放在椅子上坐下,点了一壶灵茶,还有些许糕点,端坐在易初面前。
易初气死了:“你难道不知道时间有多宝贵吗?”
“我本来就在外面花费十多日寻她,如今在这幻境之中,不知道蹉跎多久。”
“早一点出去,早一点知道结果,能够安抚盟中修士,也能让我安心。”
苏清越给她倒了一壶茶,慢条斯理道:“时间再怎么紧急,都还是有的。”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沉静地望着易初:“但你的精血就只有那么多,再这么放下去,你会死。”
易初被她一噎:“你……”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气鼓鼓道:“我的生死,不关你的事。”
苏清越淡
淡一笑,将剑放在桌面上№,与她道;“既然不关我的事,那我今夜去取沈落的食心蛊吞下去也是可以的吧。”
易初瞪大了眼睛:“你在威胁我!”
苏清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到唇边喝了一口:“是你先威胁的我。”
她的面容始终沉静,丝毫不像易初那样气急败坏,完全不受情绪困扰。
这就是原本的苏清越,无情无爱,永远理智在线。
易初深吸了一口,将她审视了一番,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该死的,这个苏清越太聪明了,比起她的苏清越更加游刃有余。
易初咬牙切齿地望着她,竟有些无从下手。
苏清越喝了两口茶,将自己的杯子放下,含笑望着她:“喝茶吗?”
易初有些无奈:“你把我绑成这样,我怎么喝!”
苏清越笑笑,挪了个位置,坐在她身旁。
她端起易初面前的茶,递到她唇边,温声道:“喝吧。”
易初瞪了她一眼,低头就着她的手恨恨地喝了一大口茶!
“咕咕咕……”
她气死了,玩了好一会茶水,才将它喝完。
苏清越撤杯,夹起一块糕点放在她唇边喂她,温声劝:“我知道你很着急她的安危,想尽快出去。”
“但你自己身体亏空败成这样,她要是换回来,看到你这样也是很担心的。”
“你这么一直糟蹋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想救她,与她长相守,还是只求昙花一现的欢愉。”
易初望向她,目光极为平静:“你又没有爱过人,你怎知我心里有多慌乱。”
苏清越又夹了一块糕点,与她道:“我虽没有爱过人,但我失去过至亲。”
“失去至亲至爱,都是一样的疼痛,我知道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无论修为多高的修士,总有自己的软肋。
苏清越的软肋就是她的母亲,只是她的母亲早死,所以软肋之处长出盔甲,是她所向披靡的力量。
从前读原著的时候,易初就在苏清越身上感受过一种水一样蓬勃的力量。
光而不耀,静水深流。
这说的就是苏清越。
如今与她待在一起,易初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她身上沉淀的蓬勃生命力。
真奇怪,明明是书里更纯正的正主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却生不起任何一点涟漪,反倒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清越。
可见人只有切实地与一个人相处过,培养出感情,才知道那个人对自己有多宝贵。
珍贵的,永远是她们一起共度的时光。
而不是认识的这个人有多优秀。
易初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那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做?”
苏清越又给她喂了一块糕点,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不是我们能做的,而是沈落怎么想的。”
易初不解:“沈落是怎么想的?”
苏清越点
点头,望着易初道:“你要是沈落,面对一个这样的爱人,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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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阵唢呐声从远处传来,搭配着欢庆的铜锣声。
孩子们惊呼道:“成亲喽,成亲喽……”
“接喜糖……接喜糖……”
嘈杂声入耳,朝她们纷至沓来。
易初听着这世俗的欢呼声,望着眼前的苏清越,想到的却是自己的清越:“我希望她能够想起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哪怕是以我的生命为代价,我也希望上天能满足我的祈祷,保佑她喜乐无忧。”
修士的寿命长达千年之久,更有甚者,能抵达万年。
但是往往他们都活不到那个年岁。
一面是在抵御异渊妖魔时陨落,一面是渡不过情劫,因情执天人五衰,最后陨落。
千年寿命,爱不过是刹那间的情感。
就是这么短暂的情感,断送了无数人的生命。
爱……多么迷人又多么弑人的字眼。
苏清越望着易初的眼睛,心弦微微颤动。
原来在另一个世界里,还有人是为她而来的啊。
原来她所认为的私情小爱,是这么伟大的一种情感。
隐隐之间,她开始羡慕另一个自己了。
——————————
苏清越绑了易初一个月,每天从大街上开始重置,她就绑着易初去孙一景那边治伤。
在这一个月里,她们发现孙一景给的丹药不尽相同,明白幻境里的资源是会被消耗的。
但尽管如此,易初紫府的伤总算是稳固,精血也恢复了小半,总算能使用一点点灵力。
虽然情况还是不太好,但足够完成一次行动了。
新的一天重新开始,两人开始分工:“沈落既然是希望慕容月好起来,那么食心蛊就不能直接用在她身上。”
苏清越与易初说:“我们先去把孙一景带出来,然后在庭院设下大阵,今天抢夺沈落的食心蛊。”
“到时候我吞服食心蛊,明天去给慕容月驱散魔气,然后让她们相逢,解开二人心结。”
易初点头:“好!”
两人敲定好主意就开始行动,按照计划布置好阵法之后,趴在屋顶上等着沈落回来。
华灯初上时,沈落匆匆赶回来。
只听得一声痛哭的“阿月!”
沈落燃烧着浑身的业火,带着雷霆走出了庭院。
易初立马抬手捏诀;“木火之灵听令,束!”
