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最近都投入到游戏,玩久了，发现五条悟变得越来越黏人。
一些比较没技术含量的流水式任务无需用手镯开全息，直接动动手机就可以。
往往这时候，闲下来的某白毛就会像冬天粘壁炉的大猫猫,悄无声息就黏来。
鉴于手机版的游戏流程真的很简单,毫无技术含量,一只手就行。
于是这时五条悟就会占用我另一只手，猫猫祟祟捞过去，放头顶，自己舒舒服服躺平了,大脑袋毛绒绒的钻地机一样往我手心送。
单独一个人也能蹭得很开心。
往往他安安静静贴一会儿,听着我手指头哒哒哒的戳戳音，和游戏里的洗脑特效,眼神就会渐涣散,然后打起哈欠秒犯困。
抬起头又看看我,还在打游戏。
见自己没被理，就会有点蔫蔫地噘噘嘴。
但是也不吵,抱住又黏一会儿,下巴压在我肩膀，伸来脑袋看一眼,觉得实在没意思，才委屈巴巴乖乖回房间。
往往是我啪嗒啪嗒又打上一会儿,没等到人的五条悟就又走出来。
这回手里抱着枕头,头上也顶着小毯子,装备齐全，揉着眼睛重窝回我身边。
坐下后，给自己掖掖被子盖好躺下了,脑袋蹭蹭地重埋进我手心，脸贴住，这才心满意足在旁又睡下。
虽然感觉有时候挺对不起他，也确实冷落了。
但游戏很重要，我快要拿到一个稀缺的道具，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因此也只好继续多对不起他一会儿。
手刷三天后。
当我顶着黑眼圈，终于在限时活动中拿到名为【恩赐的人偶】的奖励，我第一时间登上手镯的全息版，身体进入到游戏里。
初始界面中，我点击某个反复刷出的存档，翻出地图来到一家封闭式疗养院。
安保对于时间系来说简直形同虚设，我路过定格在原地的一个个NPC，非常迅速就混入到了疗养院内部。
来到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
我回到了过去，准备杀死平行世界曾经的自己。
自高专辞职后，来到梦子公司与对方共事相处的一段时间里，我已经充分了解到她的术式。
能够将某个平行时空的“世界”剥离出来，以游戏（或梦境）的形式呈现，就算进入其中对任何时间的任何事件进行任何改变，也只会衍生出多一个平行世界，而不会对我们所在的世界产生丝毫影响。
也就是说，我无需担心蝴蝶效应，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想要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理由只有一个，生病状态下的那个“我”非常痛苦，那种为了支付日后“穿越”和“术式”这两份馈赠的代价而产生的痛苦，怎么想都唯有死掉才是解脱。
加之我手中现在已经有了【恩赐的人偶】，能够使用“人偶”捏造出一个与残次品的另一个“我”一模一样、但是身心都无比健康
的替代品……
这样的结局，不管是对于“我”还是那边世界的父母，无疑都是最好的选择。
而杀死“我”自己的方法也非常简单。
随便用背包里为此有意识收集到的376种死亡道具中的其中之一就行。
这样杀起来，最后就连本体的一粒骨灰或是细胞都查不到。
真正意义上的科学与狠活，相当于游戏里小怪被打死爆完装备自动消失。
说干就干。
确认完房间号，我手放于门把手，正要开门进。
忽然这时肩膀被人戳了戳。
糟了……
没注意，时间停滞的时效已经过了。
我抱着“只好下次了”的心态转回头，入眼便是一个白毛蓝眼的双马尾巨.乳美少女。
与其他的NPC不同，头顶顶了个明晃晃的“喜喜喜喜喜久福120777”的硕大ID。
“……？”
我宇宙背景图猫猫了好久，才无奈地开口。
“为什么你会在这？”
“抱歉哦，一不小心稍微看到了你这个存档的邀请码，你知道的我有六眼嘛～”
“好吧……”
不过居然“存档”和“邀请码”都知道，看来五条悟比我想象中要了解得更多。
“惹，人家刚入坑，这边还什么都不懂嗳，你带带人家嘛~”
正出神，手臂上便贴来两团柔软Q弹的触感。
一般嗲嗲的甜腻嗓音直钻入我耳朵，刺激着我头皮。
我眼角抽抽，目光十分复杂地瞅瞅蓝眼睛像抽筋一般冲我眨啊眨的白毛妹妹，一面又多感受了下才狠心推开紧黏在我身上的对方。
“不必连自称也转换得这么彻底的……”
我吐槽。
“有什么不好嘛~”
‘白毛美少女’娇嗔似的鼓起脸，熟练地抓起自己两只双马尾甩啊甩地卖萌。
“是鲤鲤自己说的，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最.喜.欢.我~[爱心]”
我：“……”
会玩。
等到五条悟头顶上晃眼的[爱心]表情包气泡散掉，我们身前的门被突兀地打开。
低下头，立刻与一个身穿睡衣看起来病殃殃的小女孩对视上。
比平常人浅淡、接近浅茶的发色，颜色特殊得仿佛某种病变的碧翠色猫瞳，这个世界尚且年幼的“我”就站在面前，带着略微疑惑的目光沉默地张望上来。
此时的我倏然一惊。
我意识到这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只要在这里把她（我）杀死的话……
“千鲤？”
可是五条悟阻止了我，他的手按住了我即将抬起的手腕。
