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乔告诉周可玉:“我从来不过生日。”
准确地说,是从十八岁开始,她就再也不过生日了。
周可玉笑了笑:“我能说实话么?”
“是木木拜托我,请你到我家吃顿便饭的。她说你以前从来不过生日,前些年她身体不好,估计你也没这时间和心思。”
“但今年她身体好了,就想着,你的生日还是要过一过吧。她想来想去,就想到要不要和你一起,到我家去吃顿饭,我不是本来一直说要请你们吃顿饭么?你都说忙。”
“她可能怕给你压力吧,这样随意一点,我们各做两个菜,就当邻居聚餐了。”
辛乔张了张嘴。
吞下拒绝的话:“好,我先回家放东西,再带木木一起下来。”
掏钥匙开门,辛木已经到家了,正坐在写字桌前写卷子。
听见她进门,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她瞧辛木的背影瞧得太熟了,知道这会儿辛木的肩都微微拎了起来。
她进厨房拉开冰箱门,辛木许是以为她要像平时一样开始做饭了,笔攥在手里偏头去瞥她。
她一关冰箱门,辛木的头又猛地缩回去,继续唰唰唰地写卷子。
她走过去,指节蜷着,轻敲一敲写字桌的桌沿。辛木仰起小小面孔望她,她神色仍是很淡:“不下楼么?”
辛木的眼睛克制地亮了亮:“好啊。”说话间已开始收拾笔袋。
辛乔知道,她学习格外用功。
所以为了空出今晚聚餐的时间,应是提前很久刷完了今晚的题,也许,还悄悄熬过夜。
辛乔把从冰箱里拿的一兜橙子递给辛木:“拿着。我今天买过菜了,还买了些鲜枣,一起带到楼下去吧。”
旧筒子楼的门铃统统失效,敲门才是硬道理。
周可玉很快噙着笑来应门:“欢迎。”
楼上楼下,都是同种格局,厨房小得几乎转不开身。辛木主动放弃表现的机会,坐到沙发上:“我就看电视等着吃现成的啦,你俩去忙吧。”
周可玉先把菜拎进厨房去。
辛乔警惕了下,压低声问:“辛木。”
“嗯?”
“你不会是想给我牵红线吧?”这是原则问题,得说清楚。
辛木抬眸,往她眼底看,声音也很轻:“我要是想给你牵红线,干嘛不牵你和周医生呢?”
辛乔一愣。
辛木视线又落回电视屏幕上去:“还有老姐,现在不叫牵红线,那叫组cp。我没有想给你组cp,我就是觉得,你的生活里只有我,多认识些朋友也挺好的。”
直到这时,辛乔才敢蜷起自己的手指,攥了下,又放开,沉默地走进厨房里去。
心想:干嘛啊,干嘛没防备之间一听辛木提周琨钰,心跳都抢了一拍。
厨房本就小,促狭的空间把沉默放得更大,笃笃笃切菜的声音好似能撞出回响。
周可玉在一旁洗菜
,笑笑问辛乔:“你好像话挺少的?”
“呃,习惯了。”为了避免过于寡言,辛乔主动添了句:“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训练,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工作挺忙的吧?”
“有一点。”
“下班以后呢?都做什么?”
“家务。”
周可玉扬唇:“我是问你怎么放松?有什么兴趣?”
