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能说些什么?
川山凉子是不打算隐瞒的,但那也不代表,他想让他的同期们体会那种痛楚,因为这场经历无疑是残忍的,残忍到像是将人心剥开,往里面撒盐的地步。
靠在他身上的松田阵平没有说话,萩原研二也没有,因为他们都明白说什么也抵不过那些复杂的感受。
“疼吗?”
“不疼。”
“凉,别在我面前说谎。”问话的松田阵平抬起头,盯着川山凉子看。
而川山凉子没有躲闪,只是抬起手,遮住松田阵平的唇,不让他说话。
“别拆穿我,”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小卷毛的老毛病又犯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躲到被子里,床底下,哪里都好,但是无处可逃,他也不想逃了,“阵,研二,我不后悔。”
他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就算是在逃避问题。
也是在说实话。
川山凉子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但他会后悔自己曾经的约定,留下一方已经死亡的承诺,对另一方来说,不可置否的,是痛苦的。
但是他还是做了。
对于松田阵平,对于萩原研二,甚至诸伏景光、降谷零、伊达航,更多的人来说,在面对这种情况下,也会是这种选择吧。
他眨眨眼,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憋回去。
其实,他疼得要死,但他清楚那是梦的,明明不应该当做真实的,但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子弹落在胸口时,会那么疼呢。
是为了什么?
为了自己即将死去吗?
还是为了自己的不辞而别?
又或是…
“凉。”
面前的人忽然松开手,按在他的胸口上。
心脏的跳动似乎透过掌心传递。
“明明很疼不是吗。”
存在于川山凉子胸口的那道伤疤,鲜明的,仿佛触碰就会疼痛的痕迹,是导致这一切的源泉。
这是他们一直在逃避的话题。
“凉子。”
萩原研二仿佛在叹气,那声音很轻,川山凉子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的萩原研二抬手落在他的胸口处,指尖点点,像是带着余电一样,让川山凉子缩了缩。
“明明不会掩饰,为什么要那么说,”他难得语气重了些,又藏着不明意味,“我们现在都在这里啊。”
萩原研二没有
死去,诸伏景光也没有死亡,每个人都继续着自己的那条路,为什么原本属于川山凉子的那条路,忽然变难了呢。
“是还在害怕吗。”
“害怕什么?”
“我们吗?”
他一句一句地问着,那种在亲近家人之间从未出现的压迫感忽然暴露。
“……”
“不是。”
川山凉子摇摇头,当然害怕,害怕地要死,但是他害怕的不是他们,而是离别。
就像研二说的那样,明明大家都还活着,他为什么不愿意说呢。
因为离别…未免太痛苦了。
指尖落在胸口,触碰到二人温热的手掌,他抬头看着两个人什么都说不出。
这样的畏畏缩缩,不敢面对,让他自己有些不敢认自己。
“凉,没有人会在面对死亡后还会那么有勇气。”
他身前的松田阵平忽然伸出手,捏住他的脸颊。
“是觉得还在做梦吗,”那让他从那情绪里回过神,“要我帮你清醒一下吗。”
“…不,而且好疼,阵,”川山凉子摇摇头,抬起手按住松田阵平的手腕,“我很清醒。”
“只是觉得我本来应该…”
“我看你不是很清醒。”
“而且这个话题我们讨论过,凉,”松田阵平似乎是没有耐心了,抬手一点点戳着他的眉心,戳得他一步步往后退,“你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是不是。”
“…是。”川山凉子捂着额心,嘟嘟囔囔地应道,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懵。
“可是,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凉,那也是我们的事。”松田阵平被他的样子气笑了,闷哼了一声。
“这样的话,你还会那么想吗。”
“…诶…?”
之前陷入牛角尖如今又被拉出来的小卷毛歪了歪头。
“小阵平说的可没有错哦,”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一旁的萩原研二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我的,你的,阵平的,不是一件事,那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就算牵扯到你们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
“就像我们不会干扰你的工作,你也不会干扰我们工作一样,而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起码他活了下来,松田阵平想,那个时候,他已经在等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了,在想着如何…
所以,眼前这家伙也是吗?
他忽然泄了气,松开
了手。
“不是吗?”
他像是在说川山凉子,又像是在反问自己。
“啊,是…吧?”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觉得很对的川山凉子迷茫地点点头。
“…啧,走吧,”松田阵平伸手将人拉起来,扶着他,“我们回家。”
这么说着,目光却是落在自己幼驯染身上。
[忽悠过去了?]
[忽悠过去了。]
眼神交流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再具体的等到回去之后再说吧。
被忽悠的川山凉子没有多想,又或是知道了,但是不想点破,于是干脆忽视掉那些异样,他拿着拐杖,本来想自己走,但是被松田阵平回绝了,并且抢走拐杖,说是什么,要是遇到危险他这身子压根没办法跑。
只得闷气地趴在萩原研二肩膀上,任由他背着自己往停车的地方走。
“凉子,很痒。”
那些柔软的发丝贴在高个男人的颈窝,背着的人虽然很老实,但是埋着头,气息带着那些发丝落在脖颈的感觉还是有些奇怪的。
“…唔。”
小卷毛抬起些头,脸还是红的。
“还是让我自己走吧!”
