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可是声音不大,推开门的那双手在门即将撞到墙时,拉了一下,作为缓冲。
推门而入的是伊达航。他是接到电话赶过来的,今天正好没什么事,刚想和松田阵平萩原研二换班替一下,结果就接到电话,说川山凉子这边出了事。
他进了门,没去管坐在那里的医生和同期们,而是走到病床前,确定川山凉子的状态一切都好,这才扶住墙喘起粗气。
男人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回身反手拉上帘子,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怎么回事。”
“伊达先生,”医生看着伊达航叹了口气,他也是有些懵,在这方面他可以算是专家,不然川山凉子这个患者也不能交由他诊治,但是像川山凉子这么奇怪的病例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揉了揉太阳穴,翻开刚刚拿过来的诊断报告,“事情有些复杂。”
“长话短说吧,”萩原研二接过话头,解释道,“我今天中午来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下午一点多心跳监视突然出现问题,凉子出现心脏骤停的情况。”
“非常突然的情况,”松田阵平脸色很难看地靠着墙坐在椅子上,如果是漫画,估计几个人能看见他的目光隔着帘子化作实物落在川山凉子身上,“完全的没有想到的情况。”
“是的,在此之前我敢确认川山先生的身体状况是良好的,”医生将报告递给唯一没有看过的伊达航,“这是那段时间的心脏监测数据,而且刚刚川山凉子突然情况后,我们立刻进行了身体检查,显示没有问题,脑部神经也显示正常…”
“那是什么?”伊达航皱着眉,身体没问题,大脑没问题,那是什么让川山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他愣了下,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事情,眸光一转,与另一侧的松田阵平对视。
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想法,松田阵平点点头:“是应激。”
“……”
这个词仿佛是什么暗号一样,几个人对视一眼,和依旧一脸严肃发誓一定会弄清楚是什么情况的医生确认了目前真的没有什么症状后,把人送出去,锁上门,检查了一遍屋子。
“……”伊达航无力地坐到椅子上,手撑着额头。
“之前医生说川山做梦的时候,我就有点不好的预感了,没想到…”
如果说道应激,伊达航能想起来的事只有两件,一是森惠美和事件,那个时候他没有在川山跟前,所以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二就是萩原研二梦中预告死亡的
那天,他们送川山凉子回家的路上,小卷毛陷入应激情况。
这次呢,难道在梦里…又梦到了那些事?
坐在他身旁,半天没说话的萩原研二苦笑了一声。
“…真的是,我最近是不是变成乌鸦嘴了。”
“…什么?”伊达航有点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萩原研二抓了抓头发,似乎是还没缓过来,整个人周身都有些烦躁。
“我之前有一天,和阵平说起凉子在做什么梦这件事,”他说着眼眸再度低垂,“我当时说,希望是个美梦。”
结果却和他心里想的对应上了,什么不要梦到他们啊,偏偏是…梦到了那些事——虽然没办法确定,但是萩原研二觉得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了,毕竟美梦也不可能好到让人产生应激反应啊。
站在窗边的松田阵平没有去理会自己的幼驯染,反倒是走到病床边,看着倒在那里的人,良久,久到萩原研二苦涩的情绪都散了,才开口。
“你说我现在给他一巴掌,他能不能醒过来。”
伊达航:?
萩原研二:?
两个人之间沉重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齐齐揉了揉耳朵,看向对方,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是看着彼此眼眸里的迷茫,沉默了。
他们知道松田阵平一向很容易破坏气氛,但是没想到这种气氛也能破坏啊!
想着,萩原研二有些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幼驯染,却见他微微抬手,吓得连忙跑过去阻止。
“!!!”
“别别别阵平!”
“冷静冷静!凉子才刚刚结束应激!”
呼吸机都还没摘呢!