辛乔想了一圈:“完蛋,我没有。”
“也不爱打扮什么的?好像从来没见你化妆。”
辛乔又摇头:“不习惯。”
“毕竟你长得漂亮嘛,也不需要。”
辛乔不知如何接话了:“谢谢。”
厨房里又一次沦陷于沉默,好在抽油烟机一开,镬气一起,厨房里总算略略热闹起来。
炒完最后一个菜,辛乔摘了围裙出来叫辛木:“去洗手,准备吃饭。”
“好嘞。”
等辛木洗完,换辛乔走进洗手间,轻轻锁上门。
一手撑在盥洗台边沿,一向打得笔直的腰塌下来,头微微垂着,一缕碎发散落于耳侧,终于,缓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不常允许自己露出这样的颓态,可是,怎么觉得这么累。
交朋友是么?辛木的想法她也认同,她们的生活的确需要改变,光明一点,开朗一点。从一把菜刀,一顿外食,一次校运会,再到一个新朋友。
所以她今晚很努力了,很努力的社交,很努力的找话题。
可越努力,越是惊惶的发现,她好像已经失去走近一个人的能力了。
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在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格外想念的,是周琨钰。
面对周琨钰,她的愤怒她的欲念她的眼神她的话,汹涌得连她自己都害怕。
不需要刻意的找,刻意的拼。
她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挺直自己的腰,拧开水龙头洗了手,拉开门出去。
饭桌上辛木讲起学校的一些趣事,周可玉倒是很有共鸣。辛乔拈着自己的筷子,筷尖对着一块青椒炒蛋。
辛木见她没怎么搭周可玉的话,悄悄瞥她一眼,她把青椒炒蛋堆到米饭上:“我有点饿了。”
解释自己为什么话少。
想了想,还是拎了工作中能讲的一些部分充当话题。辛木很配合笑得打鸣,周可玉拎起唇角,辛乔便也跟着笑。
周可玉举起啤酒罐:“还是小小来点仪式感吧,辛乔,生日快乐。”
辛乔喝的是酸奶,辛木也是,没说什么,就是斜过来跟辛乔碰了下。
饭后一起吃了水果,辛乔和辛木同周可玉告别。
关了门,辛乔却往楼下走。
“老姐。”辛木一手摁着转角处的楼梯栏杆:“你要去散步么?”
“我要去买个小蛋糕。”辛乔仰起脸望向她:“你要不要一起去?”
辛木笑了。
那时辛乔
已然往下走了几阶了,转回眸,与辛木拉开段距离。她们这旧筒子楼的声控灯一层亮一层不亮,整体的光线就很微弱,空气里总感觉有薄薄一层雾,不知是不是经年的灰。
因为隔着段距离,辛乔瞧不太清辛木的五官,只觉得她眸子亮闪闪的,真正带着开朗笑意的时候,那双眼看起来才真像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了。
她问辛乔:“我给你买行么?我这个月的零花钱,还没有花完。”
攒的吧。
辛乔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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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俩一起下楼。
两人每次并肩走,都是不远不近的距离。路灯越昏黄,影子越明晰,辛木时而晃晃步调,拿影子碰一碰她影子的头,在夜色里发出愉快的碎响。
她们这旧旧的窄街口没有蛋糕店,要往前长长的走一段,走到辛木每年生日时,她给辛木订蛋糕的那家店去。
红绿灯。
斑马线。
旧屋檐和其上生长的茅草。泛了灰调的白墙上有不知哪家孩子的涂鸦。
灯光浓淡不匀,像顺着马路流淌的蜂蜜。
她们的话语黏在其间,沉默得发不出声响。
一路走到蛋糕店,老板正欲打烊,辛木扑进去:“老板!”
老板望着这个眼睛大大的小姑娘,吓一跳。
“还有蛋糕么?”
“还剩两块切片。”一块蓝莓,一块草莓。
柜台的灯光映在辛木脸上,辛木扭回头来望她:“你喜欢什么口味?”
辛乔淡淡走过去:“你猜。”
“草莓?”
“猜对了。”
辛木扬起唇角来笑:“老板,帮我把草莓的这块装起来。”
“行,反正马上打烊了,给你打七折。”
“不要打折。”辛木摇头。
老板一怔。
辛乔的心里涩了下,又暖了下,一手搭上辛木的肩,听辛木认真同老板说:“这块蛋糕,不能打折。”
于是她用自己的零花钱原价买下那蛋糕,老板用纸盒帮她们装好,她小心翼翼的拎着,和辛乔一起穿过窄窄的旧街,走往家的方向。
一走进这条街,路灯就暗了。黑暗把辛木的声音涂写得很轻:“老姐。”
“嗯?”辛乔尽量放柔了语气。
“生日,”辛木克制地说:“还是要过一过的呀。我还以为我做完手术后,你就能去过自己的生活了,你就,快乐了。”
辛乔不知怎地,就听懂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
辛木说要过生日,因为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生日”二字的天然后缀,是快乐。
“生日快乐”。
辛木希望她快乐。
以辛木尚且青稚的年岁,大概还不是很能想清楚,为什么手术做完了,生活也没有倏然变得轻松美好起来。
为什么辛乔没有用空出来的时间,去交很多的朋
友,去谈恋爱,去过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姐妹俩一起上楼,又一起吃了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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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木咬着透明小叉子问辛乔:“好吃么?”