结果得了走在一旁的松田阵平的一个奇怪眼神。
他顺着那视线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回来的肉,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依旧会偶尔脱力的手,撇了撇嘴,靠在后座老老实实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对不起。”
“……”
不是吧,难道话说重了?
松田阵平想了想,扭过头去,却见小卷毛笑着完全没有难过的样子。
“是刚才那个话题,我并没有觉得现在是在做梦,”川山凉子笑了笑把着安全带,指尖一下下落在带子上,“你们是真实的,我是真实的,我都知道。”
“梦里的最后,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他听到他们叫他醒来的声音了。
所以他醒过来了。
“哦,清醒,也不知道是谁醒过来时叫我松田。”
川山凉子:?
“…阵,你说话好怪!”
坐在后座另一边的萩原研二扶额,小阵平,倒也不用这么阴阳怪气!
反应过来松田阵平的确是怪里怪气地在调笑他的小卷毛抱着胳膊哼了一声,若有所思。
“不过说到这个,我在梦里和松田打架了。”
“……
”
松田阵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开着车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后座二人身上一瞬。
“我知道,”完全知道自己幼驯染隐瞒了什么事的萩原研二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说着,“其实我一开始挺奇怪的,为什么我可以看到死掉之后的事。”
这一次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都在。
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他们要看着同伴一步步走进死亡。
有时候萩原研二会想,自己当时是以什么心情对幼驯染说出那句话的,可是想要再去挽回已经没有了机会,只能度日如年一般跟在幼驯染身后。
梦里的他,看着幼驯染睡了不到一会儿便起来,站在窗边抽烟,会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身旁的人还是像听不见似的抽着烟,气地抬手打了一拳。
却没打中。
他这才想起来,梦中的自己早就已经死掉了。
鬼说的话,鬼的动作,他的幼驯染根本听不见感受不到。
再后来,他看着孤身放弃拆弹,放弃所谓“报仇”的阵平。
步步算计,明明很讨厌炸弹,却身怀炸弹死去的凉子。
庆幸的是阵平活着,不明白的是凉子离去。
“hagi比我梦到的还要早。”
松田阵平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幼驯染是特别能藏心事的人,但是却不知道这么能藏。
“不过就算你没说那句话,我也会选择那样。”
他从来不是胆小的人。
“既然油门已经踩下去了,就一直踩下去好了。”
就算前面是悬崖。
已经被他们百转千回的话题弄得有些迷茫的川山凉子抬起手。
“实际上,我一开始只是想说,松田打我打的真的好疼!”
“我想打回去的。”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
“做梦。”松田阵平冷笑一声,他是阵,和松田有什么关系。
“…哼。”
“不过,我其实也在哦,”小卷毛转移话题,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在我的意识消散前,我和松田和伊达哥还有降谷碰拳了。”
原来研二也在,或许景光也在。
“降谷/zero答应我/我们绝对会带来黎明。”
齐齐出声的三人笑了起来。
带去了吗?
川山凉子不知道,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不知道。
不过他们肯定,降谷零带去了。
“至于真的假的,只能问那家伙了吧。”
松田阵平停下车子,打开后备箱,示意萩原研二拿行李他背人。
“那家伙可别在梦到之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啊。”
“zero应该不会吧?”小卷毛摇摇头,他还是相信zero的自控力的,就是现在心虚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他是真的不希望他们梦到那些事,结果偏偏不为人愿。
如果可以的话,zero起码现在别梦到那些东西。
“话说,zero现在在干什么?”
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zero似乎都一直在忙,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醒来的消息吧。
看出他的想法,萩原研二扭过头去逃避话题。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小凉子,降谷在你昏迷后也只是偷偷来了一次而已。
小降谷,自求多福吧。
*
的确不知道同期已经醒了的降谷零现在遇见一件更让人头疼的事。
那个FBI!
他暗骂一声。
因为赤井秀一的事情,他最近被调出国。
是的,在凉子的事情过去的第二年,赤井秀一因为FBI的行动突然暴露,执行人基尔。
至于为什么出国,是因为贝尔摩德说似乎在国外看到了赤井秀一的身影,虽然他也觉得那家伙不会死,但是他们亲眼看着基尔那家伙杀了赤井秀一。
除非那家伙有两条命,或者说…基尔也是卧底。
虽然有些离谱,但是他觉得还是查一查为好。
降谷零给琴酒发了赤井秀一死亡存疑的消息,便不再理会,听着广播里的登机号,走到检票口。
这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着了。
想着,他关掉手机,没有发现有一条来自下属的消息。
[风间:前辈醒了!]