没看到,但是被萩原研二吓得够呛的伊达航也上去三两下把松田阵平按到离床最远的椅子上。
“冷静,松田。”
那手劲几乎把松田阵平摁到瓷砖地里。
只是说说,而且只是想帮川山凉子扒拉一下刘海的松田阵平:……#
“该冷静的是你们。”
他还不到因为一点焦躁就给昏迷同期一巴掌的地步。
“你们明明比我还不冷静吧,”他看了看伊达航,“班长。”
又看了看幼驯染,难得念了他的大名,“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对上松田阵平的眼睛,那双眼眸一如往常,他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于是低下头。
“…抱歉,阵平,”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好,所以最近避
免接触重要事情,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断断续续做梦,但是醒来又记不清,疲惫的仿佛很长时间没睡觉了一样,自然整个人浮躁起来,“我会好好调整的。”
“只是,凉子睡得时间未免太长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又一个圣诞节过去,又一个春天到来,樱花都要开了,川山凉子依旧没醒。
小阵平曾经拉着他,说,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但是坐在川山凉子床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数着日子。
“…是啊,”松田阵平叹了口气,看着窗玻璃上,倒映着他自己的样子,忽然想什么,“你今早出门的时候喂那家伙了吗。”
“马自达吗?喂了。”萩原研二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马自达是他们两个在川山凉子出事后,去川山凉子公寓时发现的黑色卷毛猫,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翻进川山凉子的屋子的,他们到的时候是晚上,推开门还没走到客厅那小家伙就扑过来,在两人打开灯后炸毛地站在沙发上。
萩原研二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站在一猫一人中间时却突然沉默。
“阵…”平,哪知道他话音未落,就看见听见这名字的猫猫尾巴晃了晃,愣了下,试探性地又叫了几声阵。
等他把猫拐带到怀里,抬头看幼驯染时,幼驯染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了。不过这杰作,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川山凉子做的——不过大概率不是故意的,而是长时间对着一个和同期很像的猫咪,念叨着同期,时间再久,猫咪都会认为那是在喊他吧。
他们又在家里翻出了猫粮,但以为是川山凉子养的猫,便带回了公寓,哪知道过了几天再去川山凉子家路上发现了那个窝,而某只小黑猫若无其事地从萩原研二怀里跳出去,窝进了草丛里的窝。
[“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松田阵平当时是这么说的,至于脸色,萩原研二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不过他们没把猫扔下,想想都能知道川山凉子很有可能是想养这只猫,但是因为各种情况没收养——指现在出现的这种情况。
至于名字,则是因为,让他对着猫咪叫阵——而且还是和幼驯染很像的猫咪叫,遭殃的不会是幼驯染,而是他,他会被打,所以给猫取了个名字,叫马自达——虽然也是松田啦。
说起来也不怪小凉子总是对着那只猫咪说松田阵平,又一次他也出现了这样的错觉。
[“真
是同病相怜啊。”]
那个时候幼驯染举着臭脸的猫咪这么说。
那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想起这件事,萩原研二顿了下,目光落在身旁幼驯染身上,迷茫中带着一起奇怪,那个时候小阵平是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来着?
现在这么想想,搞得也像是被凉子抛弃的猫咪一样。
但是回想起幼驯染这段时间的情况,他沉默着靠到松田阵平肩膀上。
“小阵平,辛苦了。”
可怜的阵平猫猫啊。
他也是,班长也是,诸伏也是,降谷也是。
小凉子可真狠心啊…
“诶!”
他捂住头,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给他脑袋一下子的幼驯染。
“你这家伙,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萩原研二:???不是,怎么现在难道小阵平也会读人的情绪了
“萩原,”一旁看了半天戏的伊达航满面同情地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下次有事想想就行,不用说出来。”
“……”萩原研二看了看空着的陪护床,三两下爬上去,盖上被子。
松田阵平:?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萩原研二闷闷地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反正出来也会被小阵平揍,我干脆躺在这里陪小凉子算了…嗷!”
话音未落,松田阵平的拳头精准打到他的肚子上。
“混蛋hagi,快给我起来!”
萩原研二没坐起来,而是探出个脑袋,“让我陪凉子躺一会儿吧,阵平。”
他的神色忽然有些难过。
“虽然有点自恋,但是如果凉子梦到的真的是我们…”
“这一次应激,应该是因为我死掉了吧。”
*
“松田。”
川山凉子看向来人,伸出手。
“把资料给我吧。”
穿着一身黑西装的人摊了摊手。
“我没拿,”他本想习惯性地点支烟,但是目光落在川山凉子身上时放下了手,“你这家伙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被他说教的川山凉子笑了笑。
“松田没资格说我吧。”
是谁一天只睡一会儿还是在几张椅子拼在一起的简陋“床”上睡觉,是谁半夜跑出去抽烟,又是谁换上了从来不穿的黑色的西装,开始抽烟。
“松田完全没资
格说我吧…
他又喃喃自语着,因为他只是通宵不睡觉——睡不着,一睡觉梦里都会是那个时候他昏迷之前的场景,像是电影胶片一样,刻在了那一段情绪里,每当回想起来,都会心脏疼。
“川山。
?)
站在不远处的松田阵平走过来,带着墨镜,看不清目光,但是川山凉子知道他在担心。
“没事,
他放下落在心脏处的手,坐回到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扔给松田阵平,“…你少抽点烟。
“…知道了,老妈子。
松田阵平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然后沉默地坐着。
他和川山凉子相处的方式就是这样,萩原研二还在的时候,两个人会说说话,萩原研二那家伙走了之后,他们偶尔会在一起讨论那个炸弹犯的事,累了就坐在各自的位子上,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是坐着。
“我会抓到他的。
川山凉子突然说。
松田阵平抬头,坐在办公桌后的人,低着头,没有看他,浅棕色的卷毛有些乱,那双手翻动着什么资料,偶尔停下写,偶尔顿在空中,像是刚刚他听到的只是他的幻觉。
——但松田阵平知道那不是。
“你的胳膊好了吗。
他没有回复川山凉子,而是问道。
小卷毛动作没停,抬头看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好多了。
说谎。
松田阵平见川山凉子又低下头,咬了咬口中的糖。
这个人在他们面前从不会说谎,像曾经一如既往相信他们一样。
他没再问,而是站起身将一个磁盘放到桌子上,视线落在目光躲闪的川山凉子身上,“抱歉,这是给你的,川山。
“…什么。
“…迟到的生日礼物,
松田阵平见他接过去,继续说,“是hagi那家伙给你的,抱歉,我现在才找到。
没有再看愣住的川山凉子,他转身要走,却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停下动作,扭头看向那里神色模糊的人。
“川山。
“我会亲手给那家伙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