“很好吃。”她语调一向淡,不怎么说“很”这种字眼,顿了顿又翕动唇瓣:“谢谢。”
“哎呀。”辛木不好意思了。
辛乔扬扬唇:“你今晚要刷的题应该早做完了吧?快去洗澡,补补觉。”
辛木的确有些累了,洗完澡就去睡了。
辛乔跟着洗了澡,回到自己房间。这会儿时间尚早,她没开灯,把自己沉甸甸地扔到床上。
一只手臂打横,挡在自己的眼前。
不是困,就是累。为社交而累,为快乐而累。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她一只手臂撑起身子,拿起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给周琨钰闪了个电话,响一声,又挂了。
起床换衣服,又把马尾束一束绑在脑后,轻手轻脚出门。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联系周琨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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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夜行,辛乔坐到了周琨钰公寓的沙发上。
她有门禁卡,也知道电子锁的密码,其实她一度在想,会不会她今晚过来,发现密码已经换了,毕竟周琨钰已经一周多没联系过她了。
滴滴揿摁几下,门却开了。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虽然刷过牙喝过水,但方才吞下的奶油好像一直糊在嗓子眼。她有些想再喝杯水,但这公寓里的一切她都不想动。
从雅灰的砖面到精致的金属件,从瓷白的茶具到水晶一样的玻璃杯。
无一不在提示周琨钰的出身。无一不在提示周琨钰这样的人,也如同这一切器皿般冷冰冰的没感情。无一不在提示她几近于动心的荒谬与可笑。
她一个人坐着,相比于平素挺拔的坐姿,腰勾着,两只手肘架在膝头撑着自己的重量。
那让她看上去很累,像在迫切的等待一个拥抱。
她根本不知周琨钰会不会来,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眸眼盯着华贵木地板精致的拼缝,到了有些发酸的地步。
直到滴滴两声,有人解开了电子锁。
******
周琨钰根本没想到辛乔会联系她,在辛乔生日这天。
先前她莫名于自己一路风尘仆仆、压着辛乔生日这天赶回邶城,其实她根本没打算找辛乔。
生日这天,辛乔该是想和妹妹一起过吧?
况且一起过生日,算什么?周琨钰一向自诩理智,守着动心以前的那道防线,不会让自己投入太多感情。
一起过生日这种事,有些超过。
因为提前一天从医学论坛回来,她今日休假,辛乔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看书。
“像一根鱼线”。
往常都是她给辛乔打电话,所以当她第一次接到辛乔电话时,这样一句话,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透明的。若隐若现。
却从喉咙一路贯穿到胃里,让人的整根喉管里痒痒的。
想咳。
于是她蜷着手指拿手背抵上自己的软唇?[(,当真咳了声。
没用。没缓解。
她放任贝齿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又放开,把手机屏幕向下,反扣在桌面上。
又过了会儿,阿姨在外轻轻叩门:“琨钰,夜宵好了。”
书香世家,倒也不会用什么“二少爷”、“二小姐”这样浮夸的称谓。
“来了。”周琨钰把一枚叶片形状的书签嵌入书页。
代珉萱也下班了,餐桌边悄悄瞥周琨钰一眼,觉得她今日格外沉默些。
直到燕窝喝完,周承轩说了句什么,周琨钰仰起素白面孔,望向他。
代珉萱握瓷勺的指节又紧了紧,每每周琨钰这样望向周承轩,她心里都一阵惶恐,总觉得有什么话就卡在周琨钰的喉头,呼之欲出。
她先前只在看周琨钰,走了神,这会儿想堵住周琨钰开口,只得另起个话头:“今天科室里……”
周承轩朝她看过来。怎么,是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很突兀么?