庭院里的百花连忙舒服住沈落,苏清越纵身一跃,趁着沈落反应不过来,挑开她的衣襟,撞着食心蛊的玉瓶抛向易初:“接着!”
易初接住食心蛊,拉着孙一景燃烧传送符,霎时间逃遁上百里。
她一落地,立马打开食心蛊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咕噜”一声,食心蛊入体
,苏清越御剑而来,落在她身后,一把抓住她:“蛊给我。”
易初握住玉瓶,抿唇望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苏清越低头,看向她手上空着的瓶子,瞪大了眼睛:“你吞了!”
“快给我吐出来!”
苏清越抬手就是一掌,打向易初的腹部。
易初闪身一躲,脚步一踉跄整个人往后仰倒在了地上。
冰天雪地里,她蜷缩着身子,捂住自己的心口,紧紧咬住了牙关。
食心蛊已经入体,开始同化她的身体。
白毛从她肌肤中渗出,连带着指甲也在疯涨。
她受蛊虫影响,整个人开始魔化,成为半人半尸的魔头。
苏清越见状连忙伸手,封住她身上的灵力,将额头贴在她的识海之中:“屏息静气,收敛心神,净!”
她的神识就此进入易初的识海里,在她翻江倒海的识海当中诵念清心咒,为她维持心神。
——————————
以易初现在能调动的灵力,降服食心蛊是很难的一件事。
但有苏清越辅佐,加上她本身定力就很足,修炼的又是佛宗心法,还是可以试试。
两人花费了七天,终于让易初稳住食心蛊。
长毛蜕去,多余的指甲掉落,见易初身上的魔气渐渐隐退至心脉,苏清越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从易初识海中退出,看着她端坐在凉亭之中,在冰天雪地里睁开眼睛,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苏清越很少有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她望着易初,咬牙切齿道:“你简直是疯了!”
“明明已经计划好的事情,为什么你要打乱!易初你究竟有几条命,你想为我死到什么时候啊!”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苏清越几乎是吼出来的。
面颊有冰凉的触感滑落,苏清越抬手,摸着自己脸颊上的泪,也是一怔。
她怎么……怎么会……
易初也又些发愣,她看着苏清越眼角的泪,心神剧震。
她这是……这是……好像她的……
这时的苏清越,好像她的清越啊。
苏清越反应迅速,连忙擦掉自己眼角的泪,对易初道:“这幻境之中,只有你我有记忆。我们明明是同伴,一起商量好的事情,你却总是自己的承担。”
“我是你的战友,你这么做我会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我很生气,我需要静静。你自己调养身体,我走了……”
苏清越御剑而起,朝城中飞去。
“哎……”
易初慌忙伸手,想要劝住苏清越,但还没说出话,苏清越就飞走了。
易初叹息了一声,只好抬手捏诀:“流风飞云!”
她乘风而起,朝苏清越的背影追去。
————————
易初找到苏清越时,她坐在城中最高的屋顶。
恰好此时城东的烟
花绽放,无数烟花升起,照得夜空熠熠生辉。
“砰砰砰……”的烟花声里,易初靠近苏清越坐下,将自己新买的糕点捧过去:“刚出炉的,热乎着呢,吃不吃?”
苏清越侧过身子,懒得搭理她。
易初叹息了一声,往另一边走去,跪在屋顶上很诚挚地望着她:“这事是我不对,我不守信用,你就消消气……”
“别气了啊……”
她的眼神里满是哀求,还有一丝委屈。
苏清越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与她游历之时,也是像今日这般,什么都自己扛下来吗?”
易初想了想,斟酌道:“也没有吧,我觉得我们还是一起同进退的。”
苏清越冷笑一声,问:“比如?”
易初言道:“嗯……碧月城女妖的时候,我遇到噬心魔修为跌落,她丢了一双眼睛……”
“然后呢?”
“然后就是……”
易初想了想道:“我们在秘境里,被噬心魔君所惑,她为了救大家,让噬心魔君入体,让我杀了她。”
苏清越表情微松:“那你是怎么做的?”
易初答道:“我当然不会放弃她啊,我们一起救了她。”
“你伤了多重?”
易初抿唇答道:“也没有多重吧……也就灵器碎了一点点……”
说完这些,易初理直气壮道:“所以你看,我们一直都是共进退对不对?”
苏清越嗤笑一声,与她道:“这算什么共进退,所谓的共进退,是更强者承担更多的责任,弱者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
“对啊,我们一直是这样的。
苏清越静静望着她,眼眸里有着水光:“那你现在呢?你知不知道你快死了啊易初!你逞什么能,那食心蛊是你能吃的吗?”
“啊!”
这个人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的嘛。
易初望着她眼里的水光,眼眶也湿润了:“那我有什么办法?”
“我连她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我只能这么保护她的身体。”
“如果她能活下来,我用命换也可以的。”
苏清越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想再看她;“你疯了!”
她别过眼,在烟花绽放声里,落下泪来。
易初望着她的侧脸,神色变得很平静:“我没疯,我只是很清晰地意识到一点,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些时日,我总在想,为什么我会存在于这个世界里,不是因为苏清越需要我,是我需要一个苏清越存在的世界。”
“仙人千年,爱不过是刹那之间的事。”
“但因为爱她,我所有的人生变得无比光辉。”
她想她是爱苏清越的,因为爱她,所以来到这个世界。
如若三千世界真的有爱神存在的话,那一定是爱神看到她这个孤寂的灵魂对另一个同样孤寂的灵魂产生共振,才将她送到这个世界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