*
“回神。”
“好想出去玩!”川山凉子眼巴巴地看着松田阵平关上门,站起来,却差点一个腿软倒到地上,幸好被松田阵平及时扯住领子。
“!咳咳!”要死!
看他这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松田阵平勾起唇角,这才是这家伙该有的样子嘛,想去出去玩说就好了,不过…
“不行。”
“…可恶。”后知后觉被自己说的话坑了的小卷毛捶了下沙发。
哄小孩一样把电视
打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一个去做饭,一个去收拾东西,徒留小卷毛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好无聊,他换着台,目光时不时落在两人身上,搭着话。
“伊达哥是不是今天来~”
“嗯,还有一个人哦,凉子要不要猜猜?”萩原研二从厨房探出头,笑道。
“!”
“娜塔莉姐?”
见萩原研二点点头,川山凉子眼睛亮了亮,礼物可以送出去了!
以为小卷毛只是因为这件事开心而已的萩原研二又回身去做饭了,反倒是松田阵平猜到一点,抽抽嘴角,萩原研二没看到,他可是看到了,而且猜到了。
绝对是因为这家伙上次说的结婚的事高兴吧!hagi这家伙!
他可是一不小心看到了川山凉子准备的新婚礼物…别问,问就是,包的那么红怎么想都不是普通礼物啊!
“…平成时期的福尔摩斯……”
电视里传出声音,还有着熟悉的少年音,让川山凉子看过去。
“?”等等!
“???”等等等等!
他将频道按回去。
“啊。”
发觉川山凉子有些震惊,松田阵平走过来看了眼电视,发现里面是最近闹得有些大的那个什么侦探,仔细看了两眼,疑惑道:“这个小鬼好像有点眼熟?”
“…阵,你见过的,”川山凉子直愣愣地看着屏幕,只觉得自己睡这一觉睡得的确是有些长了,“工藤新一,我去幼儿园兼职的时候…”
“啊,我想起来了,川山老师——”松田阵平笑了笑,不过却皱起眉,“我记得这小鬼才是个高中生吧。”
“…是啊!所以我就在想我是不是睡昏头了。”
工藤新一,是个聪明的人。
川山凉子不否认,甚至曾经问过工藤新一要不要当警察,他的敏锐程度,观察力,甚至是头脑,都很适合警察这一行,只是…
他看着屏幕里张扬的少年,叹了口气。
“暴露在大众之中,可不是个好选择啊,新一…”
这对于你来说,无疑是一场考验,媒体、警察和罪犯、公众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破案最重要的可不是头脑啊。
*
“啊——嚏!”
“新一!”
高中生侦探揉了揉鼻子,转过身朝跑过来的青梅竹马挥了挥手。
“不用这么急啦小兰。”
“因为那家店真的很好吃啊
再不去就排不上队伍了!”
“对不起。”
毛利兰露出无奈的表情
歪头看他。
“…新一
你说对不起真的越来越顺了。”
工藤新一啊了一声
拿起足球。
“大概是因为最近总是想到川山老师吧。”
拿着刚拿到的甜点
女生欢快的笑容僵了一瞬
有些低落。
“是啊
好久没见到川山老师了…”明明之前还约着要一起吃饭呢。
“…笨蛋
别露出那种表情啊。”看到毛利兰露出这种表情
完全没有办法的工藤新一抓抓头发
将口袋里的东西递过去。
“给。”
“…什么?”
“游乐园的票
朋友给的。”
园子那家伙给的
说是什么约会…
票没被接过去
反倒是人靠了过来
淡淡的洗发水与洗衣粉味道让工藤新一忍不住退后几步。
“干什么!”
“新一
你的脸好红。”
“夕阳晒得。”他嘴硬道。
“是吗
”女生笑了笑
“绝对是害羞了吧!”
“…可恶!”明明以前用这一招不会被拆穿的!
*
“咚咚——”
“!”川山凉子听到敲门声
?)
一个向日葵转头看向松田阵平。
好亮!松田阵平被他的眼神晃了一下
连忙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不就是想让他开个门
自己偷偷去拿礼物吗
怎么还用上眼神攻击了。
看松田阵平离开的川山凉子松了口气
唰唰两下把放在背包里的礼物拿出来
藏在身后。
“…凉子?”
“!”救命
他回头
忘了还有研二
算了
他比划了一下
示意萩原研二不要说话
悄声道
“是给伊达哥和娜塔莉姐的结婚礼物啦。”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完蛋了!
于是
伊达航领着娜塔莉走进客厅就看到一脸笑意的小卷毛和满脸完蛋了的萩原研二。
小卷毛走到他们面前
递过来一个红色的盒子。
“伊达哥
娜塔莉姐!结婚快乐!”
伊达航:?
等等
什么礼物?结婚什么?他什么时候和娜塔莉结婚了?!