周琨钰倒没看她。
复又垂下眼睫,轻轻翕了下。
直到代珉萱开车准备离开,忽地看到周琨钰也走过来,上了她的保时捷。
代珉萱犹豫了下,下车,走过来敲她车窗。
周琨钰降下一半:“阿姐。”
“这么晚出去?”
周琨钰固然也有她自己的应酬,譬如和同样世家出身的千金们搭好人脉。
周琨钰对那样的场合不大感兴趣,代珉萱对她的眉眼太熟了,所以能看出每每要去应酬的她,眉眼间其实有些倦懒。
但这时她没有,相反她有那么一些些急。
很微妙,藏进她素来端雅的表情里,但代珉萱能看出来。
“嗯。”她只这样应了句,尔后轻声提醒:“阿姐,我赶时间。”
代珉萱的心忽就刺了下——这好像是周琨钰第一次跟她说,“我赶时间”,好像她是一个阻挠了周琨钰生活节奏的多余的人。
代珉萱放开扶在车门上的手,退开一步。周琨钰没再说什么,冲她压了压下颌,开车离去。
扬起秋天的最后一阵晚风,碾碎了枯叶。
急什么呢。周琨钰在心里问自己。
就像同月与星为伴、一路风与尘的从鹿城赶回邶城来。
明明她没有打算见辛乔。
明明她觉得这样与辛乔一起过生日,不大好。
可现下已快十一点了,等她开车过去,再有不到一小时,辛乔的生日便过去了。
一小时掰碎了想,也不过就是六十分钟而已。
不过理智如她,在自己心里塞进了另一个理由,一个她今晚赶去见辛乔的合理理由:
那就是她好奇。
她知道辛乔现在有多讨厌她。每每两人亲近时,辛乔的愤懑不是假的。
那样讨厌她的辛乔,怎会在自己生日这天,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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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琨钰是个很规整的人,但她今日倒车入库,停得有些歪斜。
也没再管,上楼,指纹解开电子锁,推开门,望见辛乔坐在沙发上,抬眸看了她眼。
复又低下头去。于辛乔而言,今晚的坐姿不大常见,不复往日的挺拔,腰勾着,两只手肘架在膝头撑着自己的重量。
显得很……累。
周琨钰脑子里自动就蹦出“累”这个字。
辛乔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埋头坐着。周琨钰不露声色走过去,她脚步很轻,也很慢,任由屋内的香氛消解自己衬衫上夜风的味道。
辛乔一直不说话,她便悠悠闲闲的坐下来,开始沏茶。
沏茶的时候,为了保持舒缓的节奏,她开始刻意想一些其他的事。比如:
方才一路开车过来找辛乔时,她经过了七个交通标志灯。
偶尔红灯,她把车停在路口。邶城的冬日没太多绿意,树枝总是枯败,直愣愣地伸展向墨色丝绒一般的天空,像故意。故意戳破了,便会有闪耀的星辰露出来。
周琨钰这样想着,还真把天窗打开来,往天空望了眼。
没有,没有星星。城市里看不到的星,大概等在她的公寓,存进她许久未见的一双眼。
周琨钰等在红灯前,细瘦的腕子轻搁在方向盘上,指尖不停的轻轻的敲。
以至于她初初进门、望见辛乔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时,心里莫名的想:用七个交通标志灯的等待,来换这样一双眼。
好像,是值得的。
她想着这些,不疾不徐的沏完茶,把一个白瓷小盏轻轻放到辛乔面前的茶几上。
她总有许多这样的方法,让人根本无从窥探她的真实感受。
辛乔再不喝她沏的茶了,好似这屋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不想碰。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埋着头开口,声线哑着:“周琨钰。”
为着那把嗓音,周琨钰的心里忽就牵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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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乔直到开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那么哑。
她现在抽烟抽得没以前那么多了,这种哑,更像是方才切片蛋糕的奶油糊在嗓子眼,引发了某种反应。
她手背抬起来,反手抵着自己咽喉以下,用力的吞咽了下。
再开口,还是哑的:“今天是我生日。”
周琨钰那边停了会儿,才很淡很无所谓的说:“是么。”
辛乔唇角勾了勾,觉得自己今晚来找周琨钰,找对了。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她直起腰,带着那样的笑,望向周琨钰:“因为,全世界里面只有你,肯定不希望我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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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乔说完那句话后,屋子里静默一瞬。
“是么”。
周琨钰心里浮出的是这样两个字。
辛乔,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
可周琨钰又说服自己,辛乔应该这样想的吧。在她一次次故意用轻佻激怒辛乔的时候∟,在她一次次结束后冷漠以待的时候。
她不是没注意到辛乔一次次对她探究的眼神,可她是条变色龙。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看不透自己,看不透自己对辛乔到底是想亲近,还是想毁坏。
辛乔这样想,那才对。
静默之中,辛乔待了两秒,指尖轻扫过自己的腿,开口:“可以坐过来么?”