*
之后也依旧被阻拦。
我终究放弃了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脑中构想的计划。
“我想杀掉我自己。”
在
空荡的疗养院长廊上，我看着穿着袖口和裤腿都过长睡衣的浅茶发女孩，这么对身边的人坦白。
“我想至少再为这边的爸爸妈妈做一些什么……”
至少，给她们一个健康的女儿。
就算只是用术式捏造的人偶，就算只是虚假的模拟（游戏）世界，就算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嗯，我知道哦。”
五条悟打断了我的话，凑近了，下巴抵靠在我肩膀，轻柔地抱过来。
“不过对于过去的小千来说，突然就被剥夺生命这种事情不是很奇怪么？”
我眨了眨眼。
好像是这样……
就算是现在的我，也无法私自替过去的我作出决定。
那样对于我……对于她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再说啦，”五条悟的脸蛋贴住我，磨蹭起我的侧脸，“我也没办法放任就算只是这边世界的小千受伤死掉嘛，会超难过的。”
我摸了摸企图倚靠撒娇和整个人黏上来让我彻底失去杀死那边越走越远女孩机会的五条悟，到底是放弃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再之后，我将【恩赐の人偶】丢出了窗台，看着钥匙扣一般的不起眼道具垂直落在楼下的绿化带上。
……
接下来，我和五条悟说了很多我小时候的事。
包括我的父母总是给我买超过自身大小的衣服，因为他们所认识的其他父母也是如此。
小孩子长得快，低年级的校服可以买大一点，最开始只要缝进去一段，不久后再将线拆掉，那时就会发现袖口和裤管的长度刚刚好，也不用买新的。
你看他们给我买好大好大超出好多的衣服啊，他们多希望我可以长大。
有次我悄悄跑出去，就像刚才那样，路上看到死掉的麻雀或者蝉，受到启发就会觉得那样也不错。
但是我看着我身上爸爸妈妈给我买的衣服，好长好长的袖子，还有看到他们谈论婚纱广告幻想着日后穿在我身上一定好看时的笑脸，我就一直拖一直拖，拖了好久好久……
……
我说那些的时候虽然基本像在说其他人的事，没带什么感情，只是旁观者的视角，甚至可说敷衍。
但是五条悟听得很认真，并且在我叙述时一直都紧握我的手。
他是真的听得很认真，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窗户外，路过时注意到绿化带某处不寻常部分的浅茶发女孩，好奇地拿走了那只人偶道具。
*
其实，在这个存档稍前一些的时间线，那天，我曾追上过我一周目错过的父母。
我将手里匆匆在书页内留下字迹的漫画书交给他们。
好心地告诉他们“这部作品其实还有第零卷”。
他们谢过了我，还说我很面善。
“若是我们家千千长大了，一定和你一样漂亮。”
他们那时这样说。
看起来经常
将他们的女儿挂在嘴边。
但是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在书页里写下内容。
那页纸张上并不是什么激励的话，被我匆忙写下的，是我对着游戏商城抄录的人偶道具的使用说明。
……
*
数月的放置期过后，我再登录这个存档。
熟悉房间号的那扇门后已经没有了那个病殃殃地、套着不合身睡衣的浅茶发女孩。
她在游戏最后呈现出的CG里，在某个红灯下的十字路口，穿着改小缝进去一圈的校服、背着小书包与我擦身而过。
而彼时，对方头顶显示的属于NPC的ID颜色，赫然已经从代表人类的“绿”变成了象征非生物的“白”。
……
很显然，【她】读懂了那份说明，并以自己的意志，作出了和我一样的决定。
我回想着在屏幕暗下去以前一家三口的笑容。
年幼的女孩将小手放入校门口等待着接她的父母的手心，三个人并排着朝往家的地方走去。
我知道那一切都是虚假的，但虚假的幸福也是幸福。
就像是爱，爱是诅咒，但那终究是爱。
“鲤鲤。”
在退出游戏界面时，五条悟走过来，在旁边坐下后贴脸蹭了我一小下。
“什么？”
“开饭啦。”
“好。”
我刚要放下手机，历时屏幕中弹出一条最新消息。
我们同时看去。
【新存档已开启，是否要现在查看？】
崭新的存档缩略画面中，依稀可见一名浅茶发女孩小小的身影，矗立在以雪白为背景的一处落满雪的枝桠下。
我只扫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点下【否】
顺手对游戏进行了彻底的删除。
“不点进去看一下么？”
五条悟眨眨眼。
“不用了。”
我说，站起来。
因为之后不管怎么发展，都是与我无关全然崭新的故事了。
没必要观测，也无需干预。
只要不打开那只箱庭，便大可以想象里边的猫依旧健在且元气地存活着。
“而且，”我换了一个话题，摸摸脸颊边那团雪色的发顶，“退游了，以后就可以匀出时间多陪陪你，前段时间抱歉了。”
原本贴住微微磨蹭的脑袋顿了顿，五条悟掀起睫毛有点呆呆地看看我。
……
片刻，他高举双臂，做出万岁。
“好耶——！！”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