周琨钰的心跳空了一拍。
她顶着张端庄的面容,可以极尽妖娆,极尽魅惑。但辛乔,从未对她主动过。
不过无论内心感受如何,她的表面总是从容。不紧不慢,捏住纸巾一角抽出,先是擦净了自己的手,尔后才站起来,面对着辛乔,跨坐到了那双腿上。
她知道自己现下是什么模样。因为她穿着格外优雅的白衬衫、一字裙,衬衫纽扣规规矩矩扣到最上一颗。而这样的姿态,与她的外表反差实在太强。
辛乔环住周琨钰。她并不是什么文艺的人,只是周琨钰如诗又如画,好似总能触发她一些过分文艺的联想。
譬如她这会儿觉得周琨钰似一捧莹莹的雪,如果触碰得太用力,便会碎落从指间溜走了。
于是辛乔把脸埋向周琨钰的肩头,轻轻地蹭了蹭。
周琨钰不露声色的匀着自己呼吸,其实十分意外。
如果辛乔做其他哪怕更亲密的动作,她都不会这么讶然。只是辛乔的这个动作,很依赖,像什么小动物,受了很严重的伤,依赖在人身边,要的也许是药,也许是糖。
辛乔在周琨钰的颈边,嗅到了沐浴露的味道,尔后周琨钰本身菖蒲和槭木一样的淡香,才绕过那薄薄的一层钻出来。
周琨钰洗过澡了,那么周琨钰本来是打算不再出门了吗?
那怎么后来,又过来了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甫一冒出,立刻被辛乔硬生生切断。
她不敢再去揣测周琨钰的任何想法了。
总让她想起洗过头没吹干、盘腿坐于床上的那个夜晚,她勾着颈,头上搭着条干毛巾却吸不干发尾的水珠,其中一颗啪嗒落下,打在手机屏幕上。
那时她正握着手机查玫瑰的象征意味,水珠模糊的,恰就是“喜欢”的“喜”字。
她曾怀着悸动的心绪,反反复复,怎样用心地去揣度过周琨钰呢。
到头来。
辛乔的唇角,自嘲地勾了勾。
更令她想要自嘲的是,觉得受伤了,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能够拥抱的,也不过周琨钰一人。她生日这天想要联系的,也不过周琨钰一人。
她告诉周琨钰:“我很多年不过生日了。可是今年,木木想要给我过生日。”
周琨钰问:“那你过了么?”
“过了。但你知不知道过生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她凑在周琨钰耳畔,声音很低,似从喉咙最底部发出来的,那里连接心脏:“我在想你。”
周琨钰的心又跳出一个空拍。
耳后忽地似过敏,痒痒的。这令她抬起一只手,微蜷着指节,手背轻轻擦过。
没缓解。
其实她仍在理智的分析,分析这样强烈的感觉,不止是因为太久没见,而是因为辛乔在对她主动。
可周琨钰不欲丢失主动权。活用吐息这件事,其实她比辛乔有技巧得多也娴熟得多。她感受到了今晚辛乔的不同,于是凑在辛乔耳边:“这一次,是你在主动招惹我吗?”
周琨钰觉得,辛乔一定会否认的。
以辛乔的倔强。以辛乔素来的淡漠。以辛乔对她的排斥。
可辛乔没有躲,辛乔直视着她,今晚第二次出乎她意料的,低低地应了句:“嗯。”
周琨钰一瞬的心跳,如按捺、按捺、按捺到春日最好时候才忽尔迸开般那一树的花。
摧枯拉朽